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你不是在……”他的眼中帶着些許的驚詫,見她跑得氣喘吁吁的,手裡還拿着包袱。
“難道,你那裡出事了?”他關切道。
竹苓搖搖頭,努力的喘過氣來,道:“不是。我是來給你送這些的。”
她說着,打開包袱,裡頭有足夠的乾糧與水囊,還有一些藥草。
顧遜之神色複雜了一瞬,“多謝了,只是這麼多,我一人也……”
“誰說你一人啦。”竹苓笑着將包袱重新打好結,抓緊在胳膊上。
“……姑娘萬萬不可。”他明白了她的意思,當即拒絕道。
“爲什麼啊。可我都千叮嚀萬囑咐的跟大黃說了許多話,還準備了足夠的吃食與水,好容易才決定同你一道去的。我不想再返回回去了。既然都來了,我們就一起吧。”竹苓兀自的走上前去。
顧遜之跟上,說道:“太危險了。你一個姑娘家的,此去路途又遙遠的,不行。”
“姑娘家怎麼啦,你是嫌棄我拖累你嗎?”竹苓立刻面上帶着小小的難受。
“不,本世子不是這個意思。”他慌忙道。
“那你就帶我一起啊。你看看,我爲你準備了這麼多,要是不帶上我,是不是說不過去啊。再說了,我可是醫者,必要的時候,可以救你的。”竹苓面上帶着執拗道。
顧遜之見她如此逞強,想着也是勸不回去了,便嘆息道:“好。”
見他答應了,她立刻開心了起來。
“只是,我們這般走下去。怕是要行個數時日了。”他提醒道。
啊……數時日……這麼久嗎?
竹苓有一瞬間的慌張,她忙低頭看了看包袱,應該夠的吧這些乾糧……
她懊惱着,真是爲什麼不再去準備些呢。
家裡實在沒有了,就去拿些東西啊,必要是可以去當掉換錢的。
只是,她的銀子也不多,不知在邊疆可不可以用出去。
“怎麼了?”顧遜之見她面上瞬息萬變。
“啊,沒有沒有。我只是在想,原來邊疆比我想象的還要遠呢,如果有一匹馬就好了。”竹苓自顧自道。
馬?也是,他怎的沒想到呢。
再走個幾日,附近應該有驛站方便。
“姑娘真聰明。”顧遜之輕笑。
竹苓不解,但聽他誇自己,便不好意思了。
“那公子,我們就接着走吧。”她道。
“你真的,要和我一同尋人嗎?”顧遜之再三確定。
“嗯是啊,既然是公子最重要的人丟了,那竹苓爲了報答公子的救命之恩,理應要幫助公子的。放心吧,多一個人自然也就多了一份力量,我希望我能夠早日找到公子的心愛之人。”竹苓帶着點試探說道。
“謝謝。”他誠懇的望着她。
她微微一笑,心中卻是黯然十分。
果然是公子歡喜的女子呢。
唉,想什麼呢,想什麼呢。
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能再想了。
他可是世子啊。
不知不覺,天色便漸漸的黑沉下來,而他們只是走了一小段而已。
“雖然到了冬日,但是這天啊,還是很乾燥的。特別是在邊疆這裡,處處都是荒漠,且我們行了這麼久,應該及時補充精神與體力。”
竹苓說着,便從包袱裡,將幾味草藥混合,加入水囊中,解釋道:“這樣就可以了。雖然喝起來味道不是很好,但是對身子功效可是不錯的呢。公子試試。”
她將水囊遞過去。
顧遜之接過,以爲她帶了兩個水囊,便沒有疑慮的就飲下了。
他微微蹙眉:“確實有些難以接受,但既然是好物,那便就喝這個吧。”
竹苓喜悅的點點頭,接過水囊,塞好栓子放入了包袱中。
見她如此,顧遜之疑惑道:“姑娘的那份水囊……”
她勉強笑道:“因爲家中只有這一個,也好些日子沒有用過了。所以……”
她只考慮着公子,都沒考慮到自己。
