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六章破殼之聲

燭光昏暗,跳動的火苗帶起搖曳的光,悉悉索索的聲音一聲一聲傳入耳中,這不大的屋子裡已然佈滿了血腥的氣味;馮妖妖託着腮斜靠在牀榻上,面無表情,偶爾嗅到穿過紗帳的血腥氣時會轉頭看上一眼,看着自己曾經最寵愛的人從忍受,掙扎到昏厥,她的表情始終都沒有變過。

雨水沖刷着屋頂,經屋檐,窗臺流淌而下,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

不知過了多久有輕微的敲門聲傳來,綠兒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小姐,馬車備好了”,

一隻只線絲蠱蟲在地上帶起道道血痕爬了回來,順着紗帳簾布收回袖中,纖細的手指掀開簾子走下牀,輕掃了一眼地上模糊的血肉走上前打開門。

雨打臺階,門外的綠兒忙替她撐上傘,低聲道:“小姐,屠夫想要見你”,

馮妖妖眉毛一挑,遠遠的望見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冷笑道:“他想要媚姬?”,

綠兒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不忍之色。

她與媚姬的恩怨由來已久,不止一次幻想過媚姬失寵那一天,自己可以報復她的那一天;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她心中並沒有一絲快感,有的只是兔死狐悲的哀傷,歸根結底自己和她又有什麼不同?都只是這個人任意玩弄的下人而已。

馮妖妖臉上蒙上一層寒霜,道:“兵部的人都敢向我討人了,這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是活膩了嗎?告訴他,媚姬就算背叛我十次百次也是我的人,就算她變成一具冷冰冰的屍體他也別想碰上一下,要是再敢動我的人的注意我就活剮了他喂狗”,

“是”,

聽她這麼說綠兒心中竟而鬆了一口氣,同情地向屋內看了一眼,撐着傘小跑了出去。

遠遠的看到滿臉橫肉屠夫偏頭朝這裡看了一眼,先是滿臉戾氣,然後咧嘴一笑拎着手裡的鉤子走了;一瞬間,她心中殺機大起,冷哼一聲終究是忍住了,揹着手走下臺階,走進雨中。

“小姐”,

綠兒慌忙小跑過來將傘撐在她頭頂,扶着她上了馬車。

挑開簾子向院中稍稍看了一眼,又面無表情地放下,綠兒便縮手縮腳地坐在她身旁。

要是以前她早就想着法子討好她了,但今天無論她怎樣都無法強顏歡笑;輪軸轉動,馬蹄踏在泥濘中的聲音混雜着雨聲傳入耳中,她只覺得心中亂成一團。

“巫蠱童子還沒回來”,

忽聽馮妖妖說道,卻不知道她是在自言自語還是詢問自己,她忙答了一聲“是”,

馮妖妖嘴角勾起,道:“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追上來的”,

衣袖輕動,自袖中取出一把匕首遞給她。

綠兒不禁一怔,手指僵硬地接過匕首。

“他是薛沉鴉的人,還以爲我不知道”,

語調平淡,無喜無悲,但綠兒卻聽的心中一顫。

這個人到底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的?陰毒,狠辣,細膩,似乎什麼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瞞不過她的心,她似乎對身邊的一切人和事都沒有一絲一毫的感情,只是以局外人的姿態審視着一切,但凡對她不利的都以狠手除掉,即便是父母兄弟也不例外。

她好像沒有心,沒有正常人應該擁有的一切感情。

“他對你似乎還不錯,你對他,也不差”,

綠兒凝眉道:“小姐,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可憐”,

馮妖妖饒有興致地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很可憐,他從小就很可憐,也很愚蠢,明知自己弱小卻偏要追求註定無法得到的東西,有了兩個主子,卻不知道該忠於哪一個,你見過哪一條狗有兩個主人的?”,

綠兒低頭不答。

“你親手殺了他”,

綠兒愕然擡頭:“我?”,

看到她似笑非笑的雙眼時心中不禁一顫,低頭道:“是......”,

......

飛鶴樓中,一連幾日氣氛都緊張的很,連在樓下用餐的客人都能感受到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

並沒有預料中的襲擊,這幾日俱是風平浪靜,但陸鴻的心卻一刻都沒有放下來,而體內的線絲蠱蟲並沒有被曼珠沙華心法壓制住;也直到這時陸鴻才知道線絲蠱蟲丹的可怕之處。

這種丹藥乃是由線絲蠱蟲的蟲卵煉製而成,雌雄蟲卵抱體成球狀,上面塗上一層毒藥,一旦進入人體那毒藥化開蟲卵便會快速生長成形,這兩隻長成的雌雄線絲蠱蟲不會立刻發動攻擊,而是在人的體內交配產下更多的蟲卵,蟲卵再成長,再交配,如此循環。

線絲蠱蟲的壽命極短,成長和繁殖也是極快,只是短短一天的時間就能孕化出近百隻蟲子,然後成倍增長,陸鴻用曼珠沙華心法殺掉一批又一批,但卻怎麼也殺之不絕,孫瑤和青陽子每天都給他傳功,但體內的線絲蠱蟲卻是越來越多。

“少爺......”,

晴兒俯下身用溼毛巾擦了擦他額頭的汗珠,見他臉上已經沒有一絲血色,慘白無比,脖頸,手臂和手背上因疼痛而青筋暴起,心中又急又怕。

這幾天名醫也請了不少,但卻沒有一個有用的,白白花了那麼多銀子,眼下只能靠青陽子和孫瑤傳功勉力維持着。

伺候他一直到傍晚時分,他運功一刻也沒有停歇過,但體內的痛楚一絲也沒有減輕過,而體內的靈氣卻消耗及極快,紅色的光華漸漸變得黯淡,曼珠沙華心法運化出的花瓣一點一點消失,此消彼長之下陸鴻只覺得體內噬咬之感越發強烈,渾身好像要被撕裂一般,只支撐片刻便再也承受不住,體外光滑大散,“噗”的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那黑血中還有什麼東西在蠕動着,低頭一看居然是一隻活生生的線絲蠱蟲。

“少爺......”,

晴兒身子一顫,只覺得毛骨悚然。

陸鴻痛苦地捂着額頭,五指深深地嵌入長髮之中,全身顫抖,顫聲道:“晴兒...我壓制不了了...快殺了我”,

萬蟲噬心的痛苦帶來最深的絕望,縱然是陸鴻的神經也再也忍受不住。

晴兒淚光盈盈,踉蹌一步走上前俯身抱住她,哽咽道:“少爺,你再堅持幾天,師父一定會幫你解毒的......”,

淚水一滴滴落下,心中更是疼的難以言喻。

“我...忍不了了,晴兒,我求你...快殺了我...”,

陸鴻雙目盡赤,聲音沙啞,牙齒幾乎咬出血來。

“當”,

當是時有一聲響動傳來,像是孵化成熟的小雞將要破殼而出的聲音,一道金光忽然透過厚厚的布袋如光柱射出,原本昏暗的房間頓時變得金光爍爍,一種神聖,威嚴,雄偉,高高在上的氣息彌散開來,陸鴻皮膚之下蠕動的線絲蠱蟲忽然間安靜下來,體內的痛苦也隨之減輕大半。

他手掌顫抖着離開額頭,吃力地擡起頭,愕然地看着牆角處那忽然金光大作的布袋。

“金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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