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古老的戰船無比邪異,也無比詭秘。
其有着這世間最陰邪之物,卻散發出雷劫的純正氣息,令人不寒而慄。
周衍渾身發冷,寒意徹骨。
但他卻無比鎮定,在感覺脖頸處被如一團熱氣噴到的時候,周衍已經顯化出了形意雷鷹鬥戰體。
雷鷹,專注於雷霆,翱翔於雷霆,乃是天劫的主宰,是雷霆的圖騰。
周衍儘管無法動作,如僵硬在原地,又如深陷泥潭而無法掙扎,卻並不妨礙他施展道則、顯化規則。
不僅如此,哪怕是周衍不能動,但這世間,卻有着一些東西終究是困逆不住的,如不朽的神性,如不朽的魂液乃至於強大的帝血。
這些,在曾經的千魂淵結界無法被鎮壓,這裡,也依然不會被鎮壓。
周衍以強橫無敵的意志,挪動了自己重逾萬鈞的軀體,顯化出了一種無法言喻的至道規則。
那一刻,周衍的身上燃燒出了寂滅的紫炎,呈現出了毀滅的雷劫氣息。
“嗤嗤——”
虛空微微一震,如有可怕的生物受到了驚嚇和衝擊,如一道波光流轉,陡然射出,沒入了那一片雷劫的巨大能量團之中,消失不見。
而那種被陰冷的目光注視的感覺,也在剎那之間消失了。
周衍顯化出如巨大的雷鷹一般的鬥戰體之形態,整個人如鷹身古妖,鋼鐵一般的羽毛,閃爍着幽冷骨刺的巨臂。
一種種同樣純粹的雷劫氣息,似乎形成了一種吸引。
漸漸的,有雷劫的氣息緩緩流溢而來,沒入周衍形意鷹形鬥戰體的軀體之中,形成一層層紫色的電弧,在這還算明亮的天地裡,顯得炫彩紛呈。
只是,這種吸納,速度竟是從開始的緩慢,立刻劇烈了起來,剎那之間如要狂暴。
周衍心中驚悚,立時施展帝氣化龍吞天神術,剎那吞噬一大片雷劫,隨即立刻恢復本體,取消鬥戰體。
隨後,周衍若有所思,顯化出了神猴劍魂,渾身帝血流淌,長毛生出,手持伏魔棍,身邊閃爍紫炎。
如此一來,周衍反而直接脫離了無盡雷劫洶涌而來的可怕局面。
到這一刻,周衍也輕鬆了許多,整個人也不再僵硬。
他明顯掙脫了某種桎梏。
而掙脫桎梏的結果就是不再被這古戰船的世界所掣肘,可以動作。
周衍手持伏魔棍,在這堅硬的船上走動了起來。
也是這個時候,周衍纔有機會打量這戰船內部的世界。
遠方,是橫七豎八混亂堆積的一枚枚的、鏽跡斑斑的雕像,這些雕像全部都只有一尺餘長,呈現出暗紅色的詭異顏色。
它們有的看起來很完整,有的看起來很殘破。
但不論是完整還是殘破,其雕像上都可以清晰的看見各種道痕各種兵器傷痕,這些雕像,如一個個鮮活的生命,記述了一段邪異而又不爲人知的秘密。
這些雕像的另外一邊,則是一具具的乾屍。
每一具乾屍,身上甚至有乾枯腐朽的人皮包裹着,這也是它們與骷髏體的最大區別。
周衍已經見過一次乾屍的變異,見過一次其化作雕像的過程。
但這一次看到,他依然心中有些涼颼颼的。
周衍一步步的走動,目光從遠處逐漸回收,再到腳下前方。
隨後,周衍走動的步伐停下了。
前方,是一片漆黑色的土地,這是這艘古老的戰場的第一層,是屬於甲板的位置。
但腳下不是甲板,而像是人的頭骨打磨而成。
周衍的步伐前方,是人的頭蓋骨的中心部位,有一個明顯的豁口。
那豁口呈現出的兵器痕跡非常明顯,如一隻巨大的斧頭,一斧頭劈中了頭蓋骨,生生劈出了這樣一道豁口!
