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義先把兩個盒子放到桌子上,朱大富就問道:“小孟,這都是什麼好東西?”
孟義先笑着回道:“徐悲鴻的松鶴延年圖,還有一隻明代景泰年間的銅胎掐絲琺琅松鶴延年三足盤。 ”
“什麼?!徐悲鴻的作品?”
與張書旗、柳子谷三人被稱爲畫壇的“金陵三傑”的徐悲鴻,在我國的知名度也就不用多說了。
徐悲鴻的作品一共只有3000件左右存世,存世量不大的原因,一是因爲他本身短壽,再就是他經歷的多是戰爭時期,安心作畫的時間不多。
有傳家考證,徐悲鴻的作品在徐悲鴻紀念館就有1200多件,除去一些珍藏的,可能在民間流傳的真跡也就是幾百件。
因此,當大家聽說是徐悲鴻的作品,多少都覺得有些驚喜,喬慶泰更是迫不及待的讓孟義先把畫拿出來。
這幅畫不大,才兩平尺多,但這畢竟是徐悲鴻的作品,如果大了,也不可能只有二三十萬的價值了。
“松鶴延年”是傳統的祝壽題材,在徐悲鴻的作品中數量並不多,此幅作品中的仙鶴的造型亦是源於傳統繪畫。
畫卷中,仙鶴單腿立於松樹的枝幹上,側身回顧,瞭望遠方。
仙鶴以線條勾勒形體,水墨描繪羽毛,以黑白兩色構成,僅在鶴頂塗以硃砂,眼睛施以淡黃色,用墨濃淡分明,線條蒼勁有力,那高挑的軀體,優雅的姿態,靜穆的神思,均呈現出仙鶴的風骨。
畫中松樹以淡墨色暈染皴擦而成。筆墨較爲粗率,與仙鶴構成對比。另外,此畫的鈐印爲“東海王孫”,從題識來看。應該是1941年送給友人的作品。
此幅雖爲祝壽題材。卻並不濃郁熱烈,在交代基本結構的同時更顯用筆風流倜儻。較之徐悲鴻的許多大畫,此作更具有一種從容灑脫的氣度。當即就讓朱大富和喬慶泰情不自禁的大聲稱讚起來。
過了片刻,朱大富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表情就有些奇怪的問道:“小孟。我看這幅作品很好啊,但你剛纔卻說這幅作品不能肯定到底是真品,其中難道有什麼說法?”
“確實如此!”孟義先點了點頭道:“這幅畫上題識中的友人的家屬,是我朋友,但就奇怪在這裡,當初我買了這幅畫之後,去我朋友家問了。他卻說根本沒有這回事。”
本來沒有送過的東西,卻冒了出來,只要不傻,肯定知道這幅作品是有問題的。這讓朱大富的喬慶泰一時都有些不可思議。因爲這幅畫在他們眼中,就是和真跡一樣,怎麼到頭來卻是贗品呢?
朱大富馬上問道:“小孟,會不會東西是送了,但因爲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或者因爲本人隱瞞了,所以家屬纔會不知道。”
“這我也想到過。”孟義先說道:“不過我朋友說,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但可以說是微乎其微,說是他的長輩是不太可能隱瞞這種事情的。”
“既然還有一絲希望,那你就沒讓別人幫忙鑑定一下?”喬慶泰問道。
孟義先說道:“哪沒有,雖說這幅畫是我在鬼市上收來的,當時價錢也不高,不這好不容易遇到一幅徐悲鴻的作品,我怎麼可能會放棄。只是,我讓我朋友們看過之後,有的說真,有的說不看好,到最後,我自己都糊塗了,搞不清楚這幅畫到底是真是假。”
聽到這裡,朱大富和喬慶泰都有些爲難,說東西是假的吧,又看不出到底哪有問題,說是真的吧,連主人家都已經那麼說了,總不能無中生有吧?
正當朱大富緊皺着眉頭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從剛纔到現在,楚琛還一直沉默着,回頭一看,發現楚琛正聚精會神的打量着這幅畫。
過了片刻,楚琛擡起頭來,發現大家都盯着自己,不禁有些奇怪,問道:“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朱大富笑着說道:“還有幹什麼,當然是聽聽你對這幅畫的意見嘍。”
楚琛撓了撓頭,說道:“怎麼說呢,我就是覺得有件事情挺奇怪的,你們看下鶴爪。”
“鶴爪?”
大家聞言連忙都看了過去,一開始大家還沒發現有什麼問題,但沒一會,喬慶泰萬分驚訝的說道:“我怎麼覺得,這隻鶴的右爪的腳趾就只有三個啊?”
