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化王朱寘鐇這幾天的心情很不好。
國朝之初,宗室藩王雄霸一方的時代早已經是過去式了。當然,就算仍在那時,這寧夏鎮也是慶王的地盤,他一個郡王在這郡王滿地走的寧夏鎮,根本算不上號。只不過,作爲宗室也有宗室的好處,無論大錯小錯,朝廷申斥罰俸之外,少有真正嚴厲的處置,就是他常常呼朋喚友在家中飲宴作樂,巡按御史彈劾歸彈劾,可基本上奏章入京,也就如同泥牛入海毫無音訊。比起那些劣跡斑斑的藩王,他這頂多是小小放縱罷了。尤其是他往來的多半是中下級軍官,並不涉及總兵府的那些要緊人物,一直都沒什麼人在意。
可如今徐勳敞開大門接見上下軍官,他立時察覺到了幾分危機。尤其是徐勳在公開場合常常盛讚死前就已經丟了威寧伯爵位的王越,這頓時在上上下下激起了不小的反響。當徐勳某次開口說出已經上書朝廷,議復威寧伯王越爵位之後,這場軒然大波更是蔓延到了他的身上。那些往日他呼之即來的下級軍官,一連數日在他這裡也常常議論此事。
於是,這一日周昂到了安化王府,他第一句話便是沉聲問道:“聽說城東北隅的關帝廟日日門庭若市,可是真的?”
周昂和朱寘鐇的來往也不是一兩天了,聽到這話就明白這位安化王在想什麼,因而斟酌了一下語句,他就小心翼翼地說道:“自打這位平北伯在黑山營殺了陳展之後,城中上下的下級軍校中間,不少對其頗有好評,再加上他之前在姜漢設宴款待時看了慶王府彩雲班的歌舞后說出那麼一席話來,更是讓不少人爲之心動。殿下也應該知道,武人麼,圖的就是一個建功立業封妻廕子,既然這位平北伯是天子寵臣,當然引得人趨之若鶩。更何況,昔日王太傅在咱們陝西三鎮原本就名聲遠播,他放出那樣的風聲來,怎不叫人當他是第二個王越?”
“癡心妄想!”
朱寘鐇一想到自己派人試探性地請徐勳來赴宴,對方卻明言文武大臣不得私自交接藩王一口謝絕,自覺失了臉面的他不禁恨得牙癢癢的。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隨即便看着周昂說道:“那之前讓你們散佈的消息怎樣了?那些軍官們想要撈軍功不假,可也不是真的想豁出命去拼,更何況下頭的小卒們有幾個願意拿命去給上官換功勞?”
“殿下,消息是傳出去了,但如今的問題在於,寧夏前衛和左右中屯衛固然集結了,可這位平北伯壓根沒有用兵的跡象啊!總兵府放出去的消息是虜寇動向不明,因此集結兵力以作守禦。而更要緊的是,徐勳已經先後撤換了十幾個劣跡斑斑的千戶百戶,從總旗小旗乃至於小卒之中簡拔上去人署理,一時間下頭都是心動得很,誰不想這好事落到自己頭上?”
說到這裡,周昂見朱寘鐇面色鐵青,頓時暗歎一口氣。這藩王看似尊貴是尊貴了,可給人的只能是銀錢,哪裡像徐勳憑着欽差和天子信臣的身份,可以給人的東西就太多了。如今他擺出公正卻又不觸動上層高級軍官們大利益的態度來,輕輕鬆鬆就收攏了人心。
“難道就任由這小子收買人心!”朱寘鐇一想到自己多年來纔好容易做到的事,徐勳不過數日就做到了不算,還幾乎撬動了自己的牆角,他不由得咬牙切齒地說道,“對了,這就是收買人心。此前他在黑山營殺的陳展原本就是不請而誅,居心叵測,去對那個巡按御史安惟學說,他不是劉瑾的人嗎,這時候不做文章什麼時候做文章!”
