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這是他唯一能做到的給她的幸福。
最好的法子,便是放手與成全。
她與她愛的人已經分開太久,經歷太多,他不會再去幹涉他們二人了,僅僅是因爲她。
竹苓扯開話茬道:“瑾兒姑娘,聽說府上住着宮廷的太醫,可否引薦。有一些想要關於王侯大人病情的事情要詢問,這樣方便我更加了解一些。”
姜瑾心中感謝,便道:“自是可以的。”
她喚來阿俏去請來。
竹苓便與太醫在一旁商議如何對症醫治。
“我府上院子都是空的,你與竹苓姑娘今夜便歇在我府上吧。”她道。
顧遜之點頭,道:“我還要那間,曾住過的。”
姜瑾的思緒飄到了以前,道:“好,我命人去打理打理。你與竹苓姑娘便暫且歇下。對了,你不在北疆,由誰代爲治理?”
她有些擔心自己會不會連累到他,讓他荒廢了北疆,還要陪在這裡。
“放心吧,只是一小段時日,沒什麼問題的。”他道。
她也不好趕他,畢竟他真心實意的過來,想要君無弦好起來。
姜瑾遲疑道:“那你定要同北疆日日取得聯絡,詢問大小事。”
他覺得她操心的事情太多了,便道:“我知道,瑾兒,不必爲我擔心。我是做好準備來的,放心吧。”
他安頓好了北疆的一切,才帶着竹苓過來的。
這一段時日,雖然身不在西謨,但卻日日關注着西謨的事情。
顧遜之道:“瑾兒,你太累了。很多事情,不必親力親爲。讓府上的下人們代勞即可。”
姜瑾笑笑,說道:“不累。”
她服侍着君無弦的日常起居,一點也不累。
喂他用膳,給他喝水,爲他穿衣,梳頭。
她想,若換做是她躺在這裡,他也一定會守在自己的身邊寸步不離的。
“這樣吧,既然我來了,就帶你去放鬆放鬆。你日日在府上不能脫身,在府中悶着也不好。我帶你出去散散,你可有此意。”顧遜之關切道。
姜瑾想起太醫說的,有孕的時候應該多出去散散,走走,跟人說說話,對身子也是極好的。
但她顧及君無弦,便一直沒有怎麼走動,偶爾得空在院子裡散散又不放心的回到他身邊。
“還是不用了吧。”她勉強道。
顧遜之想着,她本來就很辛苦了,現在身上還帶着個孩子。
無論如何也要帶她出去散散心。
他道:“就算不爲了你自己,也要爲了腹中的孩兒。”
姜瑾猶豫不決,望了一眼正在同太醫說話的竹苓。
她道:“我……”
“有竹苓與太醫在,放心吧。”顧遜之道。
她再三遲疑,而後輕點了點頭。
他道:“你這身子不能策馬了,我帶你走去街市上。”
姜瑾便答應了。
臨行前,竹苓說道:“瑾兒姑娘是要好好出去散散,平日裡照顧王侯大人想來都沒有世間。去吧瑾兒姑娘,這裡有我與太醫,放心。”
阿俏目送着二人出去,心裡頭總是有些在意。
若是王侯大人醒來,見到小姐同北疆新王出去散心,而不是自己,一定會很難受的吧。
但是,她又希望自家小姐能夠好好放鬆放鬆。
一路走得極緩的在街市上,姜瑾的心卻依舊在將軍府,她掛念着,放心不下。
“瑾兒,自從你對我說的那番話,我回去北疆後想了幾日,便想通了。”顧遜之說道。
什麼話?她回想了一下,大約是她拉遠與他的距離所說的把。
“我會試着放下你的,等君無弦醒來後,我便回去北疆,按照你的意願,治理好北疆。”他說道。
他知道,她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他好,那他便聽她的話。
姜瑾內心很是欣慰,說道:“那你此行是專程來開導我,相助我的?”
顧遜之笑了笑,道:“對,想着你在府裡頭一定很辛苦。身邊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我便帶着竹苓一併來,陪你多說說話,散散心。這樣你也不會感到悶了。”
她由衷的感念,說道:“有你們真好,真的很感謝你們。”
他笑着,忽然想起了來的時候路途上所遇到的,便說道:“只是我有個疑問。”
姜瑾問道:“是什麼?你說。”
顧遜之便道:“在西謨的時候,我看到了公主與元堇德。”
她瞭然了過來,便問道:“你可知他們是去的哪個方向?”
