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看到藍王的時候,是在大牢裡。
因爲她又做了那個奇怪的夢,夢裡面到處都是血,紅豔豔的讓人驚心,空氣中瀰漫着濃濃的血腥味。而自己,毫無知覺的走行於空空蕩蕩的大殿之上,看到的是滿地的屍體,睜着驚恐的眸子,死不瞑目。
殿外,飄着鵝毛般的大雪,夾雜着絲絲的寒意,撲面而來。
轉過大殿,堂內,是兩個緊緊相擁的年輕人。其中一個,和她有着一模一樣的容貌,另一個,和藍王的面孔所差無機。
太詭異了。
居然又一次做了這個夢。
這個夢讓她不得安生。
她聽聞,懷孕的時候,夢到血,是種不好的徵兆。
她想,也許是太擔心藍王成的安危了,他畢竟是孩子的父親。雖然,他們倆之間,什麼都沒有。可是,他畢竟給了她“十億分之一”,使得金風玉露一相逢,便有了一個鮮活的小生命在她肚子裡生長。
所以,她終究是去大牢裡看了藍王。
藍王穿着一件白底紅花的囚衣,靠着牆閉目坐着,遠遠的看去,十分滑稽。
這好象是女人穿的衣服吧,怎麼會套在一個男人的身上?這算是對他的一種侮辱麼?
走近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那嬌豔欲滴如鮮花一般的紅,竟然是血漬。
藍王被用了刑。
看到了可兒,藍王站了起來,神清氣爽的樣子,沒有一絲狼狽。脣角勾起,像個老朋友一樣的打着招呼,“你來了?”
“恩!”可兒點點頭,扶住冰冷的鐵柱子,心裡有些苦澀,他的心裡,應該是怨她的吧?
“這可怎麼辦是好?”可兒皺着眉頭,“你和司徒揚都在這裡,你那十萬大軍,羣龍無首!”
“你爲什麼要擔心這些?”藍王緩緩的向前走,腳上的鏈子發出陣陣的聲響,一不小心,觸動了傷口,不禁身子一怔,悶哼一聲,定了定神,若無其事的繼續向前。好半天,終於來到了可兒的面前,“你關心我的大軍,就不關心我的死活?”
“可是……”可兒遲疑着,這個男人,一向謹慎,這一次,有那麼重的責任在肩,爲什麼會是如此的大意輕敵。居然讓兩個主帥身陷囹圄。如此,軍心怎麼不亂?難道……可兒的眸中閃過一絲疑慮,“司徒揚,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藍王淡淡一笑,看向她的眸子中有了一絲讚許,“變聰明瞭!”
可兒大驚,“什麼時候?”他一直都被關在這牢房之中,怎麼會知道司徒揚的一舉一動?難道是這牢房裡有彩燁國的奸細?
藍王低低的笑着,“看來,還是不夠聰明!”
“他早就逃回去了!是不是?”可兒驚叫出聲,“那個通風報信的人,就是司徒揚他本人!”
藍王笑着看她,“你不是對他的眼睛很瞭解麼?爲什麼竟然沒有看出來?”
廢話,當時她正爲着木莎的事情傷神呢,哪有時間顧得了這麼多?
“爲什麼要騙我?”可兒眼中有一絲受傷。他們兩個大男人,合起夥來騙她,把她騙的團團轉。他們不知道,她也會心痛的麼?
藍王擒住可兒的臉,認真的看着她,“沒有想騙你,只是想騙你的兄長罷了!”如果不是這樣自殺式的自投羅網,怎麼能讓他們放鬆警惕?
他們自以爲將真的司徒揚囚在了大牢深處,拿一個假的來騙藍王,卻不知道真正的司徒揚早已逃離。
他們自以爲將彩燁國的兩位主帥都囚在了大牢之中,他們的大軍必亂,可是不知道,兩個人聲東擊西,運籌帷幄。
“不要傷害他!”可兒哀求道。這些天來的接觸,已經讓她對古王充滿了感激之情。她甚至想,如果在現代,也能有這樣一位肝膽相照的朋友,該有多好阿。
藍王淡淡一笑,目光有一絲頹然,“我對他的傷害,也許要數十天之後才能見分曉。不過,他對我的傷害,馬上就會到來。”說着,藍王握緊了可兒的手,“可兒,如果,他要你殺我,你會心疼麼?”
“爲什麼?”可兒大驚失色。
古王曾經問過她的,能不能下的了狠心,殺了藍王。
現在,爲什麼,藍王也這麼說?
“他吃了敗仗,自然會惱羞成怒!”藍王淡淡的解釋,看到可兒驚恐的模樣,心頭竟然有一絲絲的寬慰。
難道,冒了這麼大的風險,留在這裡,就只是爲了看到她也是在乎他的麼?