見朱寘鐇顯見已經氣得狠了,周昂自然順着他的口氣答應了下來。及至孫景文孟彬帶着一個滿臉堆笑手持一隻五彩斑斕鸚鵡的中年婦人進來,他和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這才悄然而去。出了安化王府,他立時帶着部屬快馬加鞭地朝中城只和城隍廟隔着一條街的寧夏巡按御史所駐察院而去。
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安化王府門前的那條街上,一個人擡起斗笠,盯着他的背影瞧了好一會兒,這才垂下了斗笠。
直到三月十四,楊一清方纔趕到了寧夏鎮。他先從延綏鎮到平涼府,隨即輕車簡從趕到固原鎮幫助曹雄一塊謀劃,逐犯固原之敵,隨即在虜寇犯隆德之後又以疑兵之計將其驚退,最後又到靖虜衛督促發民夫緊急修補之前的缺口,得到鎮守寧夏總兵官姜漢的急報之後又十萬火急趕到了寧夏鎮,可謂是馬不停蹄。即便如此,他還生怕徐勳一時性急帶着兵馬深入河套清敵,直到在關帝廟前下馬,確定徐勳人真的在其中,他才舒了一口氣。
“幸好幸好,我總算是趕上了!”
“怎麼,邃庵公就這麼覺得我會故技重施領着千餘人馬入套?那就不是入套,而是自己送上門中人家的圈套了!”
聽徐勳說得輕鬆,楊一清忍不住眉頭一挑道:“什麼圈套,莫非虜寇動向已經探明?”
“也只是有這個可能。畢竟,如今人都覺得我徐勳愛行險,送來一個香甜的誘餌讓我去屯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徐勳對楊一清言簡意賅地說了說曹謙王景略和莫峰所部先後打探來的情報消息,衆人之前的提醒,以及他的猜測,隨即纔開口說道,“此次我是奉旨巡邊,不是奉旨開仗,真的就算要打,沒有萬全的把握,我怎麼會輕易出動?之所以下令寧夏前衛和左右中屯衛集結,只是爲了以防萬一。邃庵公,倘若虜寇真的雲集河套,按理來說,花馬池到興武營這一帶是最好突破的。我記得,那邊的城牆才修了幾十裡吧?”
“是,畢竟之前嚴冬修建,事倍功半,我是準備從春到秋,發兵卒民夫四萬,爭取一蹴而就。當然,只要朝中沒有掣肘。”見徐勳露出了一個你儘管放心的表情,楊一清這才所有所思地說道,“不過,倘若領兵的真是小王子三子巴爾斯博羅特,那麼,此前勞而無功必然慾求不滿,再犯的可能性極大,貿然出擊反被所趁。”
徐勳就知道性子穩重的楊一清不會因爲此前的那次大捷而忘乎所以,當即微微一笑。見旁邊的張永遞上來一個黃絹包裹的竹筒,他便接過來對着楊一清搖了搖,似笑非笑地說道:“邃庵公可知道這裡頭是什麼?”
楊一清微微一愣,隨即謹慎地說道:“是聖旨?”
“是聖旨。京城到陝西足足兩千多裡,這是六百里日夜加急送過來的,聽說在內閣和部議上險些鬧翻了天。”徐勳摩挲着此前被包裹得嚴嚴實實,這一路上沒有絲毫磨損的黃絹,他便一字一句地說道,“這是聖命,令寧夏城文武官員於城南山川壇祭天,另祭歷年來死難將士,建英烈祠。”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頓,看着驚愕莫名的楊一清說道:“當然,不止是寧夏,還有九邊其他重鎮都是照此辦理。從即日起,在寧夏城山川社稷壇西,建英烈祠,專祭歷次戰事死難將士。將來會慢慢設法一一錄名其上。當然,除了死難於王事者之外,建下大功而壽終正寢的也可以入英烈祠,而在陝西三鎮名聲赫赫的追贈太傅王襄敏公,毫無疑問便是第一批入祠的人。”
身爲兩榜進士,楊一清對於自己的前任,也是開陝西三邊總制先河的王越,自然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同樣是最初掛右都御史銜任三邊總制,同樣是在陝西呆過多年歲月,因而,他就任以來,每每聽人拿他和王越相比。就是他自己,對於王越雖則也有欽佩敬意,可對其爲人卻始終不以爲然,此刻聽到徐勳這番話,他的目光不禁完全落在了那一卷聖旨上。
“就算六百里加急,只怕這聖旨出爐也沒經過太久的時間吧?”
