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屋子,那佳人聽見有腳步聲,回過頭來,何仙姑不禁深吸一口氣,心裡暗說,好俊的姑娘,一張臉乾淨清爽,不施脂粉,素雅中別有一番神韻。
何仙姑的徒兒過來說道:“信女,還不過來見仙姑。”
“小女子於鳳見過仙姑”佳人即是淳于鳳,丫鬟即是紅姑,她此次又是用了於鳳這個假名。本來簡旭想替她取個風光旖旎、風情萬種的,但淳于鳳怕自己記不住,就用了這個和自己真實姓名貼近的。
何仙姑輕輕把手掌往上一擡,他旁邊的徒兒就是何仙姑的口舌,說道:“仙姑讓你擡起頭來。”
淳于鳳慢慢把頭擡起,何仙姑看了看,道:“姑娘非本地人。”
淳于鳳點頭,“仙姑神算。”
何仙姑又道:“你來問姻緣?”
淳于鳳早已想好了用別的藉口,而不是什麼因緣,但爲了哄他,奉承道:“仙姑真是神仙下凡。”
何仙姑旁邊的徒兒喝道:“大膽,仙姑本就是神仙。”
淳于鳳急忙道:“仙姑恕罪。”
何仙姑對他的徒兒道:“不得對信女無禮,姑娘過去坐。”然後命徒兒搬來兩把椅子。
連他的徒兒都驚,這可是其他來訪者沒有過的待遇,一般來者,都是跪在仙姑面前,然後在仙姑爲來者降福的時候,才能近距離靠近仙姑,但也不能擡頭,等仙姑以手覆頭,降福完畢,來者要跪着向後退,然後離開。
其實,你以爲何仙姑真就好色到如此嗎,非也,而是他看出,這女子絕非一般人物。她的眼神不似一般女子的忸怩,非常的鎮定。幾乎所有的來訪者,見了他,不是慌亂就是敬畏到懼怕,先是噗通跪倒,然後是請仙姑保佑之類的話,可是這女子,表情是不慌不忙,說話或是舉動,不疾不徐,是一個經過歷練的人才有的素質。她倒不是懷疑淳于鳳是來對他查探的,而是覺得這女子的身世,定然有很大的背景。未清楚對方的來歷之前,他不敢慢待。
他和淳于鳳兩個坐下。一邊的紅姑心裡好生失望,還想看看何仙姑懸空而坐的奇觀呢,他今日竟然像會見老朋友似的,和淳于鳳兩個促膝而談。
“信女想問姻緣,是有心結吧?”何仙姑道。
淳于鳳點點頭,來之前被簡旭好頓教育,上了一堂表演課,再加上有在棲鳳山莊的那次,也就駕輕就熟了,她幽然嘆口氣,以闊袖遮面,這個動作既顯得女子的嬌美,又能遮住半部表情,她怕自己表演不到位,泄了底。
“仙姑是神仙,一下便能看穿我的心事,我也是二十大幾的人了,婚姻上一直未有着落,只因一般的人我嫌他對我不夠好,而對我好的那個,我又嫌他做事不夠正義,個子矮我倒不在乎,所謂: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我圖的,就是他對我的那份心,可是,他這個人,盡做些爲世人所唾罵的不倫之事,是以我纔會猶疑不決,還請仙姑爲小女子指點迷津。”
淳于鳳的這番話,倒不是完全杜撰,她也不是很會編排,忽然就想起了刁球,想起了自己曾經拒絕他的事情,就說了出來,是以非常生動。
何仙姑略一沉思,然後口中唸唸有詞,以手放在淳于鳳的頭頂,淳于鳳沒有動,她聽簡旭說過,這是何仙姑慣有的作秀姿態。
“信女,我料你在最近幾日內,真正的姻緣即會出現。”
淳于鳳裝着高興的樣子,擡頭直視何仙姑,說道:“真的嗎?”忽然現,何仙姑的嘴脣上,有青色的痕跡,那是鬍鬚剃過之後留下,她突然伸手指了指何仙姑的鬍鬚處,說道:“仙姑,這裡怎麼有些青烏?”
何仙姑把腦袋往後一仰,面有尷尬,他旁邊的徒兒大怒道:“大膽信女,竟然敢如此放肆,請你馬上離開仙姑的道場,永不得再踏入。”
淳于鳳急忙賠罪,請仙姑恕自己無禮之舉。
何仙姑不言語,轉身來到真正的何仙姑畫像前,心裡後悔,早知這女子會如此心細,就不和她對面坐着,就見他,身子一個旋轉飛躍而起,驟然落下又是懸空而坐,紅姑在一邊看得呆了。
淳于鳳不禁仔細觀察,他這是什麼功夫,可是何仙姑的徒兒已經過來趕,推搡着,把她們趕走。
門口是淳于鳳來時坐的馬車,沒辦法,拖拖拉拉的長裙,騎馬看上去極度不相稱,馬車是僱來的,車伕看兩個女子坐了進去,就打馬前行。
紅姑心裡好奇之事多,就想問淳于鳳,剛要說話,被淳于鳳擺手制止,然後看看外面,那何仙姑絕非等閒,即使是馬車跑在路上,也要小心。
等回到客棧,紅姑還想問一些何仙姑的事,又被淳于鳳制止,爲了把假戲演的逼真,就是平時說話,她都小心翼翼。
她們兩個早已換了家客棧,而且簡旭說,任務完成之前,她們兩個不能與自己這些人來往,特意叮囑了麻六,怕他會突然跑去看紅姑。
淳于鳳覺得長裙走路太費力,就讓紅姑幫着,換了一身利落些的,頭也由披散狀編成一條長長的辮子,看上去卻顯得分外的俏麗。
紅姑有話不說憋的慌,而淳于鳳又不讓,她唯有吧嘴巴貼在淳于鳳耳朵上,悄聲道:“將軍,我們這樣被趕了出來,以後怎麼接近何仙姑?”
