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豐親王府那邊,裊繞在沈素雅心頭的,那若有若無的一絲凝重和忌憚,陸府這邊,就要輕鬆得多了。
雖然,月芸的眼神也讓沈素盈有些心煩意亂,但甚是精明的她,卻絕不會讓這些情緒在她臉上顯露半分。她並不想讓自己新婚丈夫,還有月芸、月茹察覺到她的心情。
在忍不住與陸逸名逗了幾句嘴之後,在兩位丫鬟的服侍下,夫婦二人很快便都已洗漱完畢。隨後,就是向陸老夫人請安,並由沈素盈這個新媳向老夫人敬茶的時候了。已經穿戴完畢的沈素盈,隨着丈夫出了新房,準備前去老夫人的住處。
剛剛走出房門,或許是意識到了什麼,陸逸名不由得向着沈素盈的腿腳多看了幾眼。
沈素盈注意到了丈夫的目光,不由俏臉微微一紅,狠狠剜了他一眼,略帶幾分彪悍地嗔道:“看什麼看!還不是你這個傢伙做的好事啊!看不出,你一副文質彬彬的書生相,竟然……”
到底竟然什麼,沈素盈卻說不出來了。或許,她的本性,放在現代來說,稱得上是個“女漢紙”了。但,她畢竟在這個環境生活了二十多年了,耳濡目染之下,她可遠沒有前世那麼“彪悍”了。再說,她的性子原本就不是那種“悍女”,不過是鬼主意多了點,惡趣味多了點而已。
陸逸名望了她一眼,脣角微彎,淡淡地一笑,還搖了搖頭,便邁步向前走去。
頓時,他的這副神態讓沈素盈覺得彷彿被架在火上烤一般。這傢伙……這傢伙……到底是什麼意思?
霎時間,沈素盈不走了,雙手交握身前。一雙細長的眸子微微地眯着,盯着前方不遠,渾然不覺的陸逸名。
而她身後,月芸和月茹原本是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後的,沈素盈這麼一停,首先發現不對的,自然是這兩個丫鬟。她們跟着沈素盈多年,對她們家這位小姐的性子可是最是瞭解的。
原本,對於沈素盈突然停步,她們還有些疑惑。但此時。看到她這副神態,她們如何不知道,這位古靈精怪的郡主殿下。恐怕是要發飆了,而且,目標還是前方不遠處的姑爺!
兩人不由對視一眼,極其默契地後退半步,低下頭。乖巧地站在一邊,極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並且,在心中對那位可憐的新姑爺報以無限的同情……
陸逸名走了幾步,終於發現,妻子竟然沒有跟上。他不由得有些疑惑。回頭望去,卻見沈素盈一臉似笑非笑地表情,眯着細長的雙眼望着他。不由得。他心中咯噔一下,沈素盈的這副表情,他怎麼會不認識呢?這可是這位大小姐即將發飆的前兆啊!對此,他可是深有體會的,而且已經見識過好多次了。第一次見到。就是在洛州府那家胭脂店時候。不過很可惜,當時他陸逸明並不瞭解她。否則。若是現在的他看到她那副表情,一定會袖手一旁等着看好戲的。
可是,現在這副表情的沈素盈,卻是在盯着他!盯着他陸逸名!這世界上,還有更驚悚的事情麼?
不由得,陸逸名竟然打了個寒戰!
不等沈素盈發作,陸逸名搶先上前幾步,朝着沈素盈微一躬身,輕道:“夫人啊,你看這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快些走吧,莫要讓母親等急了。”
沈素盈聞言,卻仍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也不做聲,腳下卻也半點不動。她心道:好你個陸逸名,見勢不對,竟然還敢用母親壓我?真當我是那麼好相與的?
陸逸名見沈素盈微笑不語,心中也明白,他這一招,明顯是不湊效的。那麼,應該怎麼把這嬌妻哄高興了呢?陸逸名不由得心中思量起來。
這沈素盈可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想要把她哄高興,那陸逸名可得使出渾身解數了……
“啊……夫人!你……你這是怎麼了?”忽然間,陸逸名面色猛然一變,現出一副焦急之色,趕忙伸出一隻手拉住沈素盈的手,另一隻手輕輕在她臉蛋上撫了撫,又將手伸向了別的部位。
沈素盈不由得臉色一紅,因爲,陸逸名的手的目標,可是沈素盈的心口!這個位置,大家都懂得……
“幹什麼呢!”沈素盈趕忙伸出手,將丈夫的鹹豬手拍開。
陸逸名彷彿鬆了一口氣,道:“啊……方纔夫人那副樣子,爲夫還以爲夫人是……是生了什麼急病呢。現下看看,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對的。想想也是,夫人出嫁前,家中可是有藥先生這般天下第一名醫常在左右,怎麼會有什麼隱疾呢?”
