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木雪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忍耐下來的。
等他回覆意識的時候,手已經下意識的按在了耳朵上,整個人臉上都透出無法明說的慘白色。這種感覺,讓他想到了第一次暈機的經歷。
怎麼說呢,尼祿皇帝的嗓音很好,能明顯聽出來悅耳的感覺。
但是問題在於,尼祿皇帝的調子根本不在調子上……
非要舉個例子,就好像有人買了一把絕世的小提琴,世界第一流的水平的最棒的小提琴。然後因爲不會拉琴,而用鐵鍬和電鋸來砸小提琴,發出了讓人難以相信這玩意居然是小提琴發出的聲音的詭異的事情。
這種暴殄天物一樣的做法,讓八木雪齋根本壓抑不住自己苦笑的表情。
他偷偷觀看旁邊羅馬子民的表情,看見大家都是一副強忍着痛苦的模樣,心裡安心了不少。至少不是自己一個人覺着難以接受。
再看看藤丸立香,整個人都呆住了,目光呆滯的她,讓八木雪齋臉上的笑容充滿了幸災樂禍的模樣。人就是這麼奇怪的生物,明明自己的情況沒有好轉,但是隻要看見其他人跟自己一樣倒黴,就有一種【不是隻有自己一個人】的心情,就會好受的多了。
“唔姆唔姆!接下來,到了大家最期待的環節了!”
紅衣金髮的麗人,尼祿皇帝帶着開朗的笑容,從身後誇張大小的黃金王座上捧起一束薔薇花。
“要拋了喲!各位羅馬的子民——我拋!”
隨着尼祿皇帝衝滿活力的聲音,少女的臂膀用力,被紅色長袖包裹的純白手腕把懷裡的一抹鮮紅投到天空中,劃出漂亮的拋物線。
明明是皇帝陛下,卻做出了好像舞臺上的偶像一樣的活潑動作,充滿了少女味道的動作,本來應該招來一大片的好評纔對。
不過……因爲剛剛纔接受過陛下天音的洗禮,大家彷彿還“陶醉”其中無法自拔,雖然都伸出胳膊試着接住花束,不過實在是沒有力氣,每個人看上去都懨懨無力的。
花束在空中飛舞,迪盧木多楞了一下,他注意到,這個花束明顯是向着自己這邊飛過來的。老實說,因爲過去的事情,他實在是不太想跟這種事情扯上關係。腳下一踩,從石磚角落裡碾下一塊碎石,一跺腳,利用衝力把它衝到手上。
彷彿武俠小說中的暗器高手,迪盧木多手指扣起石塊,往天上一彈,高速飛射的石子狠狠擦過花束的邊緣。就看半空中緋紅的軌跡稍微的偏轉了一些。
(好。)
他心裡安心。這樣的話,花束就不會落在自己這邊了。改變角度太大的話,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樣就好。
“啊……”
隨後,正低着頭,不停搓揉耳朵的藤丸立香發出了小小的悲鳴,腦袋被什麼東西砸到了,有點沉,還溼漉漉的。
尼祿皇帝拋出的花束少說也有三五十朵,有好幾斤重呢,從天而降那可不是鬧着玩的。而且,爲了不讓花束顯得乾燥,裡面還加了一點點用來保溼的水分……這一下砸過去,物理意義上的頭疼,外加頭髮溼了一片,橘紅色的頭髮有一大塊變成了深紅色,軟趴趴的暈開——不過說老實話,這個深紅色,到是和薔薇花滿搭調的,給人一種薔薇的感覺。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就覺着是一蓬柔軟的玩意,伸手抱過來——
“哦哦哦,看來今天的幸運子民已經誕生了呢!讓餘看看——”
在花車上,尼祿皇帝彎下腰,雙手搭成帳篷的樣子。
“唔姆……是餘不認識的面孔呢——是異世界的勇者吧!爲了大尼祿祭而超越時間而來的勇者吧!唔姆唔姆!餘很開心喲!就賜予異鄉人和偉大皇帝同乘花車的榮譽吧!這也是羅馬呀!”
隨着尼祿皇帝振臂,所有的羅馬子民一起發出“羅馬”的呼聲。整齊劃一。激動的聲音融爲一體,彷彿雷霆。
可憐藤丸立香還沒理解發生了什麼,就被這“晴天霹靂”給又嚇了一跳。
她悄悄扯馬修的胳膊,帶着焦急又困惑的感情低聲問:“瑪修瑪修,怎麼了呀,到底怎麼了呀?”
“那個……尼祿皇帝在邀請前輩一起乘車。”
瑪修苦笑着,用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給藤丸立香說明了這個事情。
藤丸立香似懂非懂,手裡捧着一大束薔薇花,不知所措。
迪盧木多臉上露出更加苦澀的笑容,原本自己只是想着,別被這樣的美人找上。他因爲愛之淚痣的原因,因爲女人而吃的苦頭夠多了。沒想到居然坑了自己的御主……果然自己是女難之相,總會給女人帶去災厄的嗎?
阿拉什的千里眼看的真切,笑嘻嘻的勾住他的肩膀,趴在他耳邊道:“算了算了,這不也挺好的嘛!有咱們看着,也不會怎麼樣啦。你看尼祿皇帝,一點加害的意思都沒有嘛。”
齊格飛沉默不語,但是能看出他身上堅韌的氣質……雖然他沒說,但是估計是準備跟藤丸立香一起上去了。
咒腕哈桑做的更加的正常一點,他展開氣息遮斷的能力,整個人藏身於藤丸立香的陰影中。他原本就是佝僂着身體的暗殺者,在這羣情激奮,所有人高舉手臂挺直腰背的場合下,他有把握做到不被任何人發現的潛入藤丸立香的影子裡。
八木雪齋關切的看着藤丸立香,鼓勵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壓低聲音道:“這也是爲了調查呀,看她一副沒有城府的模樣,跟她多交涉一下,弄點情報也不錯。”
“那八木前輩你怎麼不去?”
藤丸立香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
“因爲我木有拿到花束呀~”
他的口氣聽上去十分欠打,臉上也掩飾不住玩笑的模樣。看得出,他就是單純的想看熱鬧罷了。
在大家混亂又熱烈的黃昏色中,躲在人羣中,身披白色長紗,有着黑色長髮的華風美人默默的藏起袖管裡的匕首,把寒芒收到刀鞘裡,隱去了殺意,順着人羣悄無聲息的撤退了。
而與此同時,另一邊,在屋頂上,居高臨下的紅衣男人,默默扔掉了自己手裡的黑色長弓。那把弓的長度,看上去像是日本弓,又長又大,造型也頗爲奇特。更奇特的是,隨着他扔掉弓的動作,那把黑色的長弓整個消失在半空中,不復存在。男人一甩白色的頭髮,有些惋惜的嘆了口氣,轉過身,留下一個灑脫的紅色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