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坊巷衆多,一條條衚衕最初都沒有名字,可隨着裡頭住的人一時大名,亦或是經營的市口抑或鋪子漸漸紅火,往往就會多一個約定俗成的名字。
如李閣老胡同得名於弘治八年李東陽入閣之日,而現如今李東陽從次輔成了首輔,這條李閣老胡同自然一躍成爲整個京師最最炙手可熱的地方,這一點單單從這一日李東陽六十大壽的場面就能看出來。
然而,今日登門賀壽的徐勳,卻是身旁簇擁了好一羣人,隱隱之中竟有些喧賓奪主的架勢。他這伯爵得來也已經將近一年了,然而從前羣老當道,人人都知道閣老部堂們並不喜歡這位年少出名的伯爵,敢於這時候下賭注往面前湊的終究少數,可現如今就不一樣了。三五個去過徐府的官員圍在他左右,爭先恐後地向他講解滿堂官員,更有人把殷羨的目光投向了徐勳身後的張彩,心中不無妒忌他的好運道。
這一位此前在文選司郎中的任上深受馬文升力挺,現如今馬文升才倒臺不久,竟是又有了新的貴人垂青!
“尊閣老來了!”
隨着一聲嚷嚷,搖着摺扇的徐勳就看到了緩步從那邊穿堂出來的李東陽,微微對四周一頷首,當即就有不少人讓出道來。走上前沒幾步,他就搶先笑呵呵地拱手行了禮,隨即方纔說道:“元輔今日六十壽辰,一時倉促無以爲賀,我便只收拾了幾色果品,再加上新近剛得了一對成化年間景德鎮官窯的一對鬥彩花瓶,親自上門恭賀壽辰,順帶討一杯壽酒喝!”
所謂新近剛得,別人聽不出弦外之音,李東陽卻心裡明白定然是宮中賜下的東西,見徐勳竟敢於拿這種東西借花獻佛,他微微一愣·原是想婉拒了,可見徐勳嘴角含笑,他心中一動,就半推半就收了下來·又請徐勳單獨到小花廳坐。雖說他前日說不做壽,但昨日傍晚天子賜物一到,家下人就又緊趕慢趕準備了起來,又請了幾個有名的廚子到家來,預備了十桌席面。然而,如今眼看着這賓客絡繹不絕的光景,他心裡不免覺得招搖·正一面敷衍着徐勳,一面打算找人來悄悄先吩咐幾句,一旁的徐勳就放下了手中的茶盞。
“元輔,我看你這宅子雖大,可今日聞訊而來的賀壽賓客衆多,想來到最後都未必能容得下。所以,我來這兒之前,就已經到京師有名的糕餅劉預定了三百份壽糕·待會就能送過來。我知道元輔清廉,等閒人來也不會收禮,如此回送這麼一份東西·也不枉人白跑了這一趟。”說到這裡,徐勳又笑着說,“至於那一對瓷瓶,是宮裡內庫出來的,皇上原本是昨天要一併賜了給你,經不住我三兩句話,這才讓我借花獻佛送了過來。”
今日劉謝致仕辭歸鄉里,自己卻大作壽辰,傳揚出去,有些耿介的科道言官·亦或是性喜邀名的,乃至於和自己有宿怨的,極可能逮着這一點大做文章,倘若昨日朱厚照賞賜的東西加上那一對瓷瓶,李東陽不用想也知道那會是怎樣的軒然大波。而經由徐勳之手送過來,頂多讓人諷刺他兩句罷了。
“平北伯費心了。”
“費心談不上·說句實話,我也只是生怕元輔也撂挑子走人,那時候麻煩就大了。”徐勳見李東陽臉色一僵,他便彷彿沒看到似的,刷的一下收起了摺扇,似笑非笑地說道,“吏部刑部兵部都察院的廷推人選都已經送了上去,皇上昨日晚上纔剛剛一一勾了,只是還不曾行文司禮監發下內閣。”
李東陽幾十年爲官,性子又不似劉健謝遷那樣激進衝動,聽到這話雖是心裡一突,可也沒順着徐勳的口氣詢問。果然,下一刻,徐勳就自己說開了。
“以南京吏部尚書林瀚爲吏部尚書,以南京刑部尚書張敷華爲都察院左都御史,以右都御史兼陝西甘肅延綏三邊總制楊一清爲兵部尚書,以刑部左侍郎屠勳爲刑部尚書。如此措置,元輔覺得如何?”