說着,他又望了望沈素盈,輕道:“夫人,方纔看你臉色彷彿不大好,若是覺得不舒服,那便讓月芸、月茹扶你回去,爲夫自會去跟母親說明。母親通情達理,知道你身子不適,自然不會說什麼。只要改天,補上這禮數便可。”
沈素盈怎麼會這麼辦呢?要知道,這可是爲人媳的頭一天。雖然她以前也多次和陸老夫人見過面,也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但今日非比尋常,若是今日失了禮數,或許,陸老夫人果真通情達理,不會說什麼,但她心裡難免會埋下不快的種子,那以前努力維繫的良好關係,很可能會就此付之東流。
她沈素盈嫁進陸家,可是要給人家當媳婦的,而不是給人家當老孃的。雖然她是盈佳郡主,還是新任鎮北將軍沈文飛的嫡長女,說起來倒是身份顯赫。可是,她心裡明白,在外面,或許還可以顯赫一下這些身份,但在家裡,只要她還想好好過日子,那她就得是人家的妻子,人家的兒媳。
沈素盈不由得翻了白眼,輕啐了陸逸名一口,也不搭理他,便當先繼續向前走去。很顯然,至少現在,她不會跟陸逸名計較什麼了。倒是後面的兩位來自樑國公府的小丫鬟。不禁面面相覷。她們還是第一次見到,沈素盈事到臨頭,居然不發作,而是就這麼輕描淡寫地過去了……
她們哪裡知道,沈素盈心裡可是明白得很。現在可不比在家裡,爲人妻子,和做嬌嬌女兒是完全不同的概念。偶爾和丈夫耍耍小性子沒什麼大不了,但,再不能像做女兒一樣毫無顧忌了。
況且,剛纔。陸逸名雖然沒有明說,但那微微一躬身,便是道歉的意思了。而後面的話。卻是在提醒沈素盈,有什麼事兒,有什麼不滿意的,咱回家說。現在這個時候,還是正事兒重要。再說。沈素盈只不過是微微有些羞惱而已,本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
很快,衆人來到了陸老夫人的住處,請了安,便進去了。
陸逸名早年喪父,只有一母。除了一個妹妹。他便再沒有什麼兄弟姐妹。而且,就算是這個妹妹,也已然嫁爲人婦了。所以說。這整個陸府,能稱得上主子的,只有三個人,便是陸老夫人,以及陸逸名和沈素盈夫婦了。
至於。以後會不會添丁加口,那還得看陸逸名和沈素盈的努力。
此時。陸老夫人已然端坐在正廳之中,一臉和藹地笑容,望着跨進門來的兒子和兒媳。
當年,他們陸家敗落,她一個婦道人家,帶着一雙兒女艱難度日的時候,她可萬萬沒有想到,他們陸家居然還有今天。看看眼前這個兒媳,這可是當朝首輔,樑國公沈清和沈閣老的孫女,戰功赫赫的名將沈文飛的長女,被今上封爲盈佳郡主的京城中頂級名媛。可如今,這樣的女孩,居然成了自己的兒媳,這可是早些年她想都不敢想的。
雖說,因爲各種事情,他們的婚事,一直耽擱到人家女兒都二十有一了才辦,但人家不是也半點沒有反悔麼?更何況,人家推遲婚期的原因可是守孝,還是爲了那位菩薩一般的藥先生守孝。
若不是那藥先生,她這把老骨頭,怕是都活不到這好日子到來的時候呢!其實,她自己還爲了藥先生穿了一年的素衣呢。
“婆母在上,請受兒媳沈素盈一拜!”正在出着神,老人家的耳邊便傳來了沈素盈清脆的聲音。她這纔回過神,便看到沈素盈已然在她面前盈盈拜下。
原來,夫妻兩人已然請過安,現在卻是新婦敬茶的時候了。此時,沈素盈已然跪在陸老夫人面前。
頓時,回過神的陸老夫人略略有些慌亂,趕忙伸手去扶沈素盈,口中道:“哎呀……這可使不得呀!你可是皇上親封的郡主,按例拜上一拜就是了,怎麼能行此大禮呀?”
可是,沈素盈若是要跪,陸老夫人一個老太太又怎麼扶得動?
沈素盈微微一笑,輕道:“婆母,我家大嫂,可是真真正正的長公主呢!她敬茶時候,兒媳可是在旁邊瞧着呢,她可是跪得實實在在的呢!人家正牌的公主都能跪,我這個異姓的郡主,又有什麼不能跪的呢?”
說着,她從旁邊月茹捧來的茶盤上,端過茶碗,雙手舉過頭頂,輕道:“婆母請用茶!”
陸老夫人怔了怔,趕忙伸手接過茶碗,頓時,不禁百感交集。
顫顫地喝了一口茶,她便趕忙扶起沈素盈,輕道:“好媳婦,好媳婦啊!來來來,老身沒什麼好東西,聊表心意吧!”
說着,她拿出一隻釵子,遞給了沈素盈。
說實話,這釵子雖然不錯,但在沈素盈眼中,實在不是什麼很好的東西。但,沈素盈卻微笑着接過,謝過陸老夫人,珍而重之地把玩了一會兒,便小心地插在了頭上。
陸逸名見狀,不禁微微一笑。自己的妻子,果然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