“這,這怎麼行呢。”他道。
“可男女授受不親,竹苓……”她手中拿捏着包袱有些侷促。
顧遜之思忖着。
“把水囊給我。”
竹苓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還是乖巧的拿了出來,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將栓子打開,從身上掏出一枚帕子,猶豫着還是擦了擦,遞給她道:“這下便能喝了。”
竹苓看着那帕子,沒有接過,道:“這帕子,想必是那姑娘的吧。”
顧遜之默不作聲的點頭。
這是曾在西謨時,他趁瑾兒睡着的時候,偷偷拿過來小心翼翼收藏的,只爲留個念想。
瑾兒和親去邊疆的數月,不光君無弦爲她朝思暮想。
他更是,他的愛,絕不輸於君無弦。
每日每夜,顧遜之都會睹物思人的看着這手帕,回憶着曾在西謨時,與瑾兒的點點滴滴。
“都怪我。”竹苓道。
“喝吧。”他笑着遞給她。
侍從在遠遠的看着,保護着二人的安危。
邊疆的營帳中,忽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慢着,你是何人,膽敢闖我將營。”有人攔住了他問道。
那人立刻道:“得罪了。小人是涼國宮中皇上派來的,有事要求見大王。”
涼國皇帝派來的?將士疑惑着。
這廂,領隊阿遠見前頭有事,便走了過來,詢問,“怎麼回事。”
眼神移到了來人上。
“看這位的穿着,定然就是將領了吧。小人是我大涼皇上派來,有事要尋大王的。還請這位將軍能夠放行。”此人諂笑着弓腰。
阿遠走到他的身邊,觀察打量了幾瞬,道:“我帶你過去。”
“是,多謝將軍。”那人禮道。
來到主營帳,阿遠問一旁守着的侍女道:“大王可在裡頭。”
“大王一早便出去了,現在還未歸來。”
“這,若是大王不在,王妃也是可以的。”涼人提醒道。
阿遠心頭疑慮更甚,不放心道:“直接和我說吧。”
“這……”涼人遲疑道:“將軍的身份,怕是,不妥。”
“有什麼不妥,我們王妃身子抱恙,不便見人。有話就和我說吧,介時大王回來了,自然會轉達。”
涼人猶豫着,覺得此舉太過不禮貌。
談事還是要和當家的談。
邀請宴會一事自然要當面說的,不然顯得他們大涼沒有誠心。
正當他百般猶豫之時,就聽得外頭一聲喊,“大王回來了!”
仲容恪一身如墨的披風相襯,風塵僕僕的颯然前來。
涼人還沒瞧見過這邊疆之主,現在看來,真當是不可小覷。
那周身散發的威嚴,讓他有強烈的壓迫感。
其相貌,竟也是出乎意料的俊美不已。
他狐疑着,這等蠻夷之地,還會有如此相貌之人麼?
涼人再望了望身旁的阿遠,也生得極好看的。
真是奇怪。
除了這邊疆大王與身旁的將軍,他一路看來,也沒有覺得比二人更出衆的了。
早就聽聞這邊疆之主是絆倒了舊王才坐上的這位置,難不成原先,並不是此地人?
涼人想着,仲容恪已然到了面前,俊美到妖治的面容冷然着。
“你是何人。”他帶着三分的森寒。
“大王,此人乃是涼人,受皇上所託,來尋大王。”領隊阿遠一旁提醒道。
“進來說話。”他走在前頭,冰冷的拋下此句。
來到主營帳外頭,仲容恪停頓,問道:“王妃在裡面麼。”
侍女老實道:“回大王,王妃今日一日都沒有出去過。”
他絲毫不停滯的踏了進去。
姜瑾見到來人有些詫異,他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早?
還有那身後之人又是誰?