周衍沒有推衍,也沒有衍化真虛,但他已經足以想像這樣一幕。
難以述說,這是一種怎麼樣的衝擊。
周衍歷經暗神域的生死大戰,歷經兩三年的沉澱而修身養息,如今依然頭皮發麻,整個人有着未知的驚悚之意。
周衍又前行了幾步,他的目光落在這巨大的豁口處,隨後看向了豁口的內部。
豁口的內部,一片黝黑,如絕世的惡地,裡面滲透出一股股魂毒一般的腐朽氣息,不可沾染半點。
其中,有明顯乾枯的藥田痕跡,自己有強大的人物以他人的頭蓋骨爲藥田,種植過絕代神藥。
而這種神藥,則是可以奪取骨髓之中的精|華。
只不過,如今的藥田乾枯,處處腐朽,神藥也死了,頭骨也破碎了。
周衍繞開了這一大片的豁口,繼續走向前方。
不遠的前方,出現了兩處巨大的坑洞。
這是頭骨雙眼之地。
其中同樣一片黝黑。
但周衍目力可以看到其深處有兩處血泉。
血泉同樣乾涸枯朽。
但是血泉裡,有着密密麻麻的雕像。
每一枚雕像,都渾身道傷,混亂不堪,但雕像上,卻記述着許許多多的至道。
而這些至道,卻又混亂、相互衝突。
周衍看着這無盡的雕像,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他呆立了片刻,隨即,他又擡起頭,看向了遠方。
周衍避開了雙眼之地,來到了這一片地域的頭骨眉心之處。
周衍推算,如果真的是頭骨——那麼有頭頂的位置,有雙眼的位置,就一定有眉心的位置。
眉心,則是神魂之地。
如果這裡有什麼天大的秘密,那麼眉心,必定就是最關鍵的地方之一。
頭骨,本該不是一種平面的形狀,但這個戰船的第一層平面,在周衍判斷中,是一處平地——也就是說,這頭骨,被強大的力量碾壓成爲一片平地。
抑或者,這裡的空間出現了不規則的變化,才使得空間近乎於平面。
周衍根據推算,來到了推斷中眉心的地方。
在這裡,除了一柄鏽蝕的匕首之外,什麼都沒有。
而這柄鏽蝕的匕首,只有匕首的手柄處呈現在外,其鋒利的刃口全部殺入了地面之中。
到這一步,周衍立刻判斷出,這巨骨的主人,非是被一斧頭劈碎了頭骨,而是死於這一匕首的穿刺。
一匕首,刺入眉心,鎮殺全部。
周衍依然能感覺身後跟着那未知的陰冷邪異的存在,但他也沒有回頭,也沒有去感應什麼,只是保持着自己神猴鬥戰體的形態,同時開啓着寂滅紫炎守護。
此時,見到這匕首,周衍不由沉思着,拿出軒轅劍,準備將這柄匕首從這骨地挖出。
只是,軒轅劍連斬數劍,這骨地連半點印痕都不能留下。
周衍心中震驚,隨即又徒手捏住匕首的柄端,以強橫的力量拔出,但同樣也拔不出。
事實上,周衍在用劍挖的時候,已經知曉自己拔不出這柄匕首,卻不想事實的確如此。
周衍在原地呆了片刻,沉思了一會兒,接着,他擡頭,看向了前方。
前方依然有乾屍遭遇雷劫蛻變成爲雕像,也依然有雕像破敗,有雕像顯得完整。
周衍這麼觀看着,沉思着,竟是有些怔然。
時間又過去了數個呼吸。
周衍卻忽然想到了過去在大周家族的時候,自己的父親周忘塵最喜歡雕刻的事情。
那一刻,如一道驚雷忽然閃現在周衍眼前。
周衍一怔,下意識的將手中的軒轅劍一橫,隨後他拿出了一塊煉器材料寂滅寒鐵,下意識的以碧水連天劍術的基本劍道感悟鐫刻了起來。
那一刻,天地都變得靜謐了下來。
周衍如忽然投入了自己的世界。
他先前覺得的陰冷的雙眼消失了,天地間未知的掣肘消失了,一種種邪魅的氣息也消失了。
這一片天地,似乎只有他周衍一人。
這一片天地,似乎成爲了他周衍獨有的世界。
寂滅寒鐵不斷的變化着,最終,呈現出了一個人的模樣。
這個人,孤獨,頹廢,憂傷,滄桑。
他就是周忘塵。
當最後一筆點睛之筆點出的時候,周衍手中的軒轅劍不由自主的一抖,一劍殺到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一道豁口呈現,猩紅的血肉翻開,一道血流立刻流淌而出,流溢到了雕像上。
隨後,雕像一震,忽然活了過來,化作了周衍的父親周忘塵。
其境界,和周衍的境界一模一樣。
其戰力,和周衍的戰力也一模一樣。
不僅如此,這周忘塵出現之後,霍然飛了出去。
隨後,他站立虛空,手忽然朝着下方密密麻麻的乾屍抓了過去。
其中,一具乾屍被抽了出來。
那一刻,周衍渾身顫慄,因爲那具乾屍,和他父親周忘塵近乎一模一樣。
而這個雕像化作的周忘塵,將那乾屍一具抓到了手中,接着往自己的胸口塞,似乎在塞一個物體一樣。
但隨着這樣的動作,乾屍和那雕像化出的周忘塵很快的開始了融合。
最終,也不過在兩個呼吸之間而已,這個乾屍結合雕像化作的周忘塵真正的復活了。
有血有肉,甚至於血脈相連,讓周衍心中驚駭不已。
周衍呆愣的瞬間,一切已經完成。
而也是這一刻,那復活之後的周忘塵冷冰冰的盯着周衍,目光陰冷,狠聲道:“不孝的東西,這些年,只顧自己逍遙快活,可曾記得你那個廢物的、受盡苦難的父親?!今次,我就斬了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這周忘塵說着,隨即目光一凝,雙眼剎那顯化出祖雷殺域,一舉殺向了周衍。
這恐怖的攻擊,這絕世的戰力,分明就是完全複製了周衍自身的能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