“沒錯,這是我臨走之前就對皇上請了命的,也對劉公公打了招呼。只要皇上首肯,劉公公不攔着,其他人即便有反對,但也攔不住,所以,聽說即便鬧翻了天,真正在朝上也不過爭了數日。可就算爭再久,這東西我也一定要爭下來。將士們上陣都是豁出性命去拼的,一丁點追贈亦或是撫卹銀子,畢竟不能完全彌補傷痛,而這儘管比不上旌表,可能夠光明正大地讓名字位列其中受官員祭拜,這樣的榮耀也是死難將士該當的!”
楊一清知道徐勳下定決心的事,就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來,更何況這東西已經演變成了聖旨,他自然無話可說。因而,當徐勳說請他去見一見寧夏巡按御史,傍晚酉時齊集帥府頒佈聖旨的時候,他自然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只是,徐勳問起夏言的時候,他卻微微笑道:“既然他不急着去應鄉試,我就把人丟在在總督行轅學一學。能夠對你說復河套的年輕人,磨礪磨礪,興許異日能夠接過這些擔子。”
而臨去御史府之際,他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開口說道:“只是,下次若是再遇到黑山營這種事,還請平北伯三思而行。殺人立威都是不得已的情況下方纔爲之,畢竟有違朝廷律例。哪怕皇上信賴,可朝中物議太多,終究於你不利。”
等到楊一清匆匆離去,張永才若有所思地上前說道:“我說徐老弟,黑山營的事情我也聽說了,你向來不是這麼衝動的人,這一回爲何要如此凌厲行事?就算殺一儆百,把人押回來在寧夏城中斬首示衆豈不是更好?”
苗逵此時已經去了監槍太監秦懷的府邸,陳雄也跟着一塊去了,因而這會兒關帝廟中除去了江彬曹謙曹謐等人之外,就只剩下了徐勳和張永這兩個大頭頭。聽張永終於問了這一茬,徐勳才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要說殺了此人,還真有三分是衝動。當然,之所以當場就殺了他,是爲了震懾黑山營上下,以及傳給鎮遠關的守軍看的,也不無警告寧夏上下軍官之意。之所以不把人帶回來再殺,那是因爲傳言以訛傳訛,遠比看到的更能震懾人,否則,要讓寧夏鎮這些或是桀驁或是心灰意冷的軍官俯首聽命,一個腦袋還遠遠不夠。”
說到這裡,徐勳便一攤手道:“你看我這次一口氣撤換了那許多人,砍了一個腦袋沒有,可有人有異議?就因爲那個腦袋至今還掛在黑山營的旗杆上,這寧夏城中的事情方纔會推行得這麼便利。”
張永頓時恍然大悟:“我還想呢!打一棒子,給個甜棗,這素來便是收服人心之道!可你衝動殺人的時候還能考慮得如此周全,真是賊精明!”
