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鬱臨風還氣鼓鼓的，可現在她這麼說完之後，他卻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是啊，還說什麼呢。
她能這麼說，是真的跟他一樣，都只不過是個把感情錯付於人的可憐蟲罷了。
鬱臨風嘆了一聲，走到她身邊，認真地說：“對不起。”
蘇珊搖頭：“別說這些了。既然你都決定出國了，就好好地重新開始吧，別再一顆樹上吊死了。真沒必要。”
鬱臨風很想說，你也是。
但面對着一個女孩子對自己如此的柔軟，他有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所以不忍心再傷害她了。
憋了好一會兒，他換了個婉轉的字句，還是把意思表達了出來：“你懂就好。”
蘇珊的臉色白了白，她緊緊地咬住牙關，才能夠忍住嘴脣不顫抖。
這是拒絕，她聽得明白。
儘管一直都知道他另有所愛，可是聽到這樣的話時，她還是痛不可抑。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好殘忍。
他這麼輕飄飄一句話，她就受不了了，可是鬱臨風呢？
她強迫他聽了穆曉晨那麼多傷人的話！
不僅如此，還聽到穆曉晨祝福她，把她向他身邊推的話！
她明白爲什麼自己一進屋，就要迎接他劈頭蓋臉地怒火了。
男人受傷和女人受傷反應是不一樣的。
女人只會偷偷躲起來哭，男人卻會像一隻伺機反撲的猛獸一樣，找出一個突破口，來渲瀉心中的痛苦。
她突然覺得好心疼，也顧不得鬱臨風會是一個什麼反應了，返身就抱住了他，一疊聲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鬱臨風傻眼了，明明是他拒絕了她傷害了她，她卻這麼抱着自己一個勁的道歉，還哭得這麼悽慘。
他笨拙地拍拍蘇珊的背，有些詞不達意地：“喂……喂……你哭什麼啊……不許哭了……”
蘇珊意識到自己的失態，便放開了他，再次擦了擦眼淚，才說：“對不起，我今天太殘忍了。”
當時只想着只有讓他認清楚穆曉晨的心意，才能夠有新的開始，就算他會痛會傷心，那也是必須承受的。
到底站着說話不腰疼，當這種痛加諸於自己身上的時候，她才明白那有多難以忍受。
如果她還像剛開始來的時候那樣，笑魘如花地說着客氣的話，他會覺得刺眼，想要把這個笑容抓下來扔掉。
如果她還是面對着他的怒火卻氣場全開理直氣壯，他也會怒氣衝衝地跟她槓上。
可現在，她哭得稀里嘩啦地道着歉，鬱臨風是真的不知道怎麼纔好了。
好半晌，他才咳了一聲，承認：“別想那麼多了，你也是爲了我好。”
蘇珊眼淚還在往下掉：“如果可以，我真不想傷害你。”
鬱臨風聳聳肩：“談什麼傷害不傷害呢……其實我早都打算走了不是麼？”
蘇珊一針見血地指出：“如果走的只是一個人，那還不如不要走！”
起碼，他在她能看到的地方，他的喜怒哀樂，自己都能細心關注到，不用光憑想象來擔心。
鬱臨風躲閃了她灼灼的目光，苦笑道：“……我也想走得乾乾淨淨。再說吧。”
蘇珊見他如此黯然落陌，不想再繼續這個傷心的話題了。
那麼喜歡一個人，卻只能看着她在別人的懷抱裡歡笑。
想想她似乎更悲慘，那麼喜歡一個人，卻只能看着他爲了別人心碎神傷。
老說這個多抑鬱？
蘇珊擦乾眼淚，努力綻放出一個笑容來，“我給你帶了一愛家的幹鍋，你多少吃點吧，還沒有涼呢。”
鬱臨風不忍再拒絕她的好意，從她手裡接過打包袋：“來，我們先一起吃點兒。”
說着，他坐到茶几邊的沙發凳上打開了打包袋，卻發現蘇珊細心地用了兩層打包袋。
她覺得飯店裡帶的東西，總是重新加熱過就沒有新鮮時口感好了。
爲了讓裡面的蝦不要涼，她解下自己的圍巾包住打包袋，又在外面套了一層。
很多時候，對一個人有多愛，就在這些細節裡面。
鬱臨風怔了怔，擡眸看向蘇珊。
除了父母，還沒有哪個女孩子對他這麼細心、用心過。
說不感動，那除非鐵石心腸。
鬱臨風在心底長長地一嘆，居然有了一種想要認命的感覺。
她對自己那樣好。
穆曉晨也覺得蘇珊是個很好的女孩子，跟他很搭，希望他們能夠在一起。
那麼，要不要就此順水推舟呢？
鬱臨風打開圍巾的時候，心都是軟軟的。
在看到裡面的食盒裡，滿滿都是他喜歡的，橙紅色油亮油亮、讓人胃口大開的幹鍋蝦時，他突然覺得喉頭有些哽住了。
彷彿這不是一鍋蝦，而是鋪滿的，都是一個女孩子愛心，一顆顆撲通撲通，都還會跳似的。
他有些不忍心吃了，擡頭，看着蘇珊，“你上次說，你也想去英國讀書？”
蘇珊一時之間有些弄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當時不是拒絕了嗎？
還說得那麼堅決。
心底又升起希望的小火苗，她不同自主地屏息，小心翼翼地問：“你不是說不希望見到我……”
鬱臨風不看她的眼睛，把目光落回那鍋蝦上，似乎上面有什麼吸引着他的目光，以至於他看得那麼出神，都有點兒怔怔的感覺。
蘇珊都以爲他不會回答了的時候，鬱臨風淡淡地說：“你不是教我，別在一顆樹上吊死？”
那一瞬間，驚喜襲來，以至於蘇珊的呼吸都急促了起來，她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是說，是說願意我跟你一起轉學？”
鬱臨風怕她失望，便把話先說在前面：“不錯。但是……我只是試着努力一下，我喜歡她喜歡了六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還會不會喜歡別人。這對你很不公平，因爲，你只是我試着換一個人來喜歡的試驗品……”
蘇珊居然滴下淚來，她飛快地說：“我不介意，我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
鬱臨風卻還猶豫着：“你們是那麼好的朋友……其實我跟你交往很不好的。”
蘇珊不解：“爲什麼？”
穆曉晨明明都已經祝福他們了。
鬱臨風苦笑說：“現在你也許不介意，但以後我們在一起，我心裡總還住着一個她，你們的友情，就到頭了。”
蘇珊的心一沉。
她心裡明白，鬱臨風怕的，不是她失去一個朋友，而是穆曉晨失去一個朋友，而是穆曉晨會傷心難過。
蘇珊在心底勸自己：“沒關係的……沒關係的……這樣，就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