那份廷推的名單,李東陽是過了目的,儘管知道林瀚張敷華等人本就名聲赫赫,再加上有徐勳撐腰,勝算很大,可如今真的得知一應皆如徐勳所算,他仍是生出了深深的無力來。良久,他才沉聲問道:“平北伯此去南京居然能有如此收穫,當初處心積慮打發你出京的人全都失算了。只不過,林亨大張介軒都是正人君子,士林敬仰,入京之後若就此不敢言,恐怕將失盡聲望。他們若敢言,未必就能顧得了你這個薦主,你就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當然怕。”徐勳坦然地一攤手,見李東陽彷彿很意外這個答案,他才含笑說道,“今日我一登門,原本爲元輔賀壽來的賓客便有人趨附我左右阿諛奉承,而家中這短短几日也是險些被人踏破了門檻。大家都知道風向變了,所以對我趨之若鶩,這是人之常情,若因此將這些人摒棄不用,那是短視可若是因此就大用這些人,那就是愚蠢。相形之下,楊總憲當年不過是路過大同就敢攬下重責領大同兵援助,林大人張大人曾經在金陵那樁大案之後對我多有聲援,他們又是身負大才的正人君子,又和我有同舟之情,我當然該薦他們。”
說到這裡,徐勳微微一頓,又不緊不慢地說:“至於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別說是我,這古往今來,薦主反被所薦的人所傷,這例子多了去了,難道人人就會因爲這一條不薦人才?元輔可知道我之前力邀林大人上京的時候,對他是如何說的?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徐勳究竟是怎樣的人,還請他進京來一睹爲快。若有不好,面唾斥人,豈不是比在南京對我咬牙切齒的強?”
“你倒是自信得很。”李東陽簡直覺得徐勳的自信有些狂妄,可此前的一系列事實證明,這年紀輕輕的少年郎一次又一次地成爲了角力中的贏家,他到了嘴邊的下一句話終究是和緩了些,“你既然對林亨大等人如此自信,我等內閣三人一同致仕,爲何卻獨獨留下我?”
“林大人他們雖好·可要入閣卻還力有不逮。我和焦孟陽有仇,難道看着他輕輕巧巧一舉摘得首輔之位?”徐勳毫不避諱地揭出了這一條,這才笑着說道,“況且·我率聽說元輔昔日在內閣之中就最善調和,今後要用到這能力的,可謂是多如牛毛。”
這小子真敢直說!
儘管李東陽被徐勳這話給氣樂了,可即便徐勳曾經提起過焦芳的倒戈一擊他無從查證,心裡卻知道這位同年做得出來這樣兩面三刀的事情。想到黯然致仕的馬文升,忿然致仕的劉大夏,他最終深深吸了一口氣。
“是你想我當個和稀泥的首輔?還是皇上想留着我當個和稀泥的首輔?”
“元輔言重了·不和稀泥,時間都浪費在那些沒用的事情上了。當年元輔回鄉祭祖回來的時候,還曾經在路上寫詩感慨過路有盜匪餓殍,如今把時間耗費在這些正事上不好?”話說到這個份上,徐勳就不賣關子了,索性站起身說道,“與其死死盯着宮中什麼八虎,還不如多管管天下水旱災害·民間盜匪橫行,韃虜叩關大掠擾民。我言盡於此,還請元輔斟酌。”
見徐勳一拱手就往外走去·李東陽突然出聲說道:“若是平北伯能看住宮中八虎,使其不能引誘皇上入歧途,就算被人稱作是稀泥首輔,我李東陽也甘之若飴。”
“元輔放心,這事情我當仁不讓!”
