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王侯有佳人在約,不能來了,那我們便三人一同去瞧瞧,也無妨。”她微微笑着。
“瑾兒。”顧遜之有些複雜的開口道。
“走吧。”姜瑾起身,自行先離開了世子府,阿俏也跟着出去。
竹苓道:“世子殿下,我們走吧。”
於是三人便一路無言的走在路上。
走着走着,世子府的下人突然來報,道:“竹苓姑娘,宮裡來了個婢女說皇貴妃娘娘又孕痛了,太醫也是束手無策。她說只有竹苓姑娘可以爲娘娘整治,竹苓姑娘還是同那婢女一道去宮裡頭吧。”
這……三人停頓了下來。
“將那婢女喚過來。”顧遜之開口道。
“世子殿下,姜大小姐,竹苓姑娘。”婢女行完禮,便自行從袖口裡拿出證明自己身份的令牌來,道:“我們娘娘現在很需要姑娘,還望姑娘能夠同奴婢走一趟。姑娘放心,在離宮時,娘娘自會讓人一路護送姑娘平安回來世子府的。”
竹苓有些爲難,但是皇貴妃娘娘腹痛想必很是不好受,自己又是醫者,不能夠有任何的私心,便一口答應了,對着顧遜之與姜瑾道:“世子殿下,瑾兒姑娘。恕竹苓不能相陪了。”
“也只能如此了。勞煩了。”他遞給了婢女一銀兩。
婢女當即和顏悅色低頭道:“世子殿下放心。”
於是便帶着竹苓上了馬車,前往宮中去了。
姜瑾望着遠去的車馬,皺着眉道:“皇上既已御賜了竹苓姑娘醫館,想必是會很忙碌的。若皇貴妃娘娘屢次這般請她入宮,也是無暇分身。倒不如將那套鍼灸之法傳給宮中太醫,望竹苓姑娘能夠想到此點。”
她先前也是忘記同她說了。
顧遜之輕笑着,伸手撫平了她的眉頭。
姜瑾眉頭舒展,疑慮道:“你做什麼。”
“我發現你,時常喜歡關心別人。”他道。
“沒有。”她不承認。
“就是不太愛關心本世子。”顧遜之有些酸酸的。
她對上他的俊臉,問道:“我如何不關心你了?你之前發熱時我在你榻旁守了一夜。”
只不過半途睡了過去而已。
“嗯,算。還有呢?”他繼續調侃她道。
姜瑾再想了想,好像確實也沒有了……
她這個好友做的着實失敗。
反倒是他對自己事事上心的。
連此番,見她心情不佳,也刻意來逗趣她,轉移她的注意。
“今日就你我二人。君無弦不來本世子別提有多高興了。”顧遜之毫不避諱的揚言道。
姜瑾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得一開始認爲他會來的,結果他因爲同別的女子對弈推了她的邀約,虧她還替他着想的,想着他若事務繁雜便不必來了。
誰能料想,卻是這樣的。
但她還是相信君無弦,所以她不會多想,只是對於他不能來陪自己,有些小失望而已。
與他對弈的女子,想必又是朝中哪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安排的,想進他王侯府的人數不勝數。
“先去看看醫館吧。”姜瑾道。
“然後本世子便帶你遊街一日。”顧遜之道。
遊街……她翻了翻眼。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白的牙。
“遜之,我想問你。”姜瑾走着,驀地出聲道。
“嗯瑾兒你說。”顧遜之與她並肩走着,二人看起來很是悠閒。
“你……已經許久未回去了吧。”她說這話,並不是想趕他回去,而是介意北疆王那邊。
再者,他會不會是因爲自己才留在西謨的,會不會想回去呢?