傍晚酉時,帥府之中一時將校雲集,就連鎮守太監李增鄧廣也一塊來了。寧夏鎮原本有寧夏府,但自從洪武年間廢府置衛,後來又成爲了寧夏鎮之後,漸漸就成了完全的軍管。上上下下的文官加在一塊,就只有住在察院之中的巡按御史一個人。所以,巡按御史安惟學和李增鄧廣一樣,在滿院子的武官之中顯得格外礙眼。儘管他位階幾乎比這兒的每個軍官都低,可大明朝的武官不值錢,如他這樣的文官卻異常值錢,尤其是巡按御史的巡按兩個字,便是代天巡按,幾乎等同於天子耳目,所以他足可昂首睨視那些粗漢。
“欽差平北伯到,三邊總制楊部堂到,姜總兵到。”
眼見徐勳和楊一清一塊進了院子,而姜漢則是落後兩步,衆人紛紛左右站開,畢恭畢敬低頭行禮。而安惟學見楊一清看似和徐勳並排,實則也落後了半步,忍不住嘴角一挑暗自哧笑了一聲。
楊一清明知道他是劉公公的人,之前在面前避而不談軍務,只論學問文章,可實則還不是一樣黨附徐勳,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什麼名臣!
當三人一一入了正堂之後,其他一應人等方纔魚貫而入帥府正堂。然而,卻有眼光敏銳的將校發現,這一次的正堂之中卻並未設置留給巡按御史和鎮守太監的座位。就連李增鄧廣和安惟學,在進了大堂之後也全都是面色一變。李增更是強笑問道:“平北伯,不知道御馬監掌印太監苗公公和御用監掌印太監張公公人在何處?”
見下頭衆人多有疑問,徐勳便淡淡地說道:“苗公公和張公公出城去查看山川壇和社稷壇的情形了,所以如今不在。今日召集諸位前來,不是爲了別的,而是因爲有詔書要頒。”
見徐勳手一指,立時有一個年輕軍官雙手捧着一個黃絹包着的籤筒快步上來,衆人你眼看我眼之後,立時齊齊跪了下去。就是心中震驚的安惟學,見楊一清亦是和姜漢退步到階下行禮,他也不得不隨着李增鄧廣跪了下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九邊重鎮國之屏障,歷年來御虜寇戰歿者甚多,雖有追贈撫卹,尚不足以慰上下軍民之心。今於九邊重鎮悉設英烈祠,歷年來戰歿者鐫刻其名,春秋兩季令官員祭拜,以告慰英烈在天之靈,故名曰英烈祠。然前有戰功赫赫者,雖非戰歿,仍可移入英烈祠,受朝廷香火百姓祭拜,以不負其昔日戰功。佈告天下,鹹使聞知。”
此前徐勳雖不曾動得寧夏鎮的根本,但今日聖旨一來,從總兵姜漢以下,都認爲自己明白了徐勳此前按兵不動的緣由,可誰想並不是一道下令出兵的聖旨,而是這樣一道設英烈祠的詔書。因而,等徐勳宣讀完畢,從上到下全都是大爲意外。尤其是巡按御史安惟學在起身之後,更是忍不住開口說道:“死於王事者,朝廷一直都有追贈撫卹,怎麼突然要建這英烈祠?況且,歷次戰歿者極多,萬一有人冒功要入祠……”
“安巡按,這詔書上已經寫得很明白,雖有追贈撫卹,尚不足以慰上下軍民之心。”說到這裡,徐勳又加了一句道,“文武官出仕到五品以上,朝廷都有敕命誥命加封追贈,更有賞銀重修墳塋等等。可這死於王事者就是那幾兩銀子,相較之下未免太微薄了。畢竟,相較於別人的功勞苦勞,他們丟的卻是一條性命!至於是否冒功,自然會一一審覈。”
說到這裡,徐勳一把合上手中的詔書,環視了衆人一眼,這才沉聲說道:“所以,數日之內,寧夏城文武官員於城南山川壇祭天,另祭歷年來死難將士,起建英烈祠。皇上說了,昔日太傅王襄敏建有大功於朝,建好英烈祠之後,將其靈位第一批移入。”
徐勳之前固然對別人盛讚過王越,可此時的態度卻代表朝廷代表天子,自然絕不相同。一時間,下頭面面相覷的同時,更多人竊竊私語了起來。直到衆人一一退出正堂,李增和鄧廣對視一眼正要走,卻不防徐勳突然開口叫了一聲。
“李公公,不知道黑山營的糧草,如今運多少了?”