“似乎是朝着涼國而去,但那裡已經爲你們西謨所收復。他們爲何要去那裡?”他問道。
她道:“是我安排的。”
姜瑾將她的想法告訴了顧遜之。
眼下先皇已賓天,新皇上位。
尉遲茗嫣若繼續留在宮裡頭,對她不利。
她很感念曾經她對她的相助,但是她唯一能爲公主做的,就是這一點了。
讓元堇德帶着她走,走到越遠越好,無人打攪。
她喜歡他,她便這樣安排。
顧遜之道:“瑾兒,你也不必內疚,你是在幫他們。”
若元堇德留在宮中,這之後的朝政也會困擾到他,難免會牽連到。
最好的,便是永遠的離開這裡,過他們想要的生活。
他的責任感很強烈,既然帶着公主出來,就一定不會放她一個人。
所以,姜瑾並不擔心。
得知他二人已經離開西謨,她便徹底的安心了。
此間,涼國。
元堇德一路策馬,途中走走停停。
尉遲茗嫣似個木偶般也不哭不鬧的,一句話也不說。
任由他抱着自己上馬,下馬,去客棧。
這樣重複了三日,纔到達了目的地。
“公主,我們到涼國了,這下西謨的人應該不會追來了。我發現路途身後都沒有追兵,那合須應該是放棄了。他不會再給你吃失憶藥了,公主暫且可以放心下來了。”
尉遲茗嫣嘴上無力道:“有什麼用呢,我這樣活着跟死了有什麼區別?你讓我去死,你讓我去死吧,我要去陪皇哥哥。”
元堇德道:“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公主去死。”
她看着他問道:“你不是很討厭我麼,你根本不喜歡我,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好?你到底是什麼啊。”
他心裡頭,確實沒有對公主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但是從小他們一起長大,一起讀書,時常拌嘴爭吵。
或許在他的心裡,他已經將她當作妹妹看待。
他不能就這樣看着一個生命在他面前消失,也不能看着合須殘忍的將失憶藥喂她吃下,那樣太痛苦了。
尉遲茗嫣問道:“你說啊,你說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對我好。你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
他一時也有些無法回答。
她說道:“我的皇兄已經走了,母后也精神不濟,她還留在西謨。我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爲那憑端冒出來的八皇子篡位謀反,但是我卻無能爲力。阿瑾姐姐想必也很無力,所以她纔會想出那樣的法子來,讓我忘記痛苦。”
或許,她就應該聽話,將那失憶藥吃下,沒心沒肺的活着。
然後就什麼也不會感覺到了,忘了一切,該多好。
元堇德靜靜的聽着她說着。
“你知道麼,我現在已經不是什麼西謨的公主了。你不要再那樣叫我了,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在這裡,我什麼也沒有了,你也走吧。”尉遲茗嫣心灰意冷道。
“不,我既然將你帶了出來,就一定會對你負責。如你所說,公主已經什麼也沒有了。無依無靠,若是我現在放開你,離你而去。你如何活下來?在這涼國,你要如何生存?你貴來是公主,什麼也不會做,如果我在此事離開你,就是看着你死。”他認真道。
她看着他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喜歡我?所以才這樣對我。”
雖然她喜歡他,但是這個時候,她已經沒有這種心思了。
皇哥哥已經走了一個多月了。
這一個多月裡,她從宮裡頭離開後便大病一場,半個多月都無法起榻,日日昏睡。
暫且安置在一個府裡,直到半個多月後,才勉強能下榻。
但宮裡頭合須帶着人出來,他們就認爲他還是對她不放,於是還是決定來涼國。
經過三日多的路程,尉遲茗嫣已經快要麻木。
元堇德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只是說道:“三日前在路途上,我碰到了北疆王顧遜之。想必他是去尋姜大小姐的。”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我現在不想聽這些無關的。”她有氣無力道。
“先去找一家酒樓吧,路途遙遠,想必公主你也餓了。”他叉開話茬道。
尉遲茗嫣有些心累,便輕輕點了點頭答應了。
另一邊,即墨與晴雪來到王侯府,找到了合須。
“王侯大人與小姐,近日如何?”他問道。
“主子還是老樣子,但是聽聞北疆王帶着一位厲害的醫者過來了。大小姐她,也懷了身孕。”
晴雪很是詫異,說道:“這什麼時候的事情,他們兩個什麼時候……”
即墨眼中複雜一瞬。
合須解釋道:“兩個月前,主子爲大小姐接風洗塵。大小姐那夜喝多了,便同主子……”
那會子還是景聽到的,無意間抖落了出來。
“真真是好!阿墨,我們的進度也應該要快一些啦。”晴雪欣喜道。
但即墨卻黯然神傷道:“她現在一定過得很辛苦,但願大人能早些醒來。”
“是啊,大小姐很不容易。”合須嘆氣道。
“你有沒有通知景此事?”他問。
“沒有,大小姐不讓說。”
因爲景在邊疆與年年小姐過着安穩的日子,不願意去打攪他們。
就從那次離開王侯府後,所有的聯絡便都沒有了。
想必也是年大人的意思吧,這樣也好。
離開王侯府的時候,即墨的腦中一直想着姜瑾有孕的事情。
雖然是爲了對晴雪負責,努力的讓自己接受她,但是……
他不該又去想不該想的,他總要放棄她的,她已經有君無弦的孩子了。
“阿墨,你在想什麼?”晴雪問道。
他搖了搖頭。
“自從嫁給你以後,我也很期待我們的孩子到來。阿墨,我們也生一個好不好。”
“……好。”他答應。
總會一點一點的將那個人兒的身影在自己腦中抹去的。
晴雪高興壞了,也很嬌羞。
邊疆民地。
年大人將西謨發生的事情都壓制住,知道景曾經是君無弦的手下,若主子出事,他一定會回去西謨相助。
但現在他既然已經娶了他的女兒,就不應該被其他事情所惑。
他也是迫不得已,爲了女兒,只能如此做,雖然對不起王侯大人曾經的恩惠。
景什麼也不知曉,只是日日同年年過着婚後的日子,很是平淡安穩。
“你說,我們是不是應該去西謨走走了。”年年提議道。
是應該了,他也許久沒有回去了,爲了證明對年年的愛,答應了年大人沒有同西謨聯絡。
連書信都未曾差回去過,他一心都放在來了年年的身上。
“你爹會同意嗎?”他問道。
年年皺了皺眉頭道:“不知道,不然我去問問可好?”
