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山頭暖和一些,光照透過樹葉,落在地上,斑駁點點。
腳踩在樹葉上,發出咔嚓的聲音。
走了幾個時辰也沒找着什麼,蘇嫣看了天色,已經不早了,該回去了,“相公,我們回去吧。”
秦安眼神裡有些失望,點頭準備往回走,突然目光一頓,大步朝某個方向走。
走路太急,踩在木頭上,頓時腳崴了一下。
他卻顧不得自個,忍着疼走過去,蹲下看了好一會,摘下扭頭道:“媳婦,有了。”說完眼眶微紅。
媳婦的耳朵能治了。
蘇嫣跑過來沒看靈芝,蹲下來撩他褲腿,腳踝已經紅腫起來,她擔心扭到骨頭,“坐下,我看。”
秦安卻沒管,用布帕把靈芝包着,放在胸膛處,欣喜的捧着媳婦的臉,親了一下。
蘇嫣心酸又心暖,輕輕拍着他的手臂,“坐着,我看一下腳。”
等他坐下,她輕輕捏了腳踝,沒搶着骨頭,脫了鞋子想給他揉一會。
脫下就看見他腳底有幹了的血跡,被什麼尖銳的刺進腳底,一直忍着沒說。
知道她一定會讓他回去。
她心疼又生氣,“秦安。”
“你自個不疼?”
她掏出帕子給他擦腳底的髒東西,又道:“我生氣了。”
爲了她,他啥都不顧自個。
婦人板着臉,秦安心頭下意識一緊,他沒覺得有啥,過幾天就好了,也不想因爲這事耽誤時候。
媳婦的耳朵真的耽誤不了。
他張嘴又閉上,有些討好用鼻尖蹭她的鼻尖,似乎再說他知道錯了。
蘇嫣依舊板着臉,擦完他的腳,又看了他的鞋子,沒什麼東西才讓他穿上。
“你上馬坐着,我牽着下山。”
秦安想說不行,但看見媳婦的臉色,他短暫的服軟,蘇嫣拉着馬繩走,邊走邊道:“你是鐵皮子?不怕疼?”
“你看看你自個的腳,成啥樣了。”
媳婦念念叨叨,秦安反而有些歡喜的看着她,大概也是心裡的大石頭落了一半。
他這輩子的福氣很好。
沒走好一會,他就下來跟着一塊走,他一手牽着馬,一手牽着她。
到了能騎馬的地方,天色已經黑得跟什麼一樣,一路快馬下山,整個山林都是馬蹄聲。
到山下已經是子時,驛站門口有不少人,看着兩人下山,有些打量,想看兩人有沒有找到什麼值錢的玩意。
兩人根本不敢停,直接往家裡趕,到縣城才鬆了一口氣,街道上有官兵在巡邏。
攔下兩人問了幾句就讓他們走了。
到家門口怕把孩子們吵醒,秦安踩着馬背翻進院牆給蘇嫣開門,張秀被開門聲靜驚醒,拿着刀跑出來看。
見是蘇嫣和秦安頓時鬆了一口氣,小聲道:“老爺,夫人。”
“你們吃過飯沒,我去熱飯。”
她明個還要照看鋪子,蘇嫣也沒去問她說的什麼,出聲道:“你進屋休息吧,這兒不用管。”
張秀現在待久了,知道夫人和老爺都不太喜歡有人伺候,她就拿着菜刀轉身回屋裡了。
蘇嫣看了一眼,“有空買個漢子回來看家。”
畢竟家裡有孩子有婦人,加上能幫着做一些重活。
不過得好好挑,挑不好她也不放心。
秦安點頭,槓好門餵了馬,纔跟蘇嫣進屋。
他從懷裡小心翼翼拿出靈芝,嘴角明顯的笑容。
要是這會有人要這個靈芝,他能跟人拼命。
他找了匣子放着,隨後示意蘇嫣躺在牀上,坐了幾個時辰的馬,屁股肯定疼。
蘇嫣翻箱倒櫃找出藥膏,“我先給你上藥。”
爲了讓自個媳婦放心,秦安坐着脫下鞋子,微微有股臭味。
他連忙起身出去,在院子裡舀水沖洗了一會才穿着草鞋進來。
不得不說是漢子,腳底的口子已經結疤了。
蘇嫣還是給他抹了藥膏,“明個午時去藥鋪看一下。”
這會出去看也看不了,明個一早藥鋪又沒開。
秦安自個知道沒啥事,搖頭示意沒事,拿布帕給她擦手,隨後抱起她放在牀上,伸手給她解衣裳。
