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層的保安在小護士的帶領下趕到了病房的門口，一個保安舉起槍對準陳莉的頭，冷峻地開口命令，“放開老人！”
陳莉回頭看了那個保安一眼，咧嘴嘿嘿地笑了，她披頭散髮的臉扭曲猙獰，活生生一個從地獄爬出來的魔鬼，身上佈滿了大片大片的血跡，傷口觸目驚心。
“去死吧！哈哈哈！”陳莉狂笑地大喊，她突然鬆開了老人，保安正準備鬆一口氣，忽見陳莉以觸不及防之勢抄起掛在頭頂的水吊瓶，猛地朝老人砸去。
“砰！”地一個槍聲，世界突然陷入一陣寂靜的沉默。
老人的額頭散落着破碎的玻璃片，鮮血從額頭滲出，陳莉仍然保持大笑的猙獰臉孔，而站在門口的保安舉着槍，槍口冒煙，保安的手輕微顫抖。
沒有誰看到那一幕是怎麼發生的。
“救人啊！”人羣裡有人大喊，那些驚呆的護士醫生連忙蜂擁而進。
洛芷顏和黎獄剛好從丁老教授的辦公室出來，準備到病房看老人，還沒走到病房，就看見身穿白色大褂的醫生護士推着兩輛車從他們的面前經過。
黎獄的身形一僵，眼角的餘光看到白色被單下那隻佈滿皺紋的手，他突然叫了一聲，“外婆。”
“黎先生，老人她……”有醫生戰戰兢兢出來跟黎獄解釋。
醫生的話還沒有說完，黎獄就掉頭跟上了推車，洛芷顏的腳定在原地，看着那個醫生，冷靜地問道，“怎麼回事？”
醫生見還有人聽他說話，連忙把剛纔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陳莉用吊瓶砸了老人，同時陳莉也被保安貿然開槍擊中了腦袋。
醫生說完，連忙多說了一句，“請您幫忙轉告黎先生吧。”說罷，他立刻消失在洛芷顏的面前。
陳莉……外婆……洛芷顏呆呆地看着走廊的盡頭，爲什麼陳莉會出現在這裡？在原地呆滯地站了幾分鐘，她也立刻跟了上去。
在急救室的門口，她看到了坐在長椅上的黎獄，他雙手扶住額頭。洛芷顏深呼吸一口氣，才邁開步伐走到黎獄的身邊，在他的身旁坐下。
誰都沒有率先開口說話。
沒一會，丁老教授也到了急救室，經過洛芷顏和黎獄的身邊的時候，他的腳步頓了頓，看了倆人一眼，但又很快從他們的面前走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丁老教授走出來，站在黎獄的面前微微彎腰，“抱歉，我無能爲力。”
那天晚上，洛芷顏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到別墅的，也忘了極少喝酒的黎獄喝了多少酒，天陰沉得像是要塌了下來一般，壓抑得讓人無法呼吸。
一個星期一晃而過。
黎威來找過洛芷顏，黎威不敢走近黎獄的別墅，約了洛芷顏在離別墅不遠的公園見面，洛芷顏走到公園的時候，黎威已經等在那裡。
在凜冽的秋風中，男人單薄的身體像一片枯黃的落葉，在風中瑟瑟發抖，滿頭的黑髮已經白了一半，明明才五十歲左右的年紀，卻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
看到洛芷顏，他只是點了點頭，連扯動
脣角的力氣都沒有。
洛芷顏走到他的身邊，黎威默默地轉身，拄着柺杖顫顫巍巍地走在公園的湖邊，洛芷顏亦趨亦步地跟上去。
漫無邊際地走了半個小時，黎威纔開口問道，“你們……還好嗎？”
“還好。”洛芷顏勉爲其難地咧嘴笑了笑，“您不用擔心。”
這話落下，氣氛又恢復成一片沉默。
黎威當初只是想把陳莉接回家，雖然陳莉做了很多對不起黎獄和南映雪的事情，但陳莉卻沒有害死南映雪，陳莉不應該受到這樣的虐待。
只是黎威沒有想到，陳莉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醫院……
每一件事，他都錯得離譜。
本來因爲南映雪的事情，黎威和黎獄的關係已經岌岌可危，現在還加上黎獄的外婆，父子關係越發惡劣。
如果不是黎威發好心去牢房把陳莉帶出來，又怎麼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外婆因爲被陳莉用吊瓶擊中腦部，在加上剛醒來身體孱弱，最後搶救無效而死亡。
陳莉被保安持槍擊中腦袋，當場死亡。
這些事宛若一個可怖的噩夢，黎威不敢面對的噩夢。怕是這輩子，黎獄都不會原諒他的所作所爲。走了很久，黎威忽地停住了腳步，跟在黎威後面的洛芷顏也站住了腳步。
“小顏，我這個父親是不是做得很失敗？”黎威沒有回頭，可聲音卻染着難以紓解的悲涼，像冬日被雪壓壞的樹枝。
洛芷顏蠕動紅脣，卻半響都吐不出一個字來。