他道:“還是我問吧。”
年年笑着說道:“相公你這是怕我被爹爹罵,所以才自告奮勇的嗎?”
景說道:“嗯,是這樣。”
她一把摟住了他的胳膊,撲進他的懷裡道:“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相公。”
景笑笑。
西謨,將軍府。
姜瑾與顧遜之散步回來的時候,竹苓與太醫都怪怪的。
“怎麼了嗎?”她問道。
她擔心君無弦會有什麼事情。
竹苓卻道:“沒什麼啦,瑾兒姑娘同王散心回來了?”
顧遜之問道:“他怎麼樣。”
太醫眼神閃躲了一瞬,只說看樣子是最近大小姐照顧的好的功勞,約莫很快就能醒了。
姜瑾聞言,心中很是欣喜,便道:“多謝太醫。”
“大小姐,老夫有些話要對大小姐說,關於接下來幾日對王侯大人身子的調養。”太醫道。
她對顧遜之與竹苓做了個歉意的姿勢,而後去了一旁。
“王,竹苓有話想要對你說。”她神秘道。
他在意的看了眼姜瑾,而後點頭道:“你說。”
她便秘密的道了幾句。
顧遜之的眼中變幻萬千。
竹苓笑道:“還望王能夠暫且隱瞞。”
他道:“我知道了。”
姜瑾從未有過這樣期待的時候,她的心都跟着怦怦跳的厲害。
太醫說,君無弦就快要甦醒了,在她離開的時候,他有甦醒的預兆。
但她問起來,太醫只是眼中不自在了一瞬,說約莫是這個月的樣子。
等,她可以等得起,哪怕是一年三年,她都可以。
只要能聽到他會醒,她就已經很感恩了。
其實她很害怕他永遠都會這麼沉睡下去,再也醒不來。
這個消息對於她來說,是天大的再好不過的消息。
姜瑾眼中有熱意,她對着太醫道:“多謝。”
“大小姐不必客氣,老夫自會盡力。”
她來到他的牀榻前,看着他靜靜躺着的模樣,多希望下一瞬,他就能夠醒來,看着她。
院落外頭,竹苓走了進來。
“太醫已經和我說了,約莫這個月他就能醒了。”她道。
“可惜我沒派上用場了。”她笑着道。
“竹苓姑娘不要這樣說,你與遜之都幫了我許多。知道我在府中煩悶,便來看看我同我說話,這份心意,我很感激。”姜瑾誠懇道。
竹苓看着牀榻上的人,笑了笑,又將視線放在她的面上,說道:“你真幸福。”
她見她面上落寞,說道:“遜之他很好,總有一日,我相信他可以想開的。”
“嗯,我會一直陪在王的身邊的,直到有一日他能夠將我放在心裡。”她道。
外頭,顧遜之心中沉痛,但他還是選擇割捨,祝她幸福。
他假意對姜瑾道:“母妃有恙,我得帶着竹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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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緊張道:“那你們快些回去吧,不用擔心我。”
竹苓離開前,擁抱了一下她,說道:“我也會幸福的,我相信。”
她道:“保重。”
顧遜之最後深深的望了姜瑾一眼,而後策馬離去。
雖然諸多疑點,但她並沒有在意。
她轉身,想要喚阿俏過來,但發現院子裡似空了一樣無人。
“阿俏?管家?”她再喚道。
依舊沒有聲音,她走在院子裡,四處掃視,連太醫也不見了。
……怎麼回事。
不安涌上心頭,姜瑾走出了院子,繼續喚着。
“阿俏?管家,你們在哪裡?”
無盡的狐疑,她方纔只是出去送了送顧遜之與竹苓,便府上無人了一樣。
難道……難道遭賊了?
她無限的驚恐,撫着自己的小腹,心中祈願着。
忽然,一雙手將她擁進了懷裡,她拼命的掙扎。
“姜兒……”他低聲喚着,輕輕道了一句,“是我。”
姜瑾瞬間愣在了原地,就這麼一直傻傻的站着,目光錯愕,身子有些顫抖。
她不敢轉過身去,生怕是自己的幻覺。
或許是聽錯了,怎麼可能會是他呢,太醫說了他要一月左右才能醒來。
一定是自己的幻覺,因爲太想念他了。
“姜兒……”他的聲音低沉又啞,帶着幾分的哽咽。
她忽然控制不住的捂嘴,眼淚決堤的止不住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