聽到這話,李增頓時面色一變,隨即才轉身陪笑道:“平北伯,這糧食已經調撥完畢,只是這運到黑山營畢竟路途遙遠……”
“這不妨,只要有糧食,召集運力要多少有多少。明日一早,還請李公公把糧車齊集到北關德勝門,儘快運去黑山營吧。”
李增原本只是推搪之詞,可見徐勳竟是絲毫不讓地逼了上來,他頓時面色更難看了。可他話都說出去了,這會兒要繼續敷衍卻是難能,思來想去只能強笑着答應了下來。等到和鄧廣一塊出了正堂,他便立時沉下了臉來。
“欺人太甚!”
鄧廣卻若有所思地往後頭瞧了瞧,隨即低聲說道:“老李,他這麼逼着你調糧食上黑山營,說不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回去和王公公合計合計,他不是就巴望着徐勳趕緊走麼?他是來巡邊的,一直賴在寧夏不走,必然是想着那一股虜寇。只要送了他這個瘟神出兵,接下來就只要祈禱老天有眼讓他打敗仗就夠了。不就是三千多石糧食,我幫你去湊一千石!”
李增轉念一想,深覺有理,立時重重點了點頭,扭過頭又狠狠瞧了裡頭一眼,他便咬牙切齒地說:“好,咱們走!眼下咱家認栽,可他也別想一直贏到最後!”
這兩個鎮守太監一走,安惟學方纔緩緩從裡頭出來。剛剛有意拖着步子的他把兩人之間的談話聽得清清楚楚,心頭自有一本明帳。知道這兩人也是劉瑾的親信,但他自忖兩榜進士,去投劉瑾也就罷了,當然不肯和這些尋常閹宦混在一塊。想着周昂在面前的旁敲側擊,他不由得哂然一笑。
真等這些傢伙來提醒,那早就晚了!想當初黑山營的消息剛傳來的時候,他就已經寫了好一篇花團錦簇的文章,早送到京師去了,興許這會兒已經壓在了劉瑾案頭。
儘管陝西距離京城足有兩千多裡,但在日夜疾馳換馬不換人的情況下,只要區區四日便能抵達京城。所以,安惟學得到消息後送出的摺子,確實一早就到了司禮監掌印太監劉瑾的案頭。只不過,對於如何運用這樣一件東西,劉瑾卻一直有些猶豫。這非請上命而殺人,對別人來說興許是不小的罪名,可徐勳是什麼人,這點小事怎能動搖得了他?
於是,他只是授意都察院幾個御史預備好了摺子,等徐勳的驛傳快報到了見機看看是否送上去,結果徐勳奏報一到,他在御前才試探了兩句,小皇帝卻把徐勳誇了個天花亂墜,他就知道這事兒絕不是發作的時機。
徐勳不在的這一個月,劉瑾在朝中雷厲風行地推動了諸多改革,從屯田到易俗,從清糧儲積欠到考察官員,鬧了個人仰馬翻。而錢寧又帶領內廠中人下淮揚,在兩淮鹽政司轟轟烈烈查了一個遍,因而哪怕眼下這件事不得不偃旗息鼓,他也沒覺得太過挫敗。
與其在這種小事上發難,還不如等着徐勳那小子貪功冒進吃個敗仗!
三月十五這一日乃是望日大朝,因陛見陛辭官員甚多,朱厚照強忍不耐煩撐到了結束,照例叫上劉瑾等人陪着回仁壽宮去見張太后。然而,因爲天氣太好,再加上早上上朝坐得太久,小皇帝一時興起,吩咐也不用步輦,本想就這麼一路走回去。可還不等他下丹墀,突然那邊就傳來了一聲驚咦,不多時,一個年輕宦官就腳下匆匆地捧着一樣東西送了上來。
“皇上,這是奴婢剛剛瞧見遺落在御道上的。”
朱厚照一時愕然,讓瑞生下去接過之後,他取了手中漫不經心才掃了一眼,驟然之間就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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