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說，安慰他不關他的事，這也不是他想要看到的？可這些事是真實發生的，外婆確實是因爲黎威去世，這是不能改變的事實。
不管黎威是有心還是無意，這個責任，黎威無處逃脫。
洛芷顏微微仰頭，Z市的夜空依舊充滿了妖冶的紅色，紅得奪目刺眼。她擡頭，直到眼眶乾澀，她才戀戀不捨地收回目光，臉頰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溼了一片。
不知爲何，洛芷顏在此時此刻想起了黎珊珊，如果黎珊珊醒來了，她又該用何種表情來面對這一切。當她知道黎獄這樣對待陳莉的時候，她又該怎麼辦。
洛芷顏突然覺得，昏迷，也許對於黎珊珊來說並不算是太壞的結局。
外婆的葬禮很低調，況且外婆也沒有任何親人朋友，送行的只有他們幾個人。聽說黎陽那天也來，可洛芷顏卻沒有見到黎陽的臉。
自從那天在醫院見過之後，至今她就沒有再去探望過黎珊珊，也沒有再見過黎陽。
又過了很久，洛芷顏聽到黎威重重地嘆氣，語氣低沉卑微，“我知道，沒有人會原諒我。”他早就沒有了當年阿威爸爸的威嚴，最近各種各樣的事情把他打擊得一無是處。
洛芷顏輕輕閉眼，幾秒後睜開，吐了一口氣，“都過去了。”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響起，這一句話，她說了很多遍，每一次都顯得如此的無力蒼白。都過去了，任何無法紓解的愁苦只能交給時間。
所有的事情都無法挽回，
只能寬慰一句，都過去了，一切都會過去的。
一座橋那麼長，誰能過得去，誰又能走到終點，。
每個人都有自己難以度過的難關，洛芷顏知道，她自己有，黎獄也有。他們心中的結並沒有解開，甚至越纏越緊，讓他們連喘息都困難。
“過不去的。”黎威乾澀地開口。
黎威的聲音像擊鼓的鼓槌一般，一下一下地打在洛芷顏的胸口處，她拼命想要逃避的真相，被黎威一語說中。
洛芷顏最終沒了言語，她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現在說什麼安慰人的話都是矯情，說什麼無所謂都是虛僞，就算洛芷顏真的無所謂，黎獄呢？他不會釋然的。
很多繁雜的往事涌上心頭，洛芷顏輕輕扶住額頭，想要把所有的一切思緒從大腦剔除出去，可越是勉強，所想的事越多。
洛芷顏想，如果當初她沒有遇到黎獄，現在會不會心裡沒有那麼難受，更不會爲他心疼，爲他們還沒有出世的寶寶心疼。
沒有如果，即便有如果，洛芷顏覺得自己還是會選擇遇見。
夜漸深，洛芷顏把外套裹緊一點，她輕輕吐氣，白色煙霧消失在黑暗中，再也尋不到蹤影。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洛芷顏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開口。
站在前面的黎威遲了幾秒才輕輕頷首，心不在焉地說道，“回去吧，在外面挺冷的。”
“嗯，您路上小心。”
又過了幾秒，黎威才遲鈍地轉身過來，微微垂眸凝向洛芷顏，他艱難地開口喊了她一聲，“小顏。”
聽到聲音，洛芷顏也擡頭看他，這時她才真正看到黎威的樣子，他看起來比以往更要蒼老，眼眶深陷，渾濁的眼睛像是看着她，眼神卻又似乎穿透她，什麼也看不到。
他看着她欲言而止，良久才道，“你也是，路上小心。”
洛芷顏點頭，勉強地扯出一個笑容，“再見。”
她看着黎威慢吞吞地轉身，在她的眼前走遠，消瘦的背影在風中單薄如紙片，脆弱無助。洛芷顏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放在他的後背，她知道這怪不了黎威。可除了黎威，沒有人可以被責備。
就在黎威快要消失在洛芷顏的面前時，他的身形突然一歪，在洛芷顏的面前倒了下去，洛芷顏見狀，想也沒想就跑上去，把他扶起，“阿威爸爸，你沒事吧。”
黎威摸到柺杖，推開洛芷顏的手，“沒事，我沒事，你回去吧。”
洛芷顏沒有鬆手，她執拗地把他扶起，“我送你回黎家大宅。”
現在的黎家大宅應該一個人都沒有，或者……黎陽還在。曾經喧囂的黎家大宅，最終還是歸於落寞。
雖然黎威一直在拒絕，但在洛芷顏的堅持下，還是妥協。洛芷顏扶着黎威上了小車，上車之後，洛芷顏給黎獄發了個短信，告訴他，她送黎威回家，可能要遲點纔回別墅。
很久，洛芷顏都沒有收到黎獄的回信，洛芷顏把手機放好。
黎獄現在大概不想聽到一點關於黎威的消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