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狗娃，告訴乾孃是不是身上痛啊？哪裡痛啊？”
小狗娃擡眼看了一下乾孃，又靜靜的等着乾孃刷灰。乾孃一下急了，把剪子刷子往旁一扔抓住小狗娃的胳膊搖着。
“小狗娃，可不能嚇乾孃哈。這裡痛嗎......”
乾孃在小狗娃身上這裡點一下，小狗娃搖一下頭，那裡點一下，小狗娃再搖一下頭。直到所有地方點到了才長出一口氣。拿起刷子仔細的刷，邊刷眼淚邊往下掉。
“小狗娃，就住乾孃家，別再回去了。乾孃家是開飲食店的，少不了你一口吃的。”
自從小狗娃給乾孃家送了一碗小豬肉被狗娃一巴掌打傻後，狗娃不僅沒有一點悔意，還一個勁的說這是報應，小地主的好事就應在了小狗娃身上了。隔三差五的瞧着個傻兒子就來火，一來火就往死裡打，一捱打小狗娃就跑，跑出去後這裡躲幾天那裡躲幾天，習慣後就成了個小野人。
爲這事曉君沒少和狗娃吵架、打架，在小狗娃五六歲的時候，有時次實在打得大，曉君一生氣用破包袱打着個包要走，臨走要帶小狗娃走，卻又被狗娃給攔着。曉君沒法，只好流着淚將小狗娃拜託給楊嫂，拎着破包袱走了。
這時候鄉下人結婚是不用扯證的，辦過酒就算是結婚，回了孃家不回來就算是離婚。曉君這一走就是五六年，小狗娃都快十一歲了。
靈官大隊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有白猴神猿保佑，又有靈官奶奶鎮住邪祟，這幾年發展得特別好，都形成了周邊七裡八鄉最大的一個集鎮，據說還有可能設區呢。以前是誰都不願意嫁到靈官大隊來，現在是打破腦袋想要往靈官大隊鑽。
狗娃雖然只會種田，無奈滿爹滿姑厲害啊，算是新鎮數得上的富貴人家。幾個兒子都娶了一房好媳婦不說，連帶着狗娃又一次從老家湖邊娶回來了個如花似玉的黃花閨女。
柯家接連添了幾個孫子，滿爹滿姑手忙腳亂的，對這傻孫子就不怎麼照看了，任其自生自滅的送到已經分家的狗娃家。
狗娃現在的媳婦可不是個好惹的角色，兇狠霸蠻是新鎮一絕，生了一兒一女後對這老是礙眼吃白飯還不帶弟妹的傻子就更是看不過眼。
小狗娃的待遇隨之升級，原來是男子單打，現在變成了混合雙打或者打排位賽，比着賽兒打。
小狗娃躲石林的次數就越來越多，一般是躲幾天就回去，回去了再打再躲，誰都不當回事。這次不知爲啥，這小狗娃一躲就是一個多月，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老柯家找了幾天死心了，就當沒這麼個柯家子孫，出了個傻子