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鬢髮霜白,身影清瘦的男子,無聲息地出現在呂紅袍身前,右手揚起,五指捏古樸拳印,隨意一拳打出。
這一拳,毫無煙火氣息,自然而然。
恰似瀑布從天而落,樹葉隨風而舞,本就是造化自然的一部分,故而衍化出“道法自然”的神韻。
這是“黃庭造化印”。
一拳既出,如造化相隨,對手對抗時,就像在和造化天地對抗!
這一拳,打向呂紅袍。
同一時間,一隻大手從天而降,籠罩向蘇奕。
出手的,是個身着道袍的中年道人,柳須飄然,頭戴道冠,手持拂塵。
正是南天道庭的長恨天帝。
他憑空出現時,腳下陰陽交錯,就像行走在兩個截然不同的時空交錯處,看似近在咫尺,卻像置身在另一個時空中出手。
而那隻籠罩向蘇奕的大手也同樣如此,掌心陰陽交割,宛如分開了清濁、劃分出陰陽二界,一隻手而已,卻像貫通兩界之間的時空大門。
從被那災厄秩序砸落大地,到這兩位天帝一起出手,完全在同一時間發生。
呂紅袍和蘇奕還未站穩身影,就陷入絕境!
太恐怖。
換做其他任何天帝之下的角色,註定來不及反應,就會被抹殺掉。
蘇奕心境擁有心光,才勉強能察覺到這一場突兀而至的殺劫。
可也僅僅只是察覺到。
很難去抵擋。
因爲那等天帝神通,委實太過恐怖,一如天道災劫驟然降臨。
可這一瞬,呂紅袍卻嗤地一聲笑出聲。
還不等蘇奕多想——
下一刻,眼前驟然間看到一片耀眼熾盛的血色劍光。
那劍光如若蓄積已久的火山爆發,將虛空焚煉,將天地絞碎,將大道抹除。
已根本無法形容這等劍氣的恐怖。
蘇奕勉強只看到,那籠罩向自己的大手驟然爆碎,宛如行走在陰陽時空中的長恨天帝脣中發出驚怒的大叫,身影暴退。
同一時間,另一側施展“造化黃庭印”的聞天帝,則被一片血色劍氣劈出萬千丈!
下一刻,蘇奕身影就被抓住,衝出這片被血色劍光劈碎的天地。
當視野恢復清晰,蘇奕才發現,又回到了那一片浩瀚的星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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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七煞棄土”界域,都已經消失。
而在遠處,扶搖天帝腳踏金色道臺之上,臉色陰沉。
在他身旁,長恨天帝滿臉驚怒。
聞天帝披頭散髮,胸膛有着一道觸目驚心的劍痕在淌血,血水蠕動,傷口悄悄彌合,可他的臉色卻蒼白許多,很是陰沉。
而在三位天帝后方,還有一道身影,容貌和帝厄一模一樣,一襲黑袍飄曳,周身繚繞億萬黑暗符籙,宛如置身黑暗中的主宰。
正是厄天帝。
再看身旁,呂紅袍脣角帶着笑意,得意洋洋道,“偷雞不成蝕把米,若是一對一,老子早砍掉你們其中一個的狗頭!”
說着,他一拍蘇奕肩膀,“好兄弟,那性靈之珠確實好使,哈哈!”
任誰都看出,呂紅袍很開懷。
而蘇奕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之前那一場驚險無比的刺殺中,呂紅袍早憑藉性靈之珠察覺到了藏在暗中的聞天帝和長恨天帝。
故而,在被那一片災厄秩序轟擊後,呂紅袍故意示弱,裝出一副措手不及的樣子。
可他實則憋了大招,當聞天帝和長恨天帝殺來時,驟然間進行反殺,不止破開扶搖天帝的“七煞棄土”,還把聞天帝和長恨天帝擊傷!
性靈之珠?
這樣的字眼,落入那些天帝耳中,讓他們頓時明白了剛纔是怎麼回事。
“憑你呂紅袍,也能煉化我和長恨道友的意志法身?”
聞天帝皺眉,似很不解。
呂紅袍眨了眨眼睛,“你猜?”
“哼!不重要了!”
聞天帝道,“憑你呂紅袍一個,還護不住蘇奕那孽障!你敢拼命,我等就敢剝奪你的永恆帝座,將你打落深淵!”
他和其他三位天帝皆殺氣騰騰,一身帝威籠罩這一片星空,無數星辰轟然爆碎,承受不住那等威壓。
而在文洲天下,原本清朗湛然的天穹,忽地被墨汁般的黑色煞光籠罩。
像從白天一下子墜入永夜。
而夜空深處,無數星辰爆碎,隱約可見那一個個天帝的身影,若無垠高大的天道主宰。
這等匪夷所思的異象,當即震撼整個文洲天下,引發莫大震動,惶恐不安。
哪怕是那些屹立文洲之巔的天君人物,都不禁被嚇到,肝膽欲裂。
帝戰!
在文洲的天穹之外,有多位天帝出行,正有一場恐怖的大戰上演!!
是誰,竟惹出多位天帝一起出手?
一下子,根本無須多猜,人們就想到了一個人——
紅袍天帝!
