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鐵門的阻攔,直接向下,循環的樓梯讓人心醉,毫無指望的黑暗之下就連照明燈都無法透視。幽深卻還瀰漫着霧色,些許的陰影也會造成兩個少女的瘋狂顫抖,她們期待同時又有些謹慎和保留。
持續向下的階梯有些窄小,沒有護欄簡直失去了最重要的把握,緊貼着還流着岩石水漬的牆壁,暗香難過地讓前胸挺起來給後背流出空間,溼漉漉的水分越往下方越顯得嚴重,已經到了兩人不能控制的程度。
令人抓狂的黑暗中偶或傳來啪嗒的水聲,不曉得是從上面還是下面漸漸地靠近這邊,暗香抖動着步伐一節一節的向下挪動。滴答滴答的水聲催人入睡,暗香爲了振作,對前方的留美子問道:“看得見麼,我們還要走多久?”
“看得見,我不瞎。但是走多久,心裡沒底,我不能冒險把用來給我們照明的法球扔下去看情況,萬一從牆壁裡面鑽出什麼東西你肯定什麼都不知道。”留美子像是在生悶氣,她的話很明顯針對暗香不能假面化這個事實發表感慨,如果兩個都是假面走起路來就不用擔心了。
有些愧疚的暗香感覺是自己的錯誤一樣,她摸着溼噠噠的牆壁扣緊手指繼續邁出腳步,但是冷不丁手指尖細膩的觸感劃過一絲奇妙的感覺。暗香也難免“呀”的一聲輕呼,接着猛地向後扯手身體搖晃地迫使腳下一滑。人類的身體終究是無情的,面對滑倒毫不猶豫地墜向了深淵。
留美子也不愧是受到過訓練的特種假面,她立刻轉身驚叫着一躍而下,比起讓植野暗香冒冒失失的掉下去後腦勺着地,身爲假面的她用一條胳膊之類的身體部分換來她的生命是值得。假面就是因此而被造出來的。爲了守護而存在,又因爲守護而最終不停地崩壞喪命,扯掉手臂,骨折雙腿並不算什麼,反正至多半天就會恢復,便是如此的怪物。
抱住暗香,留美子感到了懷中女孩的顫抖。她忽然才發現自己竭盡所能催促暗香達成的事情。是不是某種自私的舉動。因爲之前拯救暗香頻繁失敗,不知不覺將願望變成了祈望,變成了無法捨棄的顧忌。最終化爲完全的偏見。因爲這偏見能讓她從拯救失敗目睹死亡的罪孽中解脫,所以留美子竟然迫切希望暗香快些變成和自己一樣的怪物,這想法難道不是一廂情願和自私麼?
再次抱緊暗香,留美子發出滲人的笑聲。伴隨着這呼呼的風聲,兩個人頭朝下直挺挺地落向最深處的地方。空氣一下子凝固了。呼呼地風遠去了,也消失了。這種感覺對於常年處在生死邊緣的留美子來說並不是第一次了,而且每次都變得非常淡定和正常,當生命受到巨大威脅。留美子可以用自己的力量讓身心都封閉起來,進行無法被外界干擾的回覆,像是包在蛋殼中的小雞一樣。
沒有危機感。沒有罪惡感,更加沒有那份使命榮耀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凝聚在一片黑暗之中無法被改變,無法被期待。很多次睡夢中的留美子都在祈願,什麼時候自己能夠從將近二十年的戰鬥人生中解脫呢,這麼累的話不如死了的好,尤其是最近自己重複執行同一個失敗很多次,果然還是死了的好
但是,但是天空變亮了,可怕的寂靜與冷漠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陣痛楚和暈眩。身體的感覺糟糕透了。半是躺着的這個姿態,留美子睜開了一隻眼睛勉強看清楚那光芒是自己的照明燈,魔法的光球毫無情緒原本就是一件物品恪盡職守,而蹲在身邊的暗香居然哭了。
淚水從紅髮少女的雙眼啪踏啪踏往下落,不知所措的她哭泣的如同淚人,這也難怪,原本這世界的植野暗香就是擁有着弱勢性格的女孩,是留美子一廂情願的願意相信那就是真的植野暗香。
看着蹲在身邊的少女,留美子沒辦法動彈身體去碰她,只是遠遠地感覺她那麼飄渺,又那麼遙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留美子只是看着,然後用發痛的喉嚨說出了沙啞的聲音,記憶中自己傷成纔不過第二次。
她說:“暗香,你沒受傷麼?”這回答是暗香瘋狂的搖頭,看到她那麼有精神,留美子的假面力量恢復加速了一些,總是可以快速恢復,快速反應,迅猛攻擊的這假面既是幫手又是枷鎖,承載着日照留美子的半生。