淳于鳳笑笑,也把嘴巴貼在紅姑的耳朵上說:“這是主子交代的,說這樣纔會讓何仙姑起疑心,他起了疑心纔會過來探查我們,他一來,我們纔有機會。”
紅姑點點頭,主子做事,向來都是別出心裁,不過,會有什麼樣的效果,還得拭目以待。
中午吃飯的時候,紅姑問淳于鳳,是在房間裡吃,還是去樓下。這家客棧樓上是住客的房間,樓下是飯堂,無論住客還是非住客,都接待。
淳于鳳道:“去樓下吧,往房間裡端,太麻煩。”其實,她想去樓下,是想給那何仙姑的人找到,躲起來,怎麼能接觸到那些人。
兩個人來到樓下,食客很多,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她們兩個揀了個角落的位子坐了,小二認識,對住客他都是過目不忘,過來招呼,點了一些簡單菜。
菜還沒等上來,一男子,不請自來,在淳于鳳對面坐下,然後笑意盈盈的看着淳于鳳。
紅姑不識,見他看淳于鳳一臉的曖昧之笑,心裡罵,男人都是這樣的好色,淳于將軍男裝的時候,沒有誰對她特別注意,一旦換了女裝,立即有男人搭訕,這已不是第一個,想起麻六,想起香蘿,不禁怒從心起,喝道:“你這人好奇怪,有那麼多地方你不坐,爲何坐在我們這裡。”
那人看上去三十五六歲的年紀,一張剃得乾淨的臉,像個戲子,生得倒是很端正,穿戴極其奢華,裡一件外一件的混搭,顏色也是非常鮮豔。
“我好像認識這位姑娘,所以過來看看。”他說道,依舊把眼睛盯着淳于鳳,嘴角依舊是不凋落的笑。
淳于鳳也把目光看向他,早已認出,這個男人便是何仙姑,從女裝換成男裝,看上去順眼多了,倒不失爲一個翩翩佳公子,就是打扮稍過濃烈。她微微低頭,點了一下,算是見禮,說道:“這位大哥,小女子纔來貴寶地,你如何就識得我,真會開玩笑。”
何仙姑也抱抱拳,道:“姑娘且莫以爲在下是孟浪之徒,我剛剛從門口經過,覺得姑娘有些面熟,才進來看看,敢問姑娘芳名,來此是投親還是訪友?”
紅姑又怒,心道,這樣的話都是男人唬女人慣有的手段,說道:“你這人,坐就做了,還問東問西的,好沒禮貌。”
淳于鳳呵斥紅姑道:“紅兒,不許無禮。”然後對何仙姑道:“小女子於鳳,非投親亦非訪友,只是聽說這裡有個何仙姑,有求必應,是以過來看看。”
何仙姑一聽,問道:“可去看過?”
淳于鳳輕輕嘆氣一聲,道:“看過,只是,就因一句話,便被趕了出來,想想後悔,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何仙姑道:“看過一次也好,聽說,凡是踏入仙姑道場的人,都會得到無盡的福報。”
淳于鳳道:“還沒有請教公子大名。”
何仙姑道:“在下龐羽,訪友,順路來此,乍見姑娘,以爲故人,才前來打擾,見諒。”
這龐羽倒是何仙姑的真實姓名。
淳于鳳道:“不妨事,一起坐了吃口飯而已,這頓我請。”
龐羽道:“好,晚上一頓,我來請,剛好我要在此耽擱一晚,又是舉目無親,孤單的很。”
淳于鳳想了想,道:“那就先謝謝公子了。”
誰知,菜端了上來,假何仙姑真龐羽卻擲了筷子不吃,與淳于鳳告辭,相約晚上,還在這裡見面。
淳于鳳也不挽留,任他徑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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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下午,淳于鳳和紅姑都在商量,這龐羽,安的什麼心,無端的換了男裝,還追到這裡,還要請吃飯。
紅姑笑道:“小姐,古人也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這般打扮,連我看着都動心,更別說男人了,你沒現嗎,就是主子都盯着你看了好半天。”
淳于鳳心裡咯噔一下,心裡突然慌亂起來,早已放下的前塵舊事,如今被紅姑提起,心裡卻如春風吹又生,急忙調整自己,呵斥道:“休得胡說,主子你也拿來開玩笑,讓麻總管掌你的嘴。”
紅姑神氣的哼了一聲,“他敢”
這時,門口有人敲門,紅姑跑過去開了,是店小二,他道:“樓下有位龐公子,前來找姑娘。”
紅姑回頭看看淳于鳳,淳于鳳心裡冷冷一笑,說來,他還真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