顧遜之幽幽道:“是有許久了。”
“你父王與母妃,可會掛念你,讓你時常回去瞧瞧。”姜瑾詢問。
他點頭道:“他二老一直傳信給我。”
“那,遜之。你回去一趟吧。我不知道你留在西謨,是不是因爲我。但是我不希望,你因此與家人相隔兩地甚久,互相牽掛。”她站定,關切道。
他毫不在意的擺擺手,負手身後笑道:“沒事。孩子大了總喜歡往遠的地方跑。他們會理解我的。”
姜瑾嘆息,道:“這麼說來,你是真的因爲我而留在西謨的了。”
這件事情,不用猜,便能知曉了吧。但她一直都未曾關心過他。
顧遜之難得的正經,笑道:“沒事的瑾兒。”
既然他不願意回去,她也不好再強迫。
姜瑾心中有些愧疚,便道:“左右今日只有我二人,你可有想去的想玩的,我陪你罷。”
“本世子想幹什麼瑾兒都答應?”他再次恢復了紈絝風流的模樣。
她想了想點頭。反正她知道他,是不會亂來的。
但她錯了。
姜瑾擡頭,望着那大大的牌匾上寫着醉仙樓的時候,是非常凌亂的。
上頭還有些穿的暴露的女子正對着顧遜之揮舞着道:“公子要上來嗎?要記得點我喔公子。”
他輕咳幾聲道:“聽說是新開的,本世子便想着來瞧瞧。”
她很懵,早知道就不應該答應他的。
這裡是男子喜歡的地方,她一個女子進來做什麼?着實尷尬。
顧遜之調侃道:“進去吧瑾兒。”
姜瑾一副看他是傻子的表情,愣着不動。
“瑾兒爲何不進去?本世子聽說這裡的菜很好吃的,便想着進去嚐嚐。”他道。
什麼?什麼菜?這裡不是那種花柳之地麼?
而後,就在她納悶的時候,身旁有一男子經過,道:“這兒可真是獨特啊,既可以喝酒點菜,也可以住宿打尖,更可以共享美人,嘖嘖。”
荒唐……姜瑾暗道,這樣的地方,不是很亂麼?
“瑾兒你莫不會想歪了吧?”顧遜之無辜道。
她確實想歪了,是明擺着一看就會想歪了的,相信沒有人看不出來。
“你若想用膳,何不去酒樓?去這裡做什麼,還帶着我一起。”姜瑾道。
“說真的瑾兒,本世子就是想進去嚐嚐他們吹得有多好,滿大街都在吹說這兒的菜色堪比第一酒樓,本世子便想要看看,到底是如何的美味,才能媲美。”顧遜之正兒八經的也就是好奇,圖個新鮮罷了。
誰能想到在花柳之地用膳……
她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同他胡鬧。
但見他忽的很是悽然道:“爲了能每日多瞧瞧瑾兒,本世子有家都不願意回。皆是敗瑾兒所賜。”
姜瑾無奈,你想回就回啊,同我有什麼干係……
顧遜之道:“瑾兒,進去吧,進去吧。”
他面上帶着渴望,巴巴的懇求着她。
她突然很想將他提去宮裡頭,讓所有人都瞧瞧,這個北疆世子是多麼的幼稚。
根本沒有一絲的正經,就是實實在在的紈絝至極,不正經至極,幼稚至極。
姜瑾道:“好吧。”
她同意了,自從搭上了顧遜之,她就感覺自己整個人都不對了。
算了,便同他胡鬧一天吧。她整日也是很心累的。
偶爾糊塗糊塗,也不算差。
一走進去,那老鴇瞧見她是個女的,便有些不樂意了,但見她身旁的公子甚是清俊,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而且看他的衣着就知身份高貴不以。
再仔細瞧瞧,身邊的女子也是生得極其傾國傾城的,也很有大戶人家小姐的氣質。
女的就女的吧,指不定是個有癖好的呢。
老鴇一臉諂笑的看着姜瑾,她的嘴角扯了扯。
“帶我們去吃飯吧。”顧遜之道。
“是吃飯呀,好嘞。您選個位置坐呀。”老鴇便吩咐人過來伺候。
姜瑾屁股還沒坐穩,就十分驚詫的瞧見一堆花枝招展的女子迎面過來,三五個圍繞在顧遜之的身旁,還有一兩個竟來到她的身旁。
這,這是什麼……太荒唐了。
“姑娘,雖說你這癖好於旁人不同。但我們只負責接客,不會介意你是女子的。”兩聲甜甜的笑就這麼溢出來。
這到底是什麼……
姜瑾翻了翻眼,所以她們是把她當作特殊癖好的女子了嗎?