似乎是感覺留美子好了過來,暗香定了定神但是忍不住哽咽,還是慢慢地道出了墜落後發生的事情。原來下落快要到底的時候,留美子擺動身體強行讓自己的胳膊和後背先着地,讓暗香的身體有了充分的緩衝,除了部分的擦傷外暗香幾乎完好的落地。
但是當劇烈的衝撞發生之後,作爲保護人的留美子卻抖動着身體飛出了很遠,當暗香看的時候留美子本人已經撞向了下方的牆角。呈現出非常不自然姿勢的學姐是頭朝下,近乎倒立地紮在牆角,好像是農忙後被棄之不顧的農具。暗香趕緊將留美子平躺下來之後,這才發現可怕的事情,然後毫無顧忌地就在留美子身邊哭了出來。
“你的脖子似乎扭向了奇怪的位置,我非常害怕也很難過,怕你十幾分鍾都醒不來就再也醒不來了。”暗香說着這些最後的話還在哭泣不止,這個樣子看起來她根本和原來世界的植野暗香一點都不像,那個堅毅愛鬧卻又不善言辭的少女變得這麼熱切而柔弱,現在想起來簡直讓人心酸。
果然就像暗香所說的那樣,留美子的脖子扭向了極其危險的角度,差一點點自己就要人頭落地,那樣的話即便是假面也無法進行恢復,而現在骨骼和神經正在以劇烈疼痛爲代價癒合着。像是怪物一樣的留美子擁有着匹配怪物的恢復能力,她輕輕地擡起手下半身部分恢復了控制和痛覺,首先就是摸着暗香的臉,擦乾淨同伴的淚水。
現在看起來什麼也做不了,但是留美子並不感覺到時間的浪費,她現在需要休息,在這個必要的喘息之間,她決定將自己的事情說出來一些,並不是想要做什麼,只是覺得將話語說出來的感覺真好,羨慕這種有話就說的快感和直爽,這是平日裡留美子一直做不到的事情。
像個大姐姐一樣,留美子輕聲說道:“很抱歉瞞着你一個事情,我深知假面揹負的痛苦,卻依然希望你成爲假面,成就那份痛苦真是自私,這樣的我活該受到這個懲罰。而且我想說的,假設你願意聽吧,我的過去就像你可能從奧妮克那裡知道的那樣,十分的不堪。”
怎麼詳細的敘述故事,怎麼生動卻又代入的說清楚過程,這些似乎都是日照留美子經受訓練的一部分。她簡單地告訴了暗香自己的身世,自己被老師選中作爲徒弟培養的事情,最重要的是關於這本不敢繼承的假面,對於她來說更加像是詛咒,多過一切。因這假面是旁人強加給留美子的人造品,也可以說是不能正確受到神的指引由假面工廠出產的殘次品。作爲殘次品被製造的留美子本來會被清理掉,但是因爲別的原因就像是垃圾站廢物利用一樣重新啓用了,無依無靠像個殘次品一樣的留美子渴望得到承認,渴望能夠找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她必須讓這個社會來親自證明她的存活是有意義的,因此多年來她一直出生入死不顧惜生命的可貴,也不逗留在時光的角落裡面,只要有需要即便是劣勢自己也會頂上去創造奇蹟,只要有人要求,即便是險境他也要衝鋒。
說完這些話,留美子坐起身更加認真地摸着暗香的臉說道:“所以我對不起你,因爲自己固執地想法,就想着讓你跟我一樣,將我的價值觀強行加到你的身上,讓你去揹負不必要的痛苦。”
然而,暗香反手握住留美子的手掌,搖搖頭,有什麼話想說但是被她抿了抿嘴脣避開了,然而緊接着她還是說了出來:“請同樣不要避開我的原因,留美子學姐承擔的責任與痛苦,請讓我來分擔,因爲在這個世界也好,那個世界也好都是你引導了這樣的我,讓我逐漸改變初中時代慘淡的生活狀態擁有了一波朋友,我很開心的,這邊輪到我來報答學姐了。”
說是報答,實際上暗香轉過頭感覺到了身後的危機,直到這時留美子纔對危險做出反應,看來反應能力已經被暗香勝任了呢。而幽深的洞穴底部黑暗裡面走出來的也正是陰魂不散的蜘蛛,這東西要以暗香爲對手的話還太早了吧,但是身體發軟的留美子不管用盡怎樣的力氣都無法移動片刻。
“現在輪到我來守護學姐了”暗香決絕地召喚了兩顆火球,但是比起夏琳那強大的祈求之力來說,這邊暗香的實力還太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