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口,顧名思義,很險要,這個叫老虎口的村子,呈南北走向,兩邊是山,村子南高北低,地勢坎坷。
到了黃昏,簡旭決定下車住宿,又有女人又有孩子,不能夜裡趕路,本來,就不需要急行。
賽諸葛登高一望,微微搖頭,“主子,這個地勢,若是有敵人來攻,我們處於不利之勢。”
簡旭不用細看,打眼一望就知道,“可是,天已近黑,方圓幾十裡就這麼一個村子,不住也得住,總比露宿好。”
賽諸葛又道:“伊風準備了三百騎兵,要不要趕來?”
簡旭一愣,“騎兵?哪裡的?”
賽諸葛道:“請主子原諒,這是我們兩個商量好的,前面那個縣城的穆老爺,曾做過京官,和伊風的兄長韓欣交好,後來因病告老還鄉,我們午間在縣城吃飯的時候,伊風去了穆老爺的府第,都聽說皇上微服,穆老爺豈能不知,就想面聖,被伊風擋了,後來伊風知道他在練習鄉勇,而且都是騎兵,一方面抵禦那些山賊,一方面也是鍛鍊年輕男子的體魄,伊風就向他借了三百人,隨時聽令。”
斜陽下,一片蒼茫,而近前,樹葉颯颯,簡旭席地而坐,後又指了指身邊,讓賽諸葛也坐了,拔了一根草,在嘴裡嚼着,無限感慨的說道:“二先生,你說人這一生爲什麼活着?”
賽諸葛見他並不回答自己的問題,而問了這樣一個問題,被問住,這是個哲學問題,而賽諸葛,雖然也通讀老子、莊子、孔子的典籍,但真未想過如此問題,爲何活着,生了下來,就一步步往前走唄,走到盡頭,走完一生,既然給了條生命,唯有活着,苦也好,累也好,只能活着,何況還有那些美好的東西。
賽諸葛這樣想着,但沒有說,他從簡旭的眼睛裡看出,他非常之疲乏,賽諸葛換了個方法說道:“主子,你爲何要嚼這根草?”
簡旭正在嚼,聽他一問,停下,把草從嘴裡拿出,看看,笑着搖搖頭,“二先生,這世上唯有你,只有你,就是你,我和你說話最省心力,你要是生活在我那個年代,你或者是個軍事家,或者是個教育家,或者是個企業家,總之,你定能成功。”
賽諸葛被他又一次的古今串燒搞懵,最近伊風他們也探討這個問題,最後的結論是,主子因爲之前得過癔症,所以思維不比一般人,經常的混亂,大家對此一致贊同。今日,他又說些稀奇古怪的話,賽諸葛也不追問,繼續前邊的話題,道:“主子明白我的話了?”
簡旭笑笑,“是啊,人活着,就如同我剛剛嚼這根草,不知爲何,沒有目的,這不是消極,而是說,人活着不能想太多,總之往前走就是,而且要活好,做自己該做的,生下來就是宿命,宿命裡安排的東西,唯有接受。”
簡旭這番話,不知賽諸葛聽懂沒有,他只是有些累,並且是從未有過的茫然。從江小郎到冷夕雪,從劉紫絮到江小扣,他徹底搞不清楚。江小郎,他一直一廂情願的認爲,他造反,也是有情可諒,不然,他就不必這樣費心的和他較量,當初就派大軍千里圍剿算了。可是今日,那個刺客居然說是江小郎派來的,人在臨死之時說的話,應該是真的,江小郎做出欺負婦孺的卑劣之事,就算不得英雄。
冷夕雪,從一開始簡旭就懷疑她,莫名其妙的跑出來個雪女神宮,又莫名其妙的認自己做老公。雪女神宮,聽着就肅穆、雅靜,但是看那冷夕雪,有時就像個ji院裡的老鴇,扭着腰肢,假惺惺的笑。那晚的刺客,說不定就是她安排的,那人追問我是不是皇上,大概是冷夕雪不敢確定我是不是皇上,那麼這樣推敲下來,就是說她和新皇的故事是假的,這女人,有來歷,而且她臉上的那點紙灰,定是那晚的刺客死了,她去祭奠,因爲那是她的同夥。對麟兒,也不見得怎樣的疼愛。可是今日,這先前的判斷都化爲烏有,她那功夫,厲害非常,又會使雪女神劍,那她果然就是雪女神宮宮主。
想想到現在,自己這都是推理,最鬧心的是,這個麟兒究竟是不是新皇的兒子,若是,一定要嚴加保護,這可是龍種,出了事情,那新皇還不得把我推出去砍了腦袋。
麻六在坡下喊:“老大,二先生,吃飯了。”
簡旭擺擺手,表示知道,麻六轉身走了。
簡旭起身,忽然發現對面坡上一隻大鳥撲啦啦飛起,簡旭一拉賽諸葛,重又坐下,隱在高草和灌木裡,然後指指對面,賽諸葛會意。
“主子,我們被人監視。”
簡旭道:“還不敢確定,不過那鳥飛的樣子像是受到了驚嚇,所以我猜想即使有人監視,也是剛剛纔到,驚飛了大鳥。”
“主子,恕在下愚鈍,老虎口之前的那個登高縣離此不遠,而主子非要選擇這樣一個荒僻之地住宿,是不是有什麼策略?”
