香姨娘聞言不以爲然的嗤了聲,道:“別人家等家主去世了再分家,那是因爲別人家的少爺年歲相差不遠,或是年長的少爺不僅僅只有一個。可我們家通統共就兩位少爺,且年紀還差了一大截!”
“這話說得不好聽些———我們家的大少爺即使把二少爺給哄騙賣了去,二少爺指不定還會幫大少爺數銀子呢!我們家的情況和普通人家不同,自是不必尊着一般的規矩來分家了,再說了,提前把家分了的先例天底下又不是沒有……這別人都做過了、老爺您還有什麼可顧慮?”
香姨娘這話的意思展老爺也懂———若是家裡年長的少爺有好幾位,那他們相互牽制住後倒不會虧待了年幼的弟弟;而若是家裡的兄弟年紀都差不多,那就更不必擔心家產分不勻這個問題了。可偏偏眼下展寂衍和臨兒的年紀相差甚遠,若是展寂衍真的要欺壓幼弟、幼弟還真的沒什麼本事對抗……
所以展老爺思來想去,最終還是因偏愛小兒子而遂了香姨娘的意,道:“你這話兒說得也有幾分理兒,反正這家早晚都得分,就按你的意思提前把家給分了吧!早早的把此事給處理妥當了,你也就不必再時時刻刻的憂心這個、擔心那個了,好歹也能多撥出點心思來教養臨兒。”
香姨娘一聽這話心裡立刻一喜,緊着展老爺的話尾確認道:“老爺此話當真?您真的決定聽香兒的建議、提前把這家給分了?”
展老爺點了點頭,道:“嗯,不過眼下才剛剛把夫人的喪事辦好,且再等幾日再同衍兒提起此事吧,也不知衍兒願不願意提前分家。”
香姨娘見第一步計劃已經成功了,連忙趁熱打鐵的繼續攛掇展老爺:“老爺,最好是把少夫人手上的雲記,也一起算到家產裡分……”
展老爺聞言沒好氣的掃了香姨娘一眼,語帶不悅的訓道:“那也得衍兒媳婦願意才行啊!難道我讓她把鋪子交出來當成公有的家產分家,她就會二話不說的把鋪子交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真是哪壺不開偏提哪壺!”
香姨娘雖然被展老爺訓斥了一番,但她卻一點都不感到委屈、反倒笑吟吟的湊到展老爺耳邊低語了幾句:“老爺您彆着急,香兒自是有了好法子纔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們可以……”
香姨娘後面的聲音漸漸的小了去、只展老爺一人能聽到,而展老爺邊聽臉上邊露出欣喜的笑容,聽到最後更是連連點頭表示附和,待香姨娘把那點子全都說完了,展老爺忍不住眉開眼笑的讚了她一句:“就你這個鬼精靈點子多,我看這點子可行!用你這個點子也就不用怕衍兒會不答應分家了……”
“老爺誇獎了,若是這點子不好使、香兒又怎敢獻給老爺呢?”
展老爺一聽香姨娘嬌滴滴的邀功、便笑着在她的腰上摸了一把,香姨娘見狀馬上順勢倚在了展老爺身上,邊風情萬種的坐到展老爺的腿上、邊勾着展老爺的脖子嗔了句:“老爺您可別怪香兒偏心啊,畢竟大少爺和大少夫人都是能幹的人兒,他們一分完家轉身就能靠着自個兒的本事把分到的家產翻一番……”
“可咱們臨兒即使分到的家產比較多,可因年紀還小完全沒有打理家業的本事,這家裡還不是隻會‘只出不進’,這‘只出不進’的情況起碼還得維持個十幾年,到臨兒十三、四歲了纔能有所轉機。也正是因爲這一點,香兒纔會厚顏求老爺讓臨兒多佔點便宜,望老爺能夠體諒香兒這片不得已的苦心。”
香姨娘這話說得是掏心掏肺,說到最後還扮柔弱和無奈的趴在展老爺胸口、爲佔了展寂衍夫婦的便宜而愧疚落淚。這樣的言行舉止立馬就把展老爺給徹底軟化了,邊忙活着和香姨娘恩愛、邊一個勁的應了香姨娘的話,不但一點責怪香姨娘的意思都沒有、還對她生出了濃濃的憐惜之意。
此後沒過幾天,展老爺就尋了個機會把展寂衍夫婦請到了正廳,不過展老爺倒是沒一見面就開口提分家之事,而是先以展夫人這個正室已不在了、家裡不可一日沒女主人爲由,提出要把香姨娘從妾室扶爲正妻,讓香姨娘打理家裡的大小事務。
展老爺話一說完展寂衍就皺緊了眉頭,臉上有些明顯的不悅———這展夫人才沒去世多久,且她當日臨走前說的那些指責展老爺薄情的心酸的話兒,展寂衍至今還覺得歷歷在目,心裡更是還未能從展夫人的死釋懷……
可展老爺這個讓展夫人愛了一輩子的丈夫,竟然可以一轉身、就把展夫人的那些話兒忘得一乾二淨!!展夫人才去世沒幾日,展老爺竟然能夠毫無愧疚之意的提出、把愛妾扶起來頂替展夫人的位子?!