聽他這麼一說,朱大富和孟義先也反應了過來,他們仔細一看,發現還真是如此。
因爲這幅畫的風格比較從容灑脫,畫面上那隻提起來的左腳看上去處理的比較隨性,不過再怎麼隨性,腳趾的數目總歸要表現出來的,總不可能說,四個腳趾變成了三個。
但作僞者繪畫的時候,有可能畫得不到位就將錯就錯了,但徐悲鴻的作品最大的特徵就是“準確”二字,這也使得這個問題,成了整幅畫的一個最大的破綻。
至於以前之所以沒人發現這個問題,也是因爲作僞者可能故意處理的有些似是而非,粗看上去很像是對的,再加上另一隻腳是正確的,於是就很容易因此而忽略其中的錯誤。
見此情形,三人已經不知道說什麼是好了,孟義先長嘆一聲道:“哎,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麼也真不了啊!”
朱大富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徐悲鴻的僞作很多,可以以假亂真的也不少,連一些專家都打了眼。再說,你這幅的作品,模仿的水平非常高,還是有一些收藏價值的。”
在當今書畫市場上,徐悲鴻的作品很受藏家的熱捧,因此,作假售假是常有的事情。現在徐悲鴻作品僞作數量已經超過了真品數量,而作僞的方法,像什麼原樣克隆、改頭換位、移花接木、東拼西湊等等,可以說是五花八門,應有盡有。
其實,當初聽了朋友的答案,孟義先也知道他的東西是僞作的可能性非常高,因此,他現在雖然有些沮喪,但也不至於太難過,再說了,這麼多年古玩生意做下來,這事對他來說其實也不算什麼。
聽了朱大富所言,他笑着點頭道:“這到也是,反正這幅畫我買下來也只花了兩百塊錢,以這幅畫的水平來說,肯定是值的。”
朱大富聞言呵呵一笑,隨後問楚琛道:“小琛,你不是說有兩個地方有問題嗎?還有一處是哪?”
楚琛指着題識道:“徐悲鴻的書法一般都是隨手揮灑,落筆天成,線條流暢,其性情在其中自然流露,但這幅作品的題識,我卻覺得少了一絲灑脫,和畫作相比,就少了此許味道,我覺得是真跡的話,應該不會這樣的……”
自從知道了這幅作品是贗品,三人再來觀察的時候,就越看越不是那回事,雖說這中間有主觀的因素在內,但這主要也是因爲作僞者功力不夠所致的。
“算了,咱們還是來看看這隻三足盤吧。”看過之後,孟義先搖了搖頭,就把畫收了起來,隨後又把另外一隻錦盒裡的銅胎掐絲琺琅三足盤拿了出來。
東西拿了出來,朱大富並沒有先看,而是問道:“小孟,這隻三足盤又有哪個地方不對?”
“這盤子是昨天下午我收到手的,當時我看着覺得不錯,就花了我兩千塊錢,不過等我回來之後,再看它的時候,總感覺有些地方有問題,但又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本來吧,我是打算今天讓人去幫我掌個眼,沒想到你們來了,正好省了我的事了。”說到最後,孟義先嘿嘿笑了幾聲。
朱大富沒好氣的說道:“我說小孟啊,你買東西的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我記得你都不太懂景泰藍這東西的,居然也會因爲感覺不錯,就花兩千把它買下來!”
“這不是因爲還算便宜嘛!”孟義先訕訕一笑道。
“便宜?!”朱大富似笑非笑的說道:“咱們這一行買東西,難道便宜就行了?孟義先啊,孟義先!你是自我感覺太過良好,還是越活越回去了,這連新人都懂的道理,你這個玩了十幾二十年的掌櫃,難道也會忘了?”
不光是朱大富,楚琛和喬慶泰也都覺得,孟義先既然做了這麼多年古玩生意,還有這樣的心理實在太不應該。
前文說過,買古玩切忌貪便宜,如果以撿漏的心態來買古玩,在古玩這行吃虧的例子更是數不勝數。當然,也有可能孟義先覺得東西便宜,就算是贗品也沒什麼。
但是,古玩市場上的贗品,可是時時刻刻都在“生產”着,你今天覺得便宜買一件,明天覺得便宜也買一件,就算你買到買不動也不可能會買完,到最後收穫的只是一大堆贗品,還有製假售假者的感謝。
這種行爲,說的好聽點叫做大氣,說的難聽點,就是人傻錢多。
聽了朱大富的這番話,孟義先不禁羞愧的面紅耳赤,說起來,朱大富說的道理,他也明白,不過,這幾年的順風順水,讓他心中的警惕性已經大大的降低,因此有時候買東西就只是憑着自己的感覺來了。
好在他的運氣還算好,期間並沒有吃什麼大虧,不過再這樣下去的話,他早晚要因此而吃大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