蘇嫣自然知道他是想給她屁股擦藥膏,雖然是兩口子,但這種時候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我自個擦,你去燒水吧。”
秦安依舊解她衣裳,低沉道:“媳婦,我都見過了。”
一猜就知道他說得啥,蘇嫣頓時嗔他一眼,“臭不正經。”說完舒心的笑了一聲。
她摟着自家漢子的脖子,仰頭親了兩下,認真道:“相公,要是吃了這個靈芝耳朵也治不好,我們就不治了。”
她是不想這個家爲了她耳朵,天天操心,日子也過不好。
能治肯定治,不能治也不能再過多擔心了。
秦安沒有搭話,治不好他就一直請大夫給她治,萬一能治好……
見他不說話,她伸手捏他臉頰,“夠了,你做的已經夠多了,我這些日子雖然聽不見,但一點都不委屈。”
“你沒給我委屈受,這就足夠了。”
“事情還很多,我們的日子停不下來,一停下來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
“我現在就想把這些事情解決了,是好是壞都好過提在嗓子眼。”
“我想在院子裡種幾棵桃樹,想買個魚缸餵魚,一想到明年指不定不在這裡,我就不敢花心思。”
秦安低頭親在她額頭上,伸手摸她的臉頰,眼神堅定。
以後一定會讓她想種啥就種啥,想喂啥就喂啥。
……
次日,大夫過來看了靈芝,確定是百年靈芝才入的藥,光喝藥不行,還得要鍼灸。
一紮就一個把時辰。
不怎麼痛。
但把團團嚇到了,一個勁的哭,還伸手打大夫,大夫怎麼哄他,他都不喜歡歡他。
大夫無奈又好笑,扎完第七天後,他買了一個玩偶哄團團,團團一手抱着娃娃,一手伸着:“打……打……”
他那副護孃的模樣,逗得蘇嫣忍不住的笑,不過還是輕拍他的手,“不要打人哦。”
團團從翠蘭的懷裡撲上她懷裡,親暱道:“娘娘娘……娘娘娘……”
一聲比一聲大,蘇嫣依稀聽見一點聲音,她愣了一下,有些欣喜的看着團團,“團團剛纔是不是在喊娘?”
翠蘭連忙點頭,大夫道:“情況比較好,再等個半個月,估計有一個耳朵就能聽見,另一個就要看運氣了。”
張秀問道:“大夫,你這會就要走嗎?吃過午飯再走吧,我家老爺回來還想問你一些。”
大夫點頭道:“成,你家夫人的手藝挺不錯的。”
“我家夫人很厲害,縣城的食鋪都請我家夫人去。”張秀一臉自豪的神情。
夫人在她這裡確實很厲害,她就沒見過比夫人更厲害的婦人。
張秀跟蘇嫣比劃幾下,示意夫子要留下來吃飯,她去買菜。
蘇嫣明白後道:“好,給二蛋買兩隻毛筆回來,好一點的,再買點零嘴。”
午時,天氣陰沉,瀰漫着霧氣。
秦安今個晚了一刻鐘回來,手裡提了不少吃食,這段日子很少買這些,一是忙不過來,二是也顧不上這些。
院子裡的翠蘭抱着團團,進門就跟他說,“老爺,今個夫人聽見團團喊娘了。”
秦安眸子一亮,大步往廚房走。一進門就看見媳婦一身素淨的衣裳,微微低頭切菜。
他提高聲音喊了一聲,“媳婦。”
這一聲,院子裡的人都聽見了,蘇嫣擡起頭看向他,明顯聽見一些,她還以爲是錯覺,結果真是秦安。
她笑道:“我聽見了,相公。”
秦安可見的歡喜,嘴角咧到耳後,大步上前將她抱起來,蘇嫣嚇了跳,生怕菜刀落他身上。
她道:“收斂點,院子裡有人。”
秦安這會纔不管別人,對着她親了好幾下,湊近耳朵喊道:“媳婦媳婦,媳婦,媳婦,媳婦……”
蘇嫣這會聽不怎麼清楚,但知道他在喊啥,她笑出聲,“快放我下來,不然你午時就不能吃飯了。”
“今個我做了紅燒肉。”
外面的翠蘭和張秀對視一笑,帶着兩個孩子回堂屋,過了一會,秦安提着糕點出來,放在桌子上。
他看着大夫道:“能恢復嗎?”