也想起了在九曜禁區暴露身份的蘇奕!!
無疑,這是一場針對呂紅袍和蘇奕的截殺,並且是由多位天帝一起親手出擊。
一場大戰,上演於天穹深處,卻讓整個文洲天下遭受到影響。
可想而知,天帝出手所引發的動靜何等之大。
“拼命?”
呂紅袍笑容滿面,“我若拼命,起碼也能拉你們其中一個墊背,要不要試試?”
一側的蘇奕不禁揉了揉鼻子。
這些天帝之間的對抗,也得比誰更狠?
“呂紅袍,以你的心智,應該不難猜出,我們此次若無拿下你的把握,豈可能親自前來?”
厄天帝開口,“可你卻猶自冥頑不靈,爲了蘇奕那樣一個孽障,值得麼?”
呂紅袍淡淡道:“值不值,你說了不算,我倒是想看一看,就憑你們四個,如何能拿下我。”
“誰說只有他們四個?”
忽地,一聲輕笑響起。
那笑聲如劍吟般清越刺耳,聲音剛響起,一個黑衣男子從虛空中走出。
身影消瘦,肩寬腰窄,長髮潦草,揹負一口巨大的長劍,劍身有無數細密耀眼的血色符籙涌現。
轟!
隨着他出現,這無垠般星空驟然震顫,一股無法形容的劍道威壓擴散,竟是讓在場那些天帝的氣勢都被壓蓋下去。
呂紅袍眯了眯眼眸,傳音道,“這廝必然來自命運彼岸,那一身的氣息壓制了許多,否則,怕是早已遭受到命運秩序的反噬。”
“可即便如此,這種存在的戰力,也足以讓天帝都忌憚三分。”
蘇奕心中沉重。
他隱約猜出那揹負巨大血劍的黑衣劍修的身份,極可能就是黑崖。
那個劍帝城的叛徒!
果然,下一刻就見那數位天帝皆朝那黑衣劍修齊齊見禮。
有的稱呼“黑崖道友”。
有的稱呼“黑崖使者”。
稱謂不同,名字卻一樣。
這一切,讓蘇奕意識到,當初發生在九曜禁區的殺劫也好,現在發生在此地的災禍也罷,幕後之人註定不可能是邪劍尊。
而是這個黑崖!
也只有這個來自命運彼岸的傢伙,才能讓四位天帝選擇聯手。
天帝,一如永恆天域的至高主宰。
天帝畢生所渴望的超脫之法,就是抵達命運彼岸,從命運規則中超脫。
如此對比,就能看出天帝和命運彼岸強者之間的差別。
而黑崖就來自命運彼岸!
“諸位無須客氣,在命運長河上,咱們都是大道之友,我黑崖就是一個跑腿的角色,當不起諸位厚愛。”
黑崖微微一笑,擺了擺手。
話說的客氣,可面對那些天帝時,他自有一種發自骨子裡的傲意。
旋即,黑崖目光看向蘇奕,禁不住咧嘴笑起來。
在衆人驚愕目光注視下,就見黑崖誇張地雙手抱拳,朝蘇奕長長行了一個大禮,大聲道:“棄徒黑崖,見過大老爺!”
聲震星空!
一衆天帝皆驚疑,什麼大老爺?
他蘇奕怎會被一位來自命運彼岸的存在稱呼爲大老爺?黑崖直起腰,臉上的笑容卻不見了,反倒感傷嘆道:“大老爺啊大老爺,您怎麼淪落成這般樣子了?當年的您,何等威風,何等了不得?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我
像狗一般被驅逐!”
“可如今在我眼中,您怎麼卻像變成一條狗了?”
黑崖一臉的感傷,痛心疾首,“不,是連狗都不如了!”
蘇奕靜靜看着對方,沒有吭聲。
呂紅袍眉頭緊鎖,哪會看不出這個氣息恐怖的黑衣劍修,是故意在說風涼話?
那醜陋嘴臉……別提有多令人噁心!
但,也能讓人看出,這黑崖對蘇奕有着刻骨般的恨意。
毫不掩飾!
“哈哈,當年的我像狗般被驅逐,而今您卻淪落得連狗都不如,世事之無常,還真是令人唏噓。”
黑崖又咧嘴笑起來,他似乎憋了一肚子的怨氣,在此刻找到了宣泄對象,顯得格外興奮,甚至有些癲狂和扭曲。
呂紅袍忽地道:“奇怪,你們從哪裡找來這樣一條瘋狗?並且還對他客客氣氣的,還真把自己當狗奴才了?”
一句話,把對付所有人都罵了一遍。
那些天帝立在那,神色各異,並未被激怒。
作爲這永恆天域主宰般的存在,他們敬的是黑崖的來歷,而非忌憚黑崖的戰力。
甚至,若黑崖願意親自下場去對付呂紅袍,他們完全樂見其成。
借刀殺人,誰不願意?
可他們心中也清楚,不能看輕這個性情乖張癲狂的黑衣劍修。
真惹怒對方,他們這些天帝也吃不消。
而聽了呂紅袍的話,黑崖不禁一怔,旋即大笑道:
“好好好!你這娘們有骨氣,這樣殺起來才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