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張紙上都是中文,小鬍子只草草看了個開頭,就知道這估計是德國人在境內想辦法搞到的資料,之後翻譯成了德文,而這幾張紙,是資料的原文,是關於龍紋鼎的相關信息。
小鬍子的瀏覽速度非常的快,藉助不太明亮的光線,把幾張紙迅速的翻了一遍,前面的內容不怎麼要緊,德國人做事嚴謹,把所有能搞到的關於龍紋鼎的東西全部歸納總結了一下,包括至今出土的幾尊商周時期的龍紋圓鼎。當翻到幾頁之後,字面赫然一變,用加粗的字體寫出了一個醒目的標題。
儘管標題中沒有標明那尊龍紋鼎的具體出土位置,但是卻標明瞭大概的出土時間,根據這個時間判斷,小鬍子就覺得,標題之後的內容,可能和特事辦當時在對話中提及的龍紋鼎,是一回事。
自然,特事辦處理各類事件的時候不可能把信息外泄,所以德國人找到的資料,也只是在特事辦插手這件事之前的一些情況。
那是陝西一個很普通的村子,交通信息什麼的都比較落後,尤其是在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在這個事件發生之前,從村子出現開始一直到當時,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奇怪的事。大概是在七六年的時候,村子從很遠的縣城那邊請到一個打井隊,想打兩眼井,其中一眼就在村子正中。
打井隊施工還不到一天時間,就出事了,一個平時看起來很穩重的人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就掉到了七八米深的井眼裡,上面的人趕緊撈他,但是短短三五分鐘時間,井眼就傳出了慘叫,人拉上來的時候渾身上下彷彿浸泡了一層血一樣,不過人沒有死,打井隊的人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匆忙就把人拉出村子,朝縣城的醫院送。
打井的事就這麼泡湯了,那一年的大背景有點特殊,村子裡出了這樣的事,雖然搞的人心惶惶,但事態並不算特別嚴重,所以最終還是被捂着,沒有流傳出去。那眼打到一半的井沒再打下去,村子裡的人覺得不吉利,就把井給填了。
然而事情卻沒有結束,從這口井被填上之後,村子裡開始有人發現了反常,最初的時候只是兩三個人,他們只要一睜眼,彷彿就能看到一羣幾個月大的嬰兒在自己身外來回亂爬,哇哇的哭,走到那裡跟到那裡,睡覺的時候閉上眼,依然能感覺身邊到處都是嬰兒。
尤其讓人感覺恐懼的是,這些嬰兒彷彿都是血嬰,除了那雙黑洞洞的眼睛,全身上下到處都是鮮血。
當時打擊封建迷信,破四舊的浪潮已經深入人心了,沒人敢隨便亂說,他們都說是這兩三個人發癔症了。但是短短十來天時間,這種奇怪的現象不斷的蔓延,到最後,整個村子裡的人都能看到那些來回亂爬的嬰兒。
那些村民還沒有“幻覺”這個詞的概念,情況愈演愈烈,他們一致認爲,是衝撞了什麼東西。
再接下來,情況就更嚴重了,村子裡的人一個接一個的瘋掉,瘋了的人每天就幹一件事,不停的在地上挖坑,拉都拉不走。半個村子的人都瘋了,事情想捂也捂不住,最後傳了出去,公安方面就派了人過來,查了幾天,屁都沒有查出來,在這個過程中,村子裡的人仍然在不斷的發瘋,連兩個剛剛參加工作的辦案刑警都出了問題。
當時因爲一些特殊原因,特事辦的總部還不在北京,是在西安,七六年年底才搬到首都。總部所在的省內出了這個事情,特事辦就派人過來查。但是特事辦插手之後,事情的所有消息就被完全封鎖了,勘察的過程不祥,只知道他們最後挖出了一尊鼎,龍紋鼎。
鼎被運回西安,後來又運到北京,在研究這個鼎的過程期間,有一些不知渠道的風傳,說研究人員在這尊鼎上發現了很怪異而且神奇的現象。當時有的人說,這些現象如果被公佈出去,那麼可能成爲一個轟動世界的奇蹟。
至於這個神奇的奇蹟究竟是什麼,誰都說不清楚。
小鬍子的時間不多,來不及想那麼多,把資料收好,朝遠處悄悄看了看,莊稼地邊緣的追逐已經擴散到很遠的地方,距離他十米遠近的其它幾個帳篷,還有不遠處的那個方坑周圍,都有德國人隊伍的成員,不過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遠處的追逐上,沒有任何人發現營地裡悄悄的潛入了一個外人。