徐勳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直到出了小花廳,他才輕輕吁了一口氣,暗自思量李東陽這話是隻爲寬自己的心,還是有幾分真心實意在。思來想去也難以斷定,他就索性不去想了·展開扇子使勁扇了兩下,就在前頭引路小廝的帶領下去了開壽宴的正堂。
彼時已經到了衆多賓客,因壽糕已經送到,無關的客人沒法送進壽禮來,不得不怏怏歸去,在座的多半是李東陽的同年同鄉門生故舊·徐勳放眼看去只覺得黑壓壓一片,竟是不認識幾個。直到張彩衝着自己招手,他才欣然走了過去,卻發現與其同席的竟有不少熟人,當即含笑點了點頭。
“伯安兄,元明兄,好久不見。昌谷也來了?你是······嚴惟中?”
張彩雖是正五品,可如今稱病在家,今天相陪徐勳出來,也懶得理會那按官職排座次的舊規,一桌十人,別人只得按照他的要求,安排他與這邊廂王守仁和湛若水等三位翰林庶吉士同席。這時候徐勳過來徑直稱呼衆人的表字,席上其他兩人不禁面面相覷。而當看見徐勳竟挨着張彩旁邊的位子一屁股坐了下來時,剛剛竊竊私語的那兩人也一時安靜了下來。
王守仁今天因父親的話來赴李東陽壽宴,心裡很有些鬱氣,見徐勳過來雲淡風輕地向他們四處打招呼,甚至還坐了下來,他頓時給氣樂了:“你坐在這兒,讓首桌那些人如何自處?”
“伯安兄這話說錯了,我不往那兒湊,大家只有鬆一口氣的,那些多半都是七老八十的老大人,誰樂意我這麼一個年紀當人孫子還有富餘的人在眼前晃悠,甚至還得賠小心說話?”徐勳微微一笑,招手叫了一個李家在席間伺候的小廝過來,說自己就坐這兒了,隨即就不假思索地打發了人走,這才又笑道,“至於我,一桌子的人放眼看去不認識幾個,那還叫什麼壽酒,還不如回去吃我自己的來得正經。我就坐這兒了,伯安兄你不樂意你另謀高就!”
王守仁還沒說話,湛若水就一下子笑了:“這另謀高就四個字實在是用的絕妙-,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你們是在爭什麼官位呢!好了好了,伯安你別拿眼睛瞪人了,沒看咱們這桌子之外,四面八方不少人都在看這兒,小心出醜!”
對於那種千目所視的處境,徐勳是習慣了,因而坦然安坐,不一會兒又叫了小廝添茶來,卻是又越過張彩對其鄰座的徐禎卿說唐寅的事,又是對嚴嵩問翰林庶吉士的功課,又是和張彩說什麼都察院現狀,又是問湛若水之母陳氏身體,甚至席間其他人他也笑着一一問了名姓·就是晾着個虎着臉的王守仁不理會。直到最後眼看這位仁兄忍不住了,他這纔在一旁小廝又送了茶壺過來的時候,親自站起身取了茶壺走上前。
“你到底想幹什麼?”王守仁一手掩着茶杯口,臉上又是無奈又是惱火·“我今天是代父親向元輔祝壽的,你有話直接說,我聽着呢。”
時至今日,王守仁一想起自己當初被徐勳三兩句話就稀裡糊塗哄去了西苑的事,便又是感慨又是悵惘。那段日子他終於得以一展所學,可也給他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尤其是當最後他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兵部之後,那種成日裡和文牘打交道·無論說什麼都不爲人重視的生活着實狠狠磨了磨他的棱角。此時此刻,雖則是他看徐勳的目光有些不善,心裡卻有些好奇徐勳會說出什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話來。
徐勳一手拎着茶壺,一掃席間衆人,見人人都彷彿對他要說什麼很感興趣,他微微一笑,順勢給王守仁旁邊的湛若水倒了一杯熱茶,意味深長地說:“此間人太多·伯安兄真要聽?”