展夫人臨死前的那番指責本就已讓展寂衍覺得展老爺薄情,若不是展老爺當日還存有一點良心撕毀了那紙休書,展寂衍恐怕早就和展老爺翻臉了。
展老爺撕碎休書的舉動,本來已讓展寂衍覺得他有悔過之心,可眼下展老爺的所作所爲卻再一次讓展寂衍感到心寒,這心一寒、展寂衍不免對展老爺心生恨意,故意同他唱反調道:“這母親纔去世沒幾日、我都還沒出孝,父親就急着把香姨娘扶正,這……恐怕有些不合規矩吧?”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不過這服孝期間只規定不能給子女辦喜事兒,又沒規定我這個當爹的不能續絃,只聽說過妻爲夫守身、沒聽過夫爲妻守身的……”
展老爺先是搬出了一大堆說辭,後才稍微退了一小步:“不過我明白眼下我們大家的心情都不好受,所以把香兒扶正一事我也沒打算大肆操辦,就自家人一起吃個飯、再把香兒的名份改一改即可,府上爲你母親掛的白布也不會換下來。”
展老爺越是堅持要把香姨娘扶正,就越凸顯出他對展夫人的薄情,而這一點正是剛剛喪母的展寂衍最看不得的,所以展寂衍立馬執拗起來、堅決不肯順從展老爺的意思。
但展寂衍見展老爺對展夫人一點情意和愧疚都沒,知道拿展夫人的死做緣由已不能讓展老爺改變主意,於是便腦筋一轉、換了另外一種方法阻止展老爺把香姨娘扶正……
“若是我沒記錯,這香姨娘是父親從青樓裡買回來的妾吧?這香姨娘的出身如此卑賤,再怎麼着也沒資格當我展家的正室夫人吧?我想父親也不想讓親朋好友笑話吧?”
展老爺也知道香姨娘的出身、連宋初雲這個庶女和她比都高她許多,所以也想不出別的什麼反駁展寂衍的話來,只能拿小兒子來做藉口:“你說的沒錯,香兒的出身雖然不高,但她卻爲我們展家生下了一兒一女,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這展寂衍替展夫人感到十分不值,所以說話的口氣少見的凌厲刻薄起來:“她就是生再多的兒女,那些兒女也都只是庶子庶女,而她的身份也不會有丁點改變,若是她想改變自個兒低下的身份,那就只有一個法子……”
“什麼法子?”一旁的香姨娘心急的追問道。
展寂衍冷冷的接上了香姨娘的話:“除非你能求閻王爺讓你重新投一回胎、生到一戶好人家裡去,否則你永遠都沒有資格當大戶人家的正室夫人!”
“你……”
香姨娘被展寂衍那刻薄的話語說得立馬紅了眼眶,但她卻又沒資格教訓展寂衍,所以最終只得硬生生的嚥下責罵展寂衍的話語,轉而衝着展老爺委屈的喊了句:“老爺……”
香姨娘被展寂衍駁得一臉委屈、展老爺的臉色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但展寂衍說的都是實話、展老爺也無法反駁,最終只能退一步說道:“好,那就不扶香兒當正室,扶她當個平妻總可以了吧?這平妻總沒正妻那麼講究出身了吧?”
“哼,平妻也是妻,對我來說並無差別。”
展寂衍似乎鐵了心一步都不肯讓,他的固執讓展老爺氣得破口大罵道:“你這個逆子!你爹我只是想把伺候了我多年的妾室扶成平妻而已,這你都不答應?你眼裡到底還有沒有我這個爹?!”
展寂衍無畏的迎上展老爺盛怒的雙眼,一字一句的說道:“我這是替我死去的娘做的決定,我想我娘也只會讓香姨娘當一輩子的姨娘。”
展寂衍不提展夫人還好、一提展老爺立馬就青了臉,氣急敗壞的說道:“若是我這個當爹的硬要把香兒扶正呢?你又能奈我何?”
“若是父親真的決定一意孤行的把香姨娘扶正,那就請父親先把我逐出家門、讓我自立門戶,只要我出了這個家、父親您愛扶誰便扶誰,我一句話也不會多說!不過父親您休想讓我叫這個女人一聲‘娘’,我娘只有一個,眼下已長眠地底下……”
“好好好!”
展寂衍的話讓展老爺氣極反笑的說了三個“好”字,而一旁的香姨娘一聽這話便悄悄的低下頭去、嘴角更是掛上了一絲不易覺察的微笑,似乎她一直在等展寂衍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