“王上。”她低喚道。
“說吧。”仲容恪坐在了虎皮椅上,對着涼人道。
姜瑾情不自禁的望了過去,阿遠正巧與她對上眼,當即撇了過去。
她蹙眉,選擇默默看着。
“大王,我家皇上命我過來邀請大王與王妃,擇日一併來我大涼赴宴款待。皇上說了,那日沒能款待好大王,實在怠慢。現下聽聞王妃回來了,便想着一併邀請二位前去我涼國,必會好生款待之。”涼人客氣道。
原來是這樣,她說呢。
姜瑾聽着。
仲容恪執起杯茶,發現已然涼透了。
她會意的上前去,重新倒了杯熱茶遞給他。
他對於她的此舉,甚是心悅,便難得的心情好道:“王妃真是愈來愈賢淑了。”
阿遠垂了垂眼,選擇聞而不聽。
“應該的。”姜瑾言完,退至一旁,端莊典雅着。
涼人感覺氣氛怪異,不由得看向了她,目光有些呆滯。
原來這就是那西謨和親過來的君主,生得真是貌美如花啊。
阿遠輕咳了幾聲。
涼人立刻悄無聲息的回頭,再次詢問道:“不知大王意見如何。”
仲容恪飲了一口茶,放下。
他摩挲着扳指,似乎是在深沉的思慮着。
末了,他答應道:“既是皇上親自派人前來再邀,本王也沒有婉拒的理。”
“但,上回本王的王妃便是前去你大涼的途中遭襲,並在那黑衣人身上搜出了涼國的銀兩。此事,本王也不會善罷甘休的,還望皇上能給個說法。”仲容恪一言擲下,涼人愣了愣。
還有這等子事?他全然不知。
“這……”涼人低着頭,面上流着冷汗,爲難不已。
“皇上他可有說,何時出發。”他收斂了面上的冷然道。
“三日後。介時小人會親自過來一路護送大王與王妃平安抵達我大涼國。”涼人唯唯諾諾道。
仲容恪沒有再言,一口答應,便讓阿遠出去送送。
涼人走後,渾身覺得不是很對勁,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但也不願多想,回去通稟皇上就行,任務已是完成。
“要去涼國了,王妃可願意同本王一道。”仲容恪詢問。
至始至終他都沒有問過她的意見。
姜瑾嘲諷一笑,道:“王上在哪,阿瑾就在哪。”
“真希望王妃此言,出自真心啊。”他面上的冷意緩了緩。
“王上莫要忘了,阿瑾上回問你一事。”她提醒道。
難道他真的不擔心,那蟲毒會擴散到他的五臟六腑麼?
寧願將自己多留幾日,也不願意拿那解藥?
真真想不通,他爲何會這般執拗。
但他時常面色冷冷,讓人無法探知其心。
看似絕情,實然深情麼?
面對於這樣的仲容恪,姜瑾實在無法明白。
“你知道本王爲何遲遲無法選擇唾手可得的解藥,不放你離開。”他渾身散發着冰冷威嚴的男子氣息,一步一步從虎皮椅上走下來。
“不知。”明知故問。
“因爲,本王愛你。”仲容恪來到她的面前,一雙漆黑見底的豹眸深深道。
姜瑾怔了怔,像是不敢置信的,此話竟會從他口中說出一般。
“即使豁出性命又如何,只要這雙手,還在本王的掌中。本王便一刻也不想放開它。”他執起她的玉手,在她百般掙扎下,依舊緊緊的抓住着。
“你看,無論你怎樣掙脫,都無法離開本王的掌心。”仲容恪嘴角帶着森邪的笑意。
他瘋了吧。
姜瑾不屑於瘋子計較。
她乾脆翻眼,任由他抓着。
“本王就喜歡王妃這副模樣,很有徵服欲,不是麼?”仲容恪捏着她的下頷。
征服欲?他當是打仗嗎?