雖說年紀癡長徐勳一倍有餘,但王守仁只怕自己到了單獨相處的時候,又被徐勳三言兩語給糊弄了過去·當即把心一橫說道:“沒錯,你就在這兒說!”
“那好,我就不客氣了。”放下茶壺之後,徐勳也不理會着偌大的正堂中逐漸安靜下來的氣氛,笑吟吟地說道,“保國公和武定侯提出,十二團營如今操練大不如前,兵員多有老邁不堪使用的,況且兵卒不操練卻常常去做營造的活計,本非練兵之理。所以·皇上有意從十二團營中擇選精銳,建王右官廳,別設總兵參將。伯安兄此前便有軍略之才,可願意以文官之身去裡頭再當一當監軍?”
徐勳的聲音並不算大,然而,左右無數只耳朵都豎了起來·這會兒一傳十十傳百,整個正堂中的賓客已經全都聽說了,一時間連那些竊竊私語都不見了,竟是鴉雀無聲。才從門外進來的李東陽從稟報的小廝口中得知原委,不禁又是震驚又是迷惑,當即朝這邊廂看了過來。
“你……”
保國公朱暉和武定侯郭良前時犯的罪過往重了說,可以抄家滅門,可皇帝卻彷彿忘了似的一句話沒提,因而徐勳支使他們上這個摺子,自然易如反掌。而王守仁哪裡知道這許多彎彎繞繞,看着徐勳的眼神滿是震驚。從前練兵府軍前衛,他縱使再有本事,也只能在那五百尚未知軍伍的幼軍當中施展,可現如今徐勳所說的卻是十二團營精銳!
“伯安兄慢慢考慮。”
徐勳自然不會逼迫王守仁現在就表態,頷首一笑就回到了自己的位子。這時候,自有小廝上前弓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真的不上首桌,他擺了擺手打發了人走,眼見一盤盤各色小菜陸續上了桌子,他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熱茶。
“大人真是將了王主事好一軍啊!”
聽到張彩丟來這麼一句低語,徐勳側眼一瞥王守仁,見其果真是神不守舍,他就聳了聳肩道:“什麼將軍,我是真看中了他那滿腹軍略,如今既然提了出來,答不答應就看他的了……唉,千軍易得一將難求,皇上素有平虜之志,只可惜下頭人不爭氣······”
徐勳這聲音雖輕,可就挨着他坐的湛若水聽得清清楚楚,少不得都傳給了王守仁,就只見這位三十出頭的兵部主事臉色更黑了。而徐禎卿旁邊的嚴嵩見這一番情景,突然輕輕拂落了筷子,然後藉口去撿,他俯下身去偷笑了好一陣子,隨即才直起腰來。就在這時候,他旁邊卻傳來了一個聲音。
“恕罪恕罪,來晚了,實在是想着那一首賀壽的詩想得腦袋都破了,啊?”
徐勳落座的時候,這一桌還剩兩個空位。李夢陽直奔王守仁而來,誰知道到了這兒卻發現徐勳竟然也坐在遠離首桌的這一席,那兩隻眼睛頓時瞪得如同銅鈴一般。還是跟在他旁邊的康海知機得快,連忙一把將李夢陽趕到王守仁身邊坐下,這才挨着嚴嵩坐了。
“都是空同在那裡作詩作得瘋魔了。他就算是急才,那三十八韻卻不比平日絕句律詩,做起來也費了他好大功夫。”康海一邊說一邊狠狠瞪了李夢陽一眼,見其有些不情願地別過了頭,他這纔看着徐勳笑道·“沒想到平北伯竟是也屈尊坐了這一桌。”
“既坐在這兒,那就不論官位,只敘年齒。”徐勳衝康海微微頷首,隨即便饒有興致地說道·“既是說李空同有絕妙-好文,那我待會就洗耳恭聽了。”
李夢陽見康海竟是和徐勳說笑自如了起來,一時更加氣悶,突然發現旁邊的王守仁心事重重,他忍不住一胳膊肘橫了過去,隨即皺眉低聲說道:“你發什麼呆?”
