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大家樓上請。”
此時,在胡老闆的引請下,大家由店鋪而上,來到了二樓的客廳之中。客廳的裝潢十分雅緻,偏向古典的風格,彰顯出主人的品味傾向。
“大家不要客氣,隨便坐。”
在胡老闆的招呼下,三人自然坐了下來,但是幾分秒鐘之後,又站了起來。因爲胡老闆的妻子和孩子出來了,其中肯定要介紹一番。
孩子就算了,由於年紀不大,也有幾分羞澀,說了幾句話就回房玩耍去了。倒是胡老闆的妻子也十分利索,而且也認識宋有道,大大方方地招呼起來。在得知陸崇明是提供貨源的玉雕師之後,更是客氣幾分。
“你去做飯,我來招呼就好了。”胡老闆輕聲道,他的妻子也輕輕點頭而去。所謂的賢內助就是這樣了,在關鍵時刻不會給自家丈夫丟面子。
“嫂夫人,不必那麼隆重的,隨便炒幾盤酒菜就行了。”與此同時,宋有道笑呵呵道:“有酒萬事足,其他也無所謂了。”
看似不客氣的一句話,實際上卻是真正的客氣。胡老闆的妻子也笑着應合一聲,但是該怎麼待客,她心裡也有數。
“你別多管,該怎麼操作,她會處理好的。”胡老闆笑道:“走,大家到書房談,那裡比較清靜……”
胡老闆的書房在三樓,而且是在房子的後側。房子前面是熱鬧的街道,但是後面就是比較寧靜的住宅小區了。書房臨窗,正好可以看到一片小區綠化園林,倒是比較清雅。此時陽光明媚,還能夠聽到園林中的雀鳴聲。感覺真的不差。
不過,說是書房,這裡卻沒有多少藏書,反而在書架上擱了不少玉石擺件。
這些玉石擺件造型各異,有純淨的白玉,也有碧透的青玉,更有漆黑的墨玉,以及各種顏色混雜的玉髓。不管是什麼顏色,但是經過高明匠師的精心雕琢。卻是儀態萬方,散發出不同尋常的魅力。
“咦。”
此時,陸崇明驚訝道:“胡老闆,那我不是我三年前的作品嗎,你還留着呀。”
王觀順勢看去。只見陸崇明說的是一匹玉馬擺件。東西的造型就不多說了,大家可以參考馬踏飛燕,一蹄落地,三蹄凌空,充滿了栩栩如生的張力。
只要有幾分欣賞水平的人都可以看得出來,這匹玉馬的雕工非常精妙。將整件東西的重心集中於一點,沒有厚實的功力。以及對於巧勁的把握,那是很難辦到的事情。
“東西太好了,我非常喜歡,捨不得出手。只好藏私了。”胡老闆解釋起來,語氣十分誠懇,卻是對陸崇明的最好讚譽。
要知道胡老闆以經營玉器爲生,最忌諱的應該是藏私了。畢竟不賣東西。他就該喝西北風去了。可是他卻把陸崇明雕刻的這件東西截留下來不賣,就知道他是真心喜歡這件東西。反過來說。也證明了陸崇明手藝的精妙絕倫,讓胡老闆不能割捨放棄。
對此,陸崇明表面上沒說什麼,心裡肯定十分高興。
“果然是難得的好東西。”
此時,宋有道觀賞了片刻,也贊同笑道:“特別是駿馬奔騰的時候,肌肉的那種張馳感,非常的傳神……”
“不不是,還差得遠呢。”陸崇明搖頭道,不是在謙虛,而是在陳述事實:“太生澀了,如果現在讓我來雕刻,重點不應該表現在肌肉上,而是着重馬的耳朵,眼睛,以及鬃毛上,或者馬尾的飄揚……”
陸崇明細數起來,居然挑了許多毛病。
然而,衆人聽了,卻切切實實地感受到,陸崇明真的進步了。人就是這樣,能夠檢討自己以前得失的時候,就是進步的明證。
一番評點之後,陸崇明搖頭道:“可惜東西已經定型,不可能再修改了,不然就顯得不倫不類,反而破壞了整體氣勢。”
“這樣就很好了。”胡老闆連忙說道:“如果陸兄弟覺得不行,我手頭上還有一塊品質不錯的白玉,可以給你再雕琢一件。”
衆人一聽,就輕輕笑了,胡老闆這是打蛇隨棍上啊,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行。”
陸崇明沉吟了下,居然答應了下來:“不過需要再等半年,在半年之後,我的工作室重新開張,第一單生意,就交給胡老闆了。”
“一言爲定。”
胡老闆眼睛一亮,急忙敲定下來。在聊天的時候,他已經知道陸崇明現在跟隨國家級玉雕大師身邊潛修,敢把日期定在半年以後,說明陸崇明有把握在這段時間突破自己的極限,達到新的高度。
陸崇明現在已經是省級工藝大師了,更上一層樓以後,再不濟也是無限接近於國家級別的工藝大師。那個時候再出手,東西的質量就不比當初了。
這樣的機會,胡老闆怎麼可能錯過,畢竟無論怎麼看,他都不會吃虧。
“定了,到時候給你電話,不然你去太倉找我也行。”陸崇明笑道,本來他現在就可以出師了,但是考慮到根基不算紮實,就想多磨練半年。現在陸崇明終於明白根基的重要性,反而不急着賺錢了。
“有你這話就行了,到時我肯定親自前去拜訪……”胡老闆笑容可掬,又引請大家到旁邊坐了下來,順便燒水泡茶。
在茶几的旁邊,卻擱了幾本書,從折皺的痕跡來看,好像是經常被人翻閱。王觀目光也隨之停頓了一下,很自然地看了眼書名,發現都是些玉石類書籍。不過,這些並不是現代新編教材,而是古書,古人編著的玉石類叢書。
說起來,古人對於玉石的認知,往往帶有一些主觀性,附會了許多傳說。但是閱讀起來,確實很有味道,比現代乾巴巴的說明書更有可讀性。
“老胡,品味高了很多了嘛。”
與此同時,宋有道也看到桌面上的書籍了,順手拿起來翻了一翻,頓時笑道:“最近受到了什麼刺激,居然開始啃起文言文來了?”