“那你爲什麼要留在這?”可兒覺得自己的腦子都要不夠用了,“既然司徒揚沒有危險,你爲什麼還要自投羅網?哦,不對,你是爲了騙我兄長!那現在怎麼辦?要不,我放了你吧?”
“你跟我一起走!”藍王拉住可兒的手。
“不行!”可兒推開藍王,“這是我的國家,我的親人都在這裡!”
“可我是你的夫君!”藍王沉聲道,“更何況,你還懷了我們的孩子!”
可兒撫上自己的小腹,有些動容。
“可兒,跟我走!”
可兒終究還是將手抽了回來。
那樣的生活,她不想再回去。更何況,她也不想不願和那麼多的女人,分享同一個男人。
更何況,十月之期一滿,她還要回到她自己的世界裡去。
“還是算了吧!”可兒淡淡道。她和這個男人,還是撇清關係的好。
“如果,明天我就要被斬首了,你今日能不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在可兒就要回身的瞬間,藍王問道。
“什麼?”可兒忽然覺得鼻子有些酸澀。
“陪我一夜!”藍王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本來有些猥瑣的要求,卻被他說的冠冕堂皇,好像義正詞嚴一般……
可兒被他的表情糊弄了過去,還認真的揚起小臉問道,“怎麼陪?”吃飯聊天可以,喝酒睡覺就不行!
藍王苦笑,指着自己腳上的束縛,“我現在這幅樣子,還能做什麼?只是想再和你說說話罷了!”
“那好吧!”
可兒答應下來。
讓人去開牢房的門,結果毫不意外的被嚴詞拒絕了。
可兒鬱悶的折了回來,站在牢房外面,“他們可能是怕你對我欲行不軌!”
藍王笑了,“如果你進來,我確實想你對行不軌!”
可兒一怒,這個人,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真的!”他還大言不慚的承認,“快要想瘋了了!”藍王一把拉住可兒的手,細細的摩挲起來,“你愛過我麼?”
可兒抽回了自己的手,“不知道!”
藍王低低的笑了,“你猶豫了,可兒,你也看不清自己的心了麼?”
可兒憤怒的看着藍王,“你再亂說,我就走了!”
“別走!”藍王眼疾手快的拉住可兒,“我錯了,我錯了,還不行嗎?”
這是藍王第一次向她道歉,語氣裡的溫軟,是從來都沒有過的。看來,他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到臨頭了。
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他快死了,所以,也沒有那麼大的架子了。
可兒是這麼認爲的,她不知道的是,藍王之所以千方百計的留住她,只是因爲,他想要……
半夜裡,可兒靠着牢房的門沉沉的睡去,地上冰冷而潮溼,她感覺有些涼意。
忽然間,可兒聞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就好像在彩燁國的皇宮裡,她聞到的那股味道一樣,那是一種暗號。
難道,有人要劫獄?
可兒驟然睜開雙眼,只看到那個身着斑斕綵衣的藍王輕輕打開自己的腳鐐,而後,步履輕盈的從大牢裡走了出來。
可兒緊閉着雙脣不出聲。
她想,只要他們不傷人,就讓他們靜悄悄的來,靜悄悄的走吧!
看着孩子的父親身首異處,實在不是她所願意的。
想着,可兒在黑暗中半眯着雙眼,注視着這個沉穩自信的男人。
這次目送他離開以後,不知道何時再見。
可兒覺得喉頭有些哽咽,她覺得好像自己還有些話沒有跟他說完。她想說,不要再繼續戰爭了,不要再荼毒生靈了。其實,國與國之間,還是可以有着和平相處的模式,只要在位者愛民惜民,就不會忍心自己的子民受到戰爭的荼毒。
可是,又覺得自己的言辭在現實面前是不是太過幼稚?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人們爲了一丁點的利益尚且爭的頭破血流,更何況是一個一座金燦燦的江山?
想着,可兒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眩暈,看向藍王的目光有着一絲悽迷,他的身子,在她的眼中,越發的模糊起來。
當她察覺到一絲不對勁的時候,已經晚了。
藍王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她的身邊,大掌輕輕的撫上女子的臉。
這藥的性子太烈,只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可兒便絲毫叫喊不出。嗓子好像被塞了一團棉花一般,怎麼都發不出聲音。
眼皮好像有千金重,怎麼都睜不開來。真的好睏,好睏……
藍王一把抱起已經神志漸模糊的女子,嘴角浮現出一抹淡笑,女人,你是我的,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還是可以把你找回來。
懷中擁着佳人,藍王步履緩慢而矯健,一步一步的走向牢房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