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直開到門口,常遠替我打開車門,我正準備下去時,沈毅一把拉住我的手,我迎上他的目光,那刀削一般的面孔上透着一股威嚴凌厲的氣息,而眼神卻是暗含着溫柔的,他說,“今夜可能回來不了,你別等我。”
他那粗糲的手拉着我的,掌心的溫度漸漸升高,不一會兒就有了一層薄薄的細汗,我趕緊抽回手來,給他一個白眼,說,“少自作多情了你,誰說要等你了!”說畢,便踏下車子往裡走去。
走了很遠,我仍感覺背後有一雙眼睛盯着我,許久許久,直到我和月棠走到噴泉處,才聽見汽車發動的聲音。
我站在噴泉前,只感覺自己心跳未平息。那眼噴泉是羅馬式的,高揚起的水柱好似從天上撒下來,透着絲絲清涼,朦朦朧朧的水霧在陽光的折射下,美不勝收。
月棠匆匆從後面趕上來,見我停在噴泉前,着急說,“小姐,進去吧,將軍說秋日風寒,您身體剛痊癒不久,可吹不得風。”
進了大廳,紀曼柔正在大廳同人喝茶,法國復古沙發上坐着一位身穿小壽字織錦旗袍的女子,看上去約摸二十五六,挽了個髻垂在腦後,脖子上掛着一串瑩潤如玉的珍珠項鍊,腕上是一隻翡翠鐲子,簡單大氣又不失身份,見我回來,紀曼柔眼睛都沒擡一下,倒是那女子連忙站起身來,向我打招呼道,“沈夫人。”
“您好。”我望着眼前眼眸如畫的女子微微一笑,“不知太太是.......”
“外子是沈將軍手下的師長陳秋生,前幾日在婚禮上,我們見過。”她擡起頭來細細說,我這才發現,她眼眶有些紅,像是哭過。
“原來是陳夫人,不好意思,失禮了。”我說。
紀曼柔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招呼陳夫人說,“韻宜,再多說幾句廢話,茶都要涼了。”
陳夫人尷尬地看了我一眼,不知作何反應,我不在意地笑了笑說,“我先上樓換衣服,不打擾二位了。”
剛上樓梯,便聽見紀曼柔勸她,“說起來,我那兒有資格給你出主意,我姐姐走的這幾年,將軍在外頭的風流事兒一件兒不少,之前養在外宅的姨太太你也是見過幾個的,現在竟然還娶了個黃毛丫頭回來!哎,這才娶一房姨太太你就委屈成這樣,往後要是有個老三老四老五,你可不委屈死!我看呀,你還是花點兒心思將秋生栓緊了!”
聽到這裡,我不由得一笑,這紀曼柔還沒嫁人呢,搞得自己像是身經百戰一樣。我冷笑一聲,踏入房門。
月棠拎着我的手袋進來,掛在衣架子上,又問我,“小姐,您不生氣嗎?紀小姐老是這麼欺負人!”
我平躺在牀上,望着頭頂的輕絲帳子柔軟若雲,漫不經心地說,“生什麼氣,說來,這紀曼柔也是可憐,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還死活將自己拴在牢籠裡,可悲。”
月棠聽不懂的樣子,呆呆地看着我,我嬉笑,伸手去捏她肉呼呼的臉蛋說,“別瞎想了!去給我弄一套你的衣服來,我們今天夜晚出去玩好不好?將軍今夜不回來的!”
“小姐!您可別胡鬧!將軍交代了,不許你亂跑,說你........”
“說我身體剛好,不能吹風,不能生病!哎呀,月棠你煩不煩!你是我的丫頭還是沈毅的丫頭!”我佯裝生氣的樣子看着月棠嚴肅地問。
月棠有點怯怯的,弱弱地回答說,“是您的.......丫頭。”
“那你聽我的還是聽沈毅的!”
“聽.......小姐!我雖然聽您的話,但是將軍說的對呀,您......”
“聽我的那就得了,趕緊去給我取衣服來,我還沒去逛過江城的夜晚呢!哎,月棠,江城的夜晚好玩嗎?你帶我去看夜景好不好?”
最後,月棠拗不過我只好答應,拿了自己的衣服來給我換上,又將頭髮挽了起來,清爽利落的丫頭模樣。趁夜色四起的時候,見客廳沒什麼人,悄悄溜出洋樓,到了門口時,月棠走在前面,我低着頭跟在後面,月棠向門衛撒謊說,“夫人讓我們出去買點徐記的玫瑰酥糖回來。”
那士兵認得月棠是我的丫頭,便沒說什麼將我們放了出去,因爲夜晚的緣故,大門前那兩盞燈並不很明亮,給我們倆的“潛逃”創造了條件。
溜出將軍行轅我拉着月棠一路飛奔到大街上,心情大好,感覺外頭的空氣都清新了許多,瘋了一般在大街上胡蹦亂跳,月棠一直呼喊着我,“小姐,你仔細着別摔了!”
見我根本停不下來的樣子,趕緊跟上來拉着我的手說,“小姐您從馬上摔下來,簡直變了一個人!從前您哪兒是這樣子活潑好動的呀!”
我用手戳她眉心,笑說,“你這丫頭,還議論起我來了!該打!人哪兒有一成不變的,你是瞧我現在這樣子不好麼?”
月棠賠笑,說,“我哪兒敢啊,沈將軍的喜歡就足夠了,容不下旁人了!”
“你再說一次試試?”我用手捏她腰上,惹得她練練求饒,“小姐,不要了,不要了,我再也不敢說實話了!”
我倆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的,興奮至極時重心不穩一腳踩滑了摔在地上,月棠剛伸出手來拉我,那十字路口忽然衝出來一輛德國小汽車,我猛地將月棠往後推了一把,那車子朝我行駛來,我腦海中迅速浮現當初和密雲在大街上撕逼的情景。
“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