簡旭道:“是,若我們在那個縣城住宿,那裡既有官府,又有你說的那個穆老爺,無論江小郎也好,還是其他的諸如武威侯的人,是不會輕易現身的,而這裡,如果有人想襲擊,你看,”他用手指了指,“村子兩邊的山上可以伏兵,而村子又是呈南北走勢,又是南高北低,如果在村子北邊攻擊,我們只能往南跑,可是南邊地勢又高,逃起來很難,這樣一個有力的軍事要地,要是被合理的利用,我們,就是非常危險。”
賽諸葛微笑,點頭,讚道:“妙計”
簡旭道:“就怕對方想不出來。”
誰知賽諸葛搖搖頭道:“我指的是主子的妙計。”
簡旭驚異道:“你知道我想用何計?”
賽諸葛道:“這個老虎口的地形,應該一般的指揮作戰的人都會利用,只是主子的這個妙計,那就極少有人懂了,主子的意思是,給那些人一個有利的條件,他們才能出來,而真要是有敵人來攻,我們不從村子南面跑,而是從左面那個豁口出去,那豁口和對面的山之間有個斷裂,即使山上有伏兵,也下不來,而他們想在豁口伏兵,太顯眼,所以應該不會。”
簡旭呵呵一笑,“所以說,這世上我和你說話最省心力,不過二先生你放心,我料定江小郎也好還是武威侯還是那個殘廢的張春潮,都不會派大兵前來,因爲他們知道,這裡離登高縣不遠,我不會不安排官兵以防不測,所以,他們任何一個要來,都是靜悄悄的,少量的人來。”
這時,對面的山坡又是幾隻鳥兒撲啦啦飛起,簡旭道:“監視的人走了,我們也回去。”
夜晚降臨,村子裡格外靜,山間不時傳來幾聲鳥叫,簡旭在屋子裡走來走去。
租到這一家真不容易,爲了騰出這幾間房,花了不小的一筆,主人才全家去鄰居家借宿。
簡旭睡不着,合計那要劫持麟兒的人究竟是江小郎還是武威侯還是張春潮的人,江小郎劫持麟兒要做人質,也說不定是武威侯或是張春潮的人,劫持麟兒不過是個離間計,讓我和江小郎打的熱鬧些,他們坐收漁利。當初新皇把武威侯閻貴妃趕到這裡,就不知他們能不能痛改前非,別是賊心不死,想東山再起。
麻六把腦袋縮着,“老大,這什麼鳥,晚上不睡覺,亂叫,瘮得慌。”
簡旭笑道:“是啊,這什麼鳥,晚上不睡覺,亂叫,煩得慌。”
麻六在哪裡琢磨,這是什麼鳥?忽然覺得不對,叫道:“你罵我。”過來打簡旭,這小子,做了皇上這麼久,可把我憋壞了,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還得恭恭敬敬的,此時沒外人,和他瘋鬧一會兒。
“不好了,失火了”有人大喊。
簡旭心裡一抖,不好,有人前來襲擊,沒想到這麼早,喊麻六道:“去叫薛三爺和張埝、齊小寶帶雪女神宮的宮女去救火,叫伊風和淳于鳳保護麟兒,你和紅姑去喊村民過去失火的地點幫忙。”
簡單幾句,把整個事情交代完畢,麻六領命而去。簡旭出了屋子,看那失火現場,就在離此不遠的一戶人家,幸好此時無風,但火勢也不小,他也跑了過去,所謂水火無情,而且這場火定是因自己而起,他更是着急,出了人命,自己於心何忍。
來到失火現場,火是從草堆着起,然後燒了牲口房,又燒向正房,救火的人太少,又無太多的用具,大家急的喊的喊哭的哭。
簡旭更急,忽然心裡一亮,舌根之處響起哨音,一會兒,天空上黑壓壓的飛來一羣鳥,再一會兒就鋪天蓋地,來到火場上空,含着水噴下,有的是銜着溼溼的泥土,雖然這點水極其的少,但架不住鳥多,一羣接一羣,大概是方圓幾十裡的鳥兒都出動了,一批接一批的前來吐水,猶如雨下。
地上的人們聽到了空中的鳥叫,去看,孃親那陣勢,壯觀又見水下,都傻了,呆立着竟然忘了救火。
簡旭一聲喊:“惡人,用這種卑劣手段,小心你的腦袋,大家快救火。”
衆人這纔想起,又開始大呼小叫的救火。
火熄滅了,簡旭安慰一番失火的那戶人,答應定要給他蓋一座新的牲口房。
鄉民不知道簡旭是做什麼的,但看他的穿着和氣度,就知道非富即貴。
簡旭又檢查了一下,確保火確實熄滅,然後纔回去。
詢問了伊風和淳于鳳,有無刺客前來,答,沒有。
簡旭忽然明白,說道:“對方這是來探我們的虛實而已。”
伊風道:“那今晚,他們會不會來襲擊,因爲看到我們只有這幾個人。”
簡旭拍拍伊風的肩膀,“回去好好睡覺,我的那些鳥兒,夠他們琢磨一夜了,來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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