可是她,並不是啊。
她對着兩個女子道:“你們去他那吧,我沒有特殊癖好。”
兩女有些尷尬的還是走了過去。
“公子你生得真好看呀。”
“公子您貴姓,府邸在哪兒啊,缺不缺丫鬟呀。”
“公子生得這般好看,着實讓我們心動呢。也不知可有妻室了。”
七八個女子圍繞在一起開心的伺候着,紛紛討好着說着話。
顧遜之輕咳了幾聲,他是真的過來吃飯的,不是過來看美人的。
再說了,這些女子哪有瑾兒一半好看。
“這些問題,本世,本公子恕不回答。再者,本公子只是來吃飯的。你們都下去吧。”他清了清嗓子道。
“哪有這樣的呀,公子您一定是害羞吧。”
“是呀公子,來我們這兒的,都是表面做做樣子。還不是爲了那些。”
“公子你就別害羞啦。”
從未見過這麼熱情的姑娘們,顧遜之得出結論。
姜瑾則是十分坦然的吃着喝着,這裡菜味道確實不錯。
想必是特意請來的大廚,好做個噱頭吧。
“瑾兒,救我。”顧遜之可憐巴巴道。
她就當作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左右呢都是他活該。
繼續吃着自己的,喝着自己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姜瑾飽了。
但顧遜之依舊卻很是艱難的快要透不過氣的被一羣女子圍着,這個問問那個問問的。
她吃完了,便自行丟了銀兩,朝着外頭走出去。
這會子,他便急了,面上恢復了正經,對着七八個女子道:“本公子現在有急事,各位姐姐多多包涵,多多包涵。先走一步。”
那些個女子們一個勁的“哎”的挽留着,但還是被他跑了。
“真是掃興哦。”一看桌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這麼多的銀兩,於是便忘了方纔的不愉快,各個高興了起來。
走出醉仙樓,顧遜之尋着那嬌小人兒的背影。
“瑾兒你在哪。”他喚道。
“在這。”姜瑾就在門邊上等着他。
“我以爲你丟下我走了。”他哽咽道,衝上去擁住了她。
她被他抱的有些錯愕,便道:“我答應你陪你玩一日的,便不會不做數。”
“不論是以後,還是多久。你都不能讓本世子尋不到你。”顧遜之沒頭沒腦的便放出了這話。
姜瑾很納悶很疑慮,這是什麼話。
然而她不明白的是,他很害怕她會再次不見。
“嗯。”她淡淡的應了一聲,讓他放心,才應該做的事情吧。
二人走在街市上,顧遜之忽然深沉道:“此番瑾兒你回來了,西謨與邊疆之間的和睦已斷。那仲容恪深中君無弦的蟲毒,想必也是活不了多久了,也不怕他再次大兵征戰西謨。”
姜瑾微愣,其實她將仲容恪這個人都忘得差不多了。
現在聽他這般提來,她想着,君無弦定然會給他解藥的。
遜之說的不全對,若仲容恪恢復好了便要過來征戰西謨,那爲何他會給他解藥?
若是那藥是假的還好,若是真的……
那她便不得不懷疑了。
見她想的深沉,顧遜之道:“瑾兒不必擔憂,若真有萬一,介時我北疆必會出手相助的。”
她現在擔心的,並不是這個。
而是,她得抽空去問問君無弦,他給仲容恪的解藥是真是假。
那日他與邊疆的交易,中途她由顧遜之帶離,這後頭發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姜瑾想,若君無弦給仲容恪是假的解藥,那麼必定會使其致死,雖然也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若他給其的解藥是真的,那麼仲容恪若養好了傷,定然會舉兵來犯。
介時只會民不聊生。
無論哪一點,她都甚是糾結,所以還是要親自去問一問比較安心。
“瑾兒?”顧遜之出聲。
姜瑾回神,道:“日頭還早,你帶我去醫館瞧瞧。”
二人便來到了尉遲夜所御賜之地。
她疑惑道:“竟還有空餘的商鋪?”
