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慶嘆氣道:“老侯啊,是我害了地和製藥,如果不是我硬要研發這款藥,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地步。
最後關頭,這已經是第幾次最後關頭了,地和製藥再也沒有錢了。
這幾個月你們也發現了,連一些基本的日常生產都維持不了了。
如果不是真的到了絕境,我一定會支持下去。
只是,現在真的不行了。
爲了你們以後的生活,放棄吧。”
有錢,能有多少?
研發新藥,投入的資金都是幾億甚至幾十億的錢,即使現在到了最後的關頭,但所需要的錢也不是一點半點能夠解決的。
像這種所謂的最後關頭,他都聽過多少次了。
之前他就是咬着牙,從各個地方剋扣出錢出來,投入這款抗癌藥的研發中去。
只是這最爲關鍵的一個實驗,一直沒能得到有效的效果。
一個藥品,不能產生有效作用,即使前面投入再多的錢也沒有用。
他不知道這個嗎?
他當然知道,也正是因爲知道,所以知道這是一個無底洞,自己的錢投入進去失敗了,他也想開了。
可是讓他拿着下面這些員工的錢,去投入這個所謂的最後關頭,去博那一點點機率,他不願意。
這些都是員工的血汗錢,不能這樣揮霍。
他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下面的羣衆,聽見張國慶拒絕了這個提議,紛紛喊道。
“廠長,再做下去吧,我有五十萬,這是我的銀行卡,請收下吧。”
“廠長,我有二十萬。”
“廠長,我有十萬。”
“廠長,我有五萬。”
下面的人紛紛報出自己能夠支持的數字,臉上充滿期待與熱切。
整個場面異常熱烈,不知道的人還以爲在競拍什麼寶貝呢。
張國慶熱淚滿眶看着他們,有好幾次想要說話,卻沒能說出話來。
最終只能無奈低頭鞠躬。
何知州他們此時也趕到了一旁,周圍羣衆的話,他們也聽到了。
橫幅的字樣,他們也看到了。
“張廠長,沒有錢,我們有,不要走。”
簡簡單單的十二個字,加上四個標點符合,表達了地和製藥公司裡面的員工對張廠長的期盼。
劉明宇很難想象,在這個已經是21世紀的時候,還有這樣的人存在。
如果說這種事情,是發生在上個世紀八九十年代,他都不會有所懷疑,甚至是21世紀開頭幾年,他都相信。
但是在這個已經2019年的年代,如果有人告訴他,一個工廠宣佈破產,下面的員工紛紛拿出自己的積蓄,喊着讓工廠不要破產的事。
問他相信嗎?
他一定會給對方一個白眼,現在什麼社會了,還有這樣淳樸的人?
然而,今天他親眼看到之後,深深地爲之震撼。
不止是劉明宇爲之震撼,一旁的何知州幾人,也是深深的爲之震撼。
何知州爲自己剛剛的小人想法感到愧疚,在一旁沉默不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張國慶擡起頭,每一張臉一一看過去,看着前面那些熟悉的臉龐,每一個人他都認識。
不管是年老的老侯這個抗癌藥的技術負責人,還是旁邊的一次性血袋製作的組長,還是在一旁顯得比較年輕一點的普通員工,他都認識,都能叫上他們的名字。
看着一個個已經頭髮發白的老人,這些人都是從他建廠開始跟隨到他現在的老員工了。
算一算時間,今年已經是第三十個年頭了,這棟地和大廈也已經建成二十五年了。
人生有多少個三十年,下面的這些人,幾乎是把自己的一聲都奉獻在這裡了。
他可以自豪地說,他的員工,只要進入了這個公司,極少會自動離開。
這次如果不是他的策略失誤,地和製藥不會走到如此地步。
也正因爲如此,他感到抱歉,感到愧疚。
只能把公司進入破產之後,賠償一下這些員工吧。
可是,即便如此,那些老員工們,卻依然相信他。
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這也是他自豪的地方,可是人總要生活。
拿出來這些錢,是他們每個家庭的大部分積蓄,甚至是全部積蓄。
他不敢動這些錢,也不能動這些錢。
張國慶沉聲說道:“各位員工,我張國慶不值得你們如此相信。”
站在前面的老侯,堅定道:“廠長,你都不值得我們相信,還有誰能夠值得我們相信?回來吧,沒有錢,我們有。
我一萬,他一萬,總能湊齊足夠的錢。
來到這裡的人只是其中一部分,還有很多人沒有過來,他們怕造成羣體性影響,所以派我們來做代表了。
我們做過統計,目前願意拿出來支持的人,總共3260人,平均每個人可以拿出3萬元,總共9780萬元。
可以支撐我們繼續走下去。”
有那麼一瞬間,張國慶的心動了。
比起其他人,沒有一個人有他強烈的心,讓地和製藥繼續走下去的心。
看着一個自己養了三十年的“孩子”,說沒就沒了,那樣的心情,誰又能理解。
但也正是因爲這樣的心情,讓他果斷拒絕了這個想法。
所謂的最後關頭,都是空中閣、水中月,看似近在眼前,實則是一個虛幻。
這些痛苦就讓自己承受好了,其他人開開心心的拿着錢去過生活吧。
強忍住心中想要答應的衝動,張國慶堅定道:“老侯,別在說了,我是不會同意的。待會官府就要派人過來,準備商談購買事宜了。
或許有機會,可以讓那位買家同意投錢,讓這個項目繼續下去。”
地和製藥是誰的沒有關係,但是屬於國產的便宜抗癌藥一定要研發出來。
他自己的老伴去世的原因,就是因爲得了肝癌,看到老伴最後走的那個樣子,這也是他下定決心研究抗癌藥的原因之一。
地和製藥都是他一個人的公司,研究什麼藥,都是由他說了算。
就這樣,地和製藥選擇了最爲艱難的研發道路。
五年了,從一無所有,到現在幾近成功,然而,卻再也無能爲力了。
如果可以,他希望下一任真的能夠把地和製藥買過去,把這個項目重新啓動起來,真正成爲一個利國利民的藥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