“有一個耳朵能,另一個不太好說,受力太重。”
大夫搖了搖頭,很快又道:“能聽見一個也好,不影響啥。”
“麻煩你了。”秦安也很知足了,只要能好一點就行。
大夫擺手示意不用謝,“還是多虧百年靈芝,不然也沒法子,你們是在哪尋的?我看還是剛摘下來的,藥性大。”
“黃連山裡。”秦安低沉道。
一聽這話,大夫驚道:“膽子也太大了,黃連山很危險。”
秦安自然知道,但他和媳婦福氣很好,除了遇見野狼,其他的都沒啥。
緊接着大夫又道:“京城那邊有一家人也在尋這個靈芝,五千兩銀子,你們還有一半,可以賣給他們。”
“或者給他們一個人情,對你們只有好處。”
秦安想也沒想就拒絕,“我留給我媳婦。”
“她現在已經夠了,再多對她也沒有用處。”大夫解釋道。
秦安依舊拒絕,大夫就沒有說啥。
吃過飯後,大夫就走了,秦安抱着團團坐在蘇嫣旁邊,低沉教道:“喊娘。”
團團站在他腿上跳,開心的喊:“娘,娘娘,娘娘,娘,娘。”
小胖臉的肉一顫一顫。
蘇嫣心裡暖得跟吃了蜜一樣,她對着他親了好幾下,擡頭就看見自家漢子湊過來。
這會還有翠蘭和張秀,還有二蛋,蘇嫣伸手戳了他的臉,示意他規矩點。
秦安悶悶的看着她,分明的臉頰做出這種神色,蘇嫣心裡一暖,厚着臉皮親了他一下。
很快轉移話題,“咳,翠姐,小秀,你們出去買點米麪回來,晚上我們蒸肉來吃。”
翠蘭和張秀笑着出去了。
看着兩人出去了,蘇嫣小聲道:“你臉皮還厚點。”
說完餘光看見二蛋的眸光,她笑了笑,又道:“二蛋,別學你爹。”
二蛋拿着書憨笑,緊接着就聽見她又道:“等會我送你去書院。”
他們很久沒有送二蛋唸書了,二蛋自然高興,但還是怕蘇嫣累,“我自個可以,我不會亂走。”說話間搖頭。
蘇嫣伸手牽過他,開玩笑道:“嫌棄娘聽不見?”
二蛋很認真的搖頭,“我可喜歡爹孃了。”
他喜歡爹孃跟阿爺一樣,雖然知道爹孃不是他的親爹孃,但他好歡喜他們。
秦安伸手將他抱在另一隻腿上坐着,“明個休沐,想去哪玩?”
二蛋生怕弟弟,一直往後仰,“跟爹孃一塊就好。”
“放風箏?”秦安低沉道。
二蛋看了他一眼,有些歡喜的點頭,“千二他們昨個就去放了,說是很好玩。”
秦安“嗯”了一聲。
書院
一進書院,夫子就喊他去了一趟房間,有些沉重道:“書不見幾本,全是孤本。”
秦安微微皺眉,還沒說什麼,夫子又道:“我知道不是你拿的,但書院現在需要一個交代。”
“要是找不到人,你可能要賠償幾千兩銀子。”
書院不止他一個夫子,再者他也擔不起這個責,想到這裡,他嘆了一口氣。
“我昨個就把鑰匙給李夫子了,昨個那幾本書還在。”秦安低沉道。
“今個李夫子說不見了,他爲人不錯,不會拿這些書。”夫子認真道。
秦安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夫子不想耽誤他念書,“晚點你去書房看一下。”
他停頓一下,又道:“有人在找你麻煩。”
“有時候能忍就忍。”
得罪一羣人,偶爾來點事也夠頭疼。
秦安在自個的事情上已經很忍,只有說媳婦,他纔不會忍,“嗯,我會找回來。”
無非就是書院的人找他麻煩,昨個交鑰匙的時候,那幾本書還在,不見肯定有李夫子的份。
黃昏
李夫子從書院出來就看見秦安在門頭,微微停頓一下,隨即就想走。
秦安大步走過去,直截了當道:“昨個鑰匙給誰了?”
沒等李夫子說什麼,他又道:“書院找我麻煩,我就找你麻煩。”
“別人尊師重道,但在我這裡沒有。”
李夫子在他面前矮了大半個頭,又比較瘦弱,他有些惶恐道:“你難不成還想動手?打夫子是要被書院退了。”
“半個時辰後把書送到我家,不然我就去報官,到時候查出來有什麼,你在書院待不了。”
秦安說完這些話轉身就走了,沒有再跟他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