上回他們直接去的西市去尋,因她猜測她所處的這條街是西謨最繁華的一條街,所以便覺得應該是沒有什麼空餘的商鋪了。
但果真是,天子辦事,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顧遜之輕笑道:“瑾兒,我們進去看看吧。”
裡頭正在添置一些需要的東西,下人們進進出出的忙的不可開交。
姜瑾走進去,見屋子裡甚是寬敞。
“甚好。”她讚賞道。
下人見二人穿着打扮很華貴,便道:“這就是竹苓姑娘吧?”
他們只知道是皇上讓他們過來佈置的,聽到了其名號。
姜瑾有些尷尬,道:“竹苓姑娘進宮爲貴妃娘娘診治了。我是她好友,想來瞧瞧。”
下人覺得自己怠慢了便道歉,又開始忙碌了起來。
顧遜之道:“瑾兒覺得該怎麼佈置較好。”
她想了想道:“我見他們的佈置就很好。”
約摸着再過幾日便能搬進去了吧。
姜瑾有些悵然,扶着那一桌一椅。
其實,若不是有這樣一個身份,若不是揹負了太多,她也很想就這樣一輩子平淡的過着。
甘願做一個普通的小女子,開這樣一個醫館,同自己的夫君一道,就這樣過一生。
但是卻不可能,她從前世過後,就註定要同別人不一樣。
她要做的事情有很多很多,甚至自己也沒有什麼把握。
一邊在緊張恐懼着,一邊又是深深的充滿希冀着。
“瑾兒是不是也在想,開這樣一家醫館甚好,若是自己也能如此便好了,平凡安穩的過一世。”顧遜之猜穿她的心思道。
姜瑾略帶些驚詫道:“你怎會知我心中所想?”
他咧嘴笑道:“因爲本世子最瞭解瑾兒。”
這什麼理由呢。她不由得讓他逗笑。
“瑾兒。若有一日,他負了你。你便來我身邊。我能給你一世的安穩,給予你一切想要的。對你好,寵着你,讓你做手心裡捧着的明珠。”顧遜之款款情深道。
她還從未想過,君無弦會負她。若真有那麼一日,她也說過了,她會離開他,讓他永遠也尋不到她。
不過,諒他也不敢呢。
只是她希望顧遜之能夠尋到一個好女子,不要在陪伴在她左右了,不值得。
姜瑾調侃一笑道:“介時再說吧。”
他當真了,嘴角的弧度愈來愈深。
她走出了醫館,看了看牌匾,發現空空如也,這便想了起來,醫館的名字還沒取呢。
“皇上可有說過,取個什麼名好?”她詢問。
顧遜之遲疑的搖搖頭。
“不急。等竹苓姑娘回來,再同她商量商量吧。”姜瑾笑道。
見她開心,沒有絲毫的烏雲密佈,他便也跟着開心。
事實上,昨日夜裡,他收到了北疆侍從來信,說父王前段日子便病了,起先也並未如何,現下卻是加重了一些。
已經尋了最好的醫者過去診斷,但依舊沒有什麼結果傳來。
他心中自是擔憂,雖母妃在信中有說,讓他不必擔憂,但是還是希望他能夠回來,同他們見見。
他們已是很久未見自己了,身爲唯一的孩兒,他也感覺深是慚愧。
但猶豫着,還是不知該如何同瑾兒開口。
母妃深知自己有所顧慮,便開口希望能將瑾兒一併帶回北疆,給她瞧瞧。
這在北疆待的時日,也不知是何時才能夠回西謨。
顧遜之擔心,上回是私自闖出了城,若回去定然讓父王責罵一頓,但這也無妨,便是怕父王有氣,不放他再去西謨,忘了北疆,忘了自己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