“呃······原來是空同。”王守仁這才發現李夢陽來了,呆了一呆之後·他方纔低聲把徐勳剛剛的提議說了,見李夢陽同樣是震驚得難以自已,他才苦笑道,“都是我自作自受,夙願在前······這下子真的是騎虎難下……”
李夢陽有心勸王守仁要經得起誘惑,可思量這事情若是換了自己,他也未必能經得起這麼大的誘惑,眼見眼前的酒盞被人斟滿了·他突然發狠似的往嘴裡灌了一大杯。此時此刻,隨着爲元輔壽的祝壽勸酒聲,四下裡各張桌子上的人都站起身來·一時四周熱鬧一片,只是在關注成功登頂文臣最高峰的李東陽的同時,同樣多的目光卻落在了徐勳這一桌。
當年李東陽四歲以神童名聞京師,景帝兩次召見並賞賜衆多,延之順天府學,十八歲中進士,即便如此仍然到五十方纔入閣,可已是文官之中少有。如今徐勳若換成文官,哪怕怎樣才華橫溢,要冒出尖來也得幾十年·哪裡有如今這樣,一言既出滿座驚歎的聲勢?
從前十幾年高掛中天不落的日頭已經落山了,如今這一輪旭日,分明正是冉冉升起之勢!
不說是別人,就連李東陽亦是在留意徐勳,心中又是思量徐勳之前對自己的那番話以及對王守仁的那番建議·又是感慨長江後浪推前浪,因而在衆多祝壽聲中滿飲了好幾杯酒時,他一時之間便思量起了從前一直不曾想過的接班人。
他雖只六十,可在如今這樣的朝堂上,還能支撐幾年?
因而,當李夢陽上前呈上祝壽詩的時候,已經有些微醺的李東陽見衆人傳看着自己這得意門生的佳詞,他卻無心去看那些溢美之語,眼神中只有徐勳那意氣風發的樣子,甚至連旁邊嗣子李兆蕃在衆人挑動下高聲念起了那一首《少傅西涯相公六十壽詩三十八韻》時,他都是神情恍惚,幾乎沒怎麼聽進去。
“龍馬十年會,崧高萬古神,負圖曾翊聖,間氣又生申······”
小皇帝分明是因爲此前京營和十二團營有變,預備收拾一支最精銳的兵馬,牢牢掌握在自己手裡!徐勳既然能當衆向王守仁提出邀請,自然已經得天子許諾總兵之位。
“…···講幄時沾醉,宮坊數賜珍。文章班馬則,道術孟顏醇……”
若是如此,他指望徐勳去抗衡宮中那些宦官,應該並不是癡心妄想!
“…···顧命留元弼,今皇禮舊臣。屹然匡社稷,公論在朝紳……”
既然如此,他就是釘也要釘在朝堂上,先帝臨終顧命,就只剩他一個了!
“…···古意同如此,中懷託具陳。願爲金石,永永濟迷津。”
當李兆蕃唸完最後一句時,一時滿堂喝彩,然而,無論是作爲壽星翁的李東陽臉上,亦是詩文博得滿堂彩的李夢陽臉上,全都看不出有太多的高興,反而是徐勳笑吟吟地站起身來。衆目睽睽之下,他一手執壺一手舉杯走到了李東陽跟前,親手給李東陽斟滿了,又給自己淺淺斟了一杯,這才放下酒壺雙手執杯道:“謹以此杯酒,爲元輔壽!”
眼見得徐勳一飲而盡,李東陽方纔站起身來雙手捧起了酒杯,卻是什麼話也沒說緩緩飲了。待他放下酒杯時,見徐勳頷首一笑便要走,他便沉聲說道:“平北伯且留步,今日老夫壽宴,也有一杯酒需敬你!”
依樣畫葫蘆送了一杯酒給徐勳,他方纔一字一句地說道:“莫負聖望!”
“那是自然!”
一老一少對視一眼,須臾一飲而盡。
第五卷磨刀逐君側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