小鬍子在帳篷上掀開一道縫隙,帳篷內的東西很多,一些簡單的醫療器械,一盞昏暗的節能燈,一副擔架上平躺着一個人,帳篷裡有股很濃的來蘇水的味道。小鬍子沒有馬上進去,因爲他察覺出不對,根據村民講,那個從坑裡被硬拉上來的藏人熬了半個小時左右就死了,而帳篷裡的一切情景都表明,這個帳篷是個臨時的醫療救護室,而不是停屍房。
這個反常的現象讓小鬍子謹慎了,但是越是這樣,越表明德國人想隱瞞什麼,機會真的不多,負責醫療的人員暫時在別的帳篷裡,他們一旦返回,小鬍子就更難辦了。他考慮了幾秒鐘,就悄悄鑽進了帳篷。
帳篷不大,人一進來就能把所有情況看的非常清楚。小鬍子鑽進來的一瞬間,就感覺頭皮一陣陣發緊,並不是他膽子小,而是眼前的情景實在很難讓人猛然間接受,確切來說,小鬍子分辨不出,在擔架上躺着的那個東西,是不是個人。
儘管他之前已經得到了村民的提示,但聽人講述和自己親眼目睹根本就是兩碼事。
與其說擔架上是一個人,不如說是一灘爛肉,雖然他有人形,但彷彿是被放進蒸籠裡蒸熟了之後又被人來回撕扯了一通。這灘爛肉一般的人通體都是血紅的,讓小鬍子感覺更不能接受的是,這灘爛肉樣的人是活着的,還沒有死。
他有呼吸,稀爛的臉龐上的兩隻眼睛還可以微微的轉動,他的手和腳已經露出了白骨,被固定在擔架上,無法隨意的挪動。這個人的聲帶可能被破壞了,無法發聲,但他能清楚的看到突然出現的小鬍子,而且能分辨出小鬍子並不是平時呆在帳篷裡的醫護人員。
這個人真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然而他看到小鬍子出現,就顯得非常激動,他拼命的扭動了一下被固定住的雙手。他的臉也爛掉了,嘴脣包裹不住上下兩排牙齒,不停的一張一合,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儘管這樣,小鬍子還是從對方那雙微微轉動的眼睛裡看出一些東西。
那是種很複雜的目光,帶着乞求,這樣的目光好像是人拼命想說出什麼話,卻死都說不出時的無奈和絕望。
這個人身上已經散發出了輕微的臭氣,來蘇水是爲了遮擋這股味道。小鬍子朝前走了一步,慢慢蹲下來,這個人掙扎的更劇烈,但是他沒有多少力氣,雙手上爛掉的肉被綁着他的繩子一塊塊磨掉了。
這時候,小鬍子看了看他的整體情況,不得不說,一個人能在這樣的狀態下還活着,是很讓人吃驚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德國人用了所有可以用的手段,保住他的命。
距離非常近,觀察的就很透徹,漸漸的,小鬍子就發現,這個人是從裡朝外開始爛的,腹腔裡的內臟幾乎都能透過潰爛的皮肉看到,他的胸腔只剩下一層皮和骨頭隔着,那層薄薄的皮受到心臟跳動的影響,微微的有節奏的鼓動着。
小鬍子看出這個人有話要說,他壓低嗓子問:“能聽得懂我的話嗎?”
德國人僱用的藏人不是尋常老百姓,他們會常年四處亂跑,不可能不接觸漢人,這灘爛肉一般的人用盡全力點頭,小鬍子想了一下,用匕首割斷了綁着他右手的繩子,那已經不算是一隻手了,只能說是一根帶着殘肉的骨頭。
這個人的一隻手被解脫出來,馬上顫抖着伸出來,全身的腐爛雖然得到及時的救治,但是仍然剝奪了他絕大部分的精神和體力,伸出一隻手對他來說已經是非常困難的事了。他伸着手,在擔架旁的地面上艱難的一筆一劃的寫着,這個人能聽懂也會說漢語,但是漢字的書寫水平就不怎麼樣了,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他艱難的寫了半天,指頭上的爛肉和血跡就在地面上留下幾個字。
求你,殺了我。
小鬍子頓時明白了,這個人的身體爛成這樣,估計很痛苦,德國人想保住他的命,但這只是苟延殘喘,沒有痊癒的可能,每多活一分鐘,對他來說就是巨大的痛苦,一般人到了這時候,可能都會因爲絕望導致精神崩潰,自我了斷。然而,這個人連自我了斷的權力都沒有,每分每秒都在承受痛苦。
“我可以幫你了斷。”小鬍子轉身又在門簾那邊掀開一道縫,朝旁邊的帳篷看了看,之後對那個人一個字一個字的說:“告訴我,那個坑下,有什麼東西,那尊鼎,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