姜瑾倔強的偏頭不言。
他收回手,指尖還殘有她絲滑之感。
“此去涼國,王妃還是打消離開本王的念頭。本王會親自將你綁在身邊,不會讓你有一絲一毫離開的機會。”仲容恪負手,一雙眼眸凜凜道。
“你一開始不是這樣的。”姜瑾凝視着他道。
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細微的變化了。
他由原先對自己的放任,到現在的幾近陌生的他。
變得越來越禁錮她。
“王妃說說,本王一開始是如何。”仲容恪道。
姜瑾心底嘆了口氣。
怎麼說。
原先他是那般冷冷的,高高在上,彷彿視爲一切都如塵土一般,都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模樣。
而現在,卻因爲自己,變成了幾近嗜血的地獄閻王。
他已經喪失了理智了。
“王上就當阿瑾什麼也沒說過吧。”她道。
“你這個女人,心真狠。本王爲了你,連性命也可不顧!只爲將你綁在身邊。但你卻,以那般諂媚的模樣,依偎在他的身旁!”
仲容恪想起在西謨花樓裡的時候,姜瑾主動的撲向君無弦,那安心的帶着些嬌糯的模樣。
他每每想起,都會覺得似剜心般的痛!
“但你現在卻依舊在本王的身邊,即便是這樣,你還一心想着他!你真賤。”他道。
姜瑾怔仲不已。
她不可置信的擡眼望着他。
仲容恪瘋了。
她確認無疑。
望着她錯愕的眼神,他似乎很痛暢,道:“你可曾顧慮過,本王的心情。你在承歡於他時,本王的心有多痛!”
姜瑾的鳳眸黯淡一片。
是啊,他有什麼錯,只不過是喜歡上了這樣的自己。
而她對他,至始至終沒有半分的感情。
但他真的沒有必要,爲了自己,變成了這般模樣。
她希望,仲容恪還是那個拒人以千里之外,放任她不管的那般。
然此刻,是不可能的了。
他只會越來越將自己囚禁在身旁,變得讓她有些恐懼。
彷彿下一秒,他就會嗜血般的做出什麼瘋狂的事情。
姜瑾再也不相信,他不會強迫她了。
只是以前或許他會如此,但經過這次西謨回來後,他就像又變了個人一樣。
“對不起。”她妥協。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仲容恪的面上帶着三分森寒,七分陰冷,他道:“無需。”
言完,未施捨給她一個眼神,掀開簾子,對着將士道:“看好王妃。”
姜瑾頹然的坐在了牀榻上。
君無弦,你在西謨,還好嗎?
我好想回來,好想回到你的身邊。
我怕我撐不下去了,但是我又好怕再也看不到你。
你怎麼還不來救我。
她掩面,閉眼了許久。
另一邊,西謨國王侯府內。
君無弦一口鮮血吐出,拼命的咳嗽着。
合須大駭的闖進來,萬分焦急道:“主子!主子你這是怎麼了主子!”
他坐直了身子,虛弱道:“本候無礙。不用擔心。”
“姜小姐那邊,屬下已經差死士過去了。只要尋着機會,定然就能夠將她帶回來。主子還是不要操心了,多顧着些自己的身子吧。”合須將他扶起。
君無弦的手中,正安靜的躺着一根金釵。
他的指腹輕輕用力的摩挲着,留戀萬分。
這根釵子,便是姜瑾發上所戴,如今也只能睹物思人了。
此刻,顧遜之正與竹苓繼續行走在前往邊疆的路途中。
經過一夜的走走停停,終是看到了一家驛站。
“公子,前面就是驛站啦!”竹苓看起來很是興奮,一邊將水囊的栓子蓋上放進包袱裡,一邊回頭望他。
但見他面色難看,嘴脣也有些青白。
“公子!公子你怎麼了!”她慌忙的跑過去。
但見一隻黑色之物移動着,鑽進了沙塵裡。
“是毒蠍!”竹苓立即道。
在這荒漠之中,這等東西最是多。
幸好!幸好她有防備一手,事先準備了相關的藥草。
竹苓緊張的將包袱卸下,在裡頭一株株的尋找着。
不會吧,不會吧……
她分明有記得帶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