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邊總督?
趙顯愣住了。
這個職位他聽說過,明末的那位袁大督師的職位就是三邊總督,但是即便是袁崇煥,也只能總攬遼東,哪裡能同時兼顧西陲和北疆兩邊?
更爲致命的是,總督這個官職,並不是常設官職,而是臨時的,也就是說如果邊關無戰事,那麼總督這個職位也就不存在了。
就算邊關發生戰事,也是政事堂的宰相們決定要不要打,何時出兵,出多少兵,等到一切塵埃落定之後,才能輪得到他這個總督來安排具體作戰事宜!
說白了,趙睿的確給了趙顯兵權,但是這個兵權卻被拴上了層層枷鎖,並且還需要特定條件才能觸發!
想明白了這些事情之後,趙顯才明白爲何政事堂的相印會加的這麼痛快了。
他手裡捧着聖旨,愣了片刻,隨即對着趙睿苦笑:“皇兄,這個旨意臣弟恐怕接不了,臣弟自打入仕以來,雖然立了些戰功,但是具體指揮還是林青之類的將軍做的,臣弟對於兵事,確實是知之甚少。”
“一個帥纔不需要去指揮士兵,你只需要指揮將軍便可以了,不管如何,這個差事你必須要擔當下來,禁軍我準備交給王象跟蕭子俊,因此邊軍必須要掌握在咱們姓趙的手裡!”
趙睿閉着眼睛,忍着腦袋裡傳來的刺骨疼痛,悶哼了一聲:“這張聖旨只有政事堂那五個老貨知曉,你拿着這張聖旨秘而不宣,在關鍵的時候再拿出來。”
說完,他不等趙顯答應,就自顧自的繼續說話,
“政事堂裡頭,左僕射陳靜之爲人務實,所以做事也會不擇手段。侍中高明玉做過許久的禮部堂官,只他擔任座師的春闈就有四次之多,可以說是門生滿天下,因此也極爲難纏。”
趙睿歇了一口氣,繼續說道:“中書令楊吉善口舌,同時也工於心計,這些年一直在經營名聲,門下的弟子也不在少數,此人心思頗爲歹毒,你日後要小心。”
“右僕射李宴清,這人跟陳靜之一樣都是窮書生出身,這些年來附着陳靜之的尾翼攀爬了上來,在政事堂裡頭除了給陳靜之做應聲蟲,就是想辦法撈錢,找機會把他踢出臨安就是,倒不必放在心裡。”
“至於謝康……”
趙睿頓了頓:“這謝康入朝日短,朕也沒有把他看的通透,不過有一點要警告你,謝家是雖然是謝太妃孃家,但畢竟也是外姓人,你用他們可以,但是要提防謝家做大。”
趙睿畢竟還是不放心趙顯,擔心他鬥不過那幾個老狐狸,因此偏幫了他一把。
這一番言語下來,成康帝幾乎是在手把手的教趙顯做事了。
這就是趙睿的善心了,他雖然希望政事堂與趙顯相爭,卻不希望最後落敗的是趙顯。
成康朝的五個宰輔,全部都是老臣,每一個都跟了趙睿十餘年,倒不是趙睿離不開他們,而是因爲趙睿已經把他們五個統統摸熟,全然在掌控之中,他不想再換一批新的宰輔,免得還要再次花心思掌控他們。
“至於蕭氏一族。”
趙睿痛苦的睜開眼睛,輕輕“嘶”了一聲,然後忍着痛說道:“蕭安民最多也就是封疆大吏的才幹,做不到政事堂的高度,日後你要小心的是蕭子俊,禁軍是咱們趙氏的根基,也是臨安的命門,因此至多讓蕭子俊握住一半,無論如何,絕不能讓蕭家獨攬禁軍!”
趙顯愣了。
趙睿這一番話下來,哪裡是像在教堂弟,倒像是在教太子了……
說完這些話,趙睿無力的揮了揮手:“朕還要處理許多事情,今日朕與你說的話,你回去細細思量,這段時間,你讓宗衛府那邊仔細盯着臨安城的風吹草動,如果發現什麼可疑的人物,不必移交三法司,可就地射殺……”
趙顯深吸了一口氣,恭聲道:“臣弟,知道了!”
“你下去吧…”
趙顯躬身告退,就在他剛剛走出凌虛閣的時候,裡面的趙睿強忍着腦袋傳來的劇痛,一字一句的說道:“李…懷,去把王象叫來!”
王象,現任十五萬禁軍大都統,是趙睿死忠之中的死忠。
——
走出凌虛閣的時候,懷揣着一卷明黃聖旨的趙顯仍舊有些惴惴不安,因爲他不明白趙睿到底是什麼意思。
按照一般的劇情走向,此時趙睿要麼打壓自己,再讓太子趙壽施恩,要麼直接把自己捧到高位,將來再由新君來處理了自己立威。
這兩種情況,都是帝王在臨死之前常用的手段。
前者大唐李勣,後者滿清和珅。
但是趙睿的做法卻讓趙顯摸不着頭腦,這位成康皇帝難道是想要自己在均衡朝局的同時,順便幫新君掃清所有的障礙?
他就當真這般放心自己?
我看起來這般沒有野心?
懷揣着滿腹心思,趙顯回到了臨安的肅王府,臨進門之前,他瞥眼看了一眼就在自己家對面的陳府。
那裡在十一年前,還是趙長恭的肅王府。
上次來臨安的時候,並不覺得“陳府”兩個字有多刺眼,只覺得自己有個地方住就行,這次重回臨安,趙顯看了看門戶高大的陳府,再看看相對低矮上不少的肅王府,不知爲何,他驟然覺得這座相府好生刺眼。
深深了看了幾眼相府之後,他邁步走進了肅王府,衆人是在大清早進的臨安城,剛進臨安趙顯直接被陳公公帶人請進了皇宮,連自己的家門都沒有邁進來。
此時天色已經到了正午,項櫻跟阿繡已經指揮着家裡的下人們把從肅州帶過來的物件擺放整齊,這座不大的肅王府添了許多東西之後,愈發顯得狹小了。
阿繡甜甜的迎了上來,笑着說道:“王爺,您回來啦,午飯可吃了?”
“呃…沒有。”
趙顯這纔想起來,趙睿竟然沒有管飯!
“那奴婢這就去準備。”
“你等會把飯菜送到我房裡來。”
趙顯笑着吩咐了一句,然後拉着項櫻,回到了臥房之中。
兩個人關上房門,趙顯面色古怪的把那道聖旨取了出來,攤開在桌子上。
項櫻只瞥眼看了一眼,就有些生氣。
“這什麼意思?趙睿讓你一個人替他看守兩個門,還不願意給你封個實職?”
“兩邊總督?虧他想的出來!”
趙顯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低聲道:“別這麼大聲,眼下臨安風聲鶴唳,再胡說八道給人聽了去,等下就有人就來把你抓進大牢打板子去!”
項櫻掙開了他的手,沒好氣翻了個白眼。
“除了你手底下那些青衣衛,還有誰幹這種聽人牆根的雜活?”
……
一陣沉默過後,趙顯有些尷尬的笑了笑。
“也對,除了宗衛府的人,其他的衙門也沒權力聽別人牆根…”
“那媳婦兒,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