嚴格來說,宋有道這話有些誇張了,這些古籍還沒到文言文的地步,但是其中的行文方式對於現代人來說,確實有一點閱讀障礙。正常的情況下,沒什麼特別原因,一般人都是選擇看白話文版本,或者帶有翻譯的版本,很少直接拿純粹的古籍來看。
不過,宋有道卻看得清楚,這些古籍卻是切切實實的古籍,並不是複製本,自然沒有什麼翻譯。連他這種在西泠印社出身的人,都覺得這書晦澀難懂,更何況胡老闆了。
作爲知根底的人,宋有道可是明白鬍老闆的水平,或許在鑑定玉石上有一手,大多數是靠實踐的經驗,但是在知識理論方面卻有所欠缺。難道是認識到這一點,所以知恥而後進,努力彌補起來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卻是可喜可賀啊。
“又來笑話我了。”
此時,胡老闆有些尷尬,不過還是解釋起來:“你猜對了,真是受到刺激了。你不是來參觀珍寶展覽的嗎,那些珍寶之中,可是有不少傳說聽東西。”
“以前吧,覺得傳說不可信,現在才知道,原來傳說也十分靠譜。所以我就找來這些古籍看看,免得到時候遇上了,卻有眼不識金鑲玉,直接忽略過去了。”
說到這裡,胡老闆很有感觸的樣子:“而且還真別說,看了這些古書之後,我才發現原來老祖宗們的能力真不是吹噓出來的,心靈手巧,匠心獨運……可惜就是東西失傳了,沒能讓大家領略其中的精妙。”
“嗯,很有道理。”
宋有道稱讚起來:“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這些書沒白讀。”
“見笑、見笑。”
適時,胡老闆招呼道:“來,大家喝茶。”
“有勞……”
宋有道舉杯抿了口清茶,也隨手翻開古籍瀏覽起來。而且十分湊巧,就給他翻到了玉聖陸子岡的介紹之中。
稍微看了兩眼,宋有道若有所思,好奇道:“陸兄弟,書上說玉雕界的祖師爺陸子岡是太倉人,你也是太倉的,該不會有什麼關係吧?”
“哈哈,不知道了吧。”胡老闆立即笑道:“陸兄弟是陸子岡的嫡系子孫,現在算是繼承祖業,遲早能夠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胡老闆,你千萬不要把我捧得太高。”陸崇明連忙擺手道:“以前是我淺薄無知,硬要與祖師爺扯上關係,實際上是不是一家子,還真不好考據出來。”
“同姓同宗同鄉,五百年以前肯定是一家。”胡老闆笑道,也未嘗沒有道理。畢竟古人輕易之間不改姓,而且宗族之間喜歡羣居,哪怕不是一家子,也是同一族人。
“就是。”
此時,旁邊的王觀也笑道:“你又沒給祖宗抹黑,有什麼不敢認的。”
“行行行,就是一家子成了吧。”
陸崇明苦笑了下,不經意說道:“而且也不算是亂攀親戚,畢竟在我們村子的後山腳下,確實有一塊龍碑,據說就是祖師爺遺留下來的東西……”
“龍碑!”
一瞬間,另外三人很感興趣:“那是什麼東西?”
“不是什麼東西,就是一塊碑狀的石頭。”陸崇明笑道:“石頭上刻有簡單的龍紋,但是又不齊全。村裡人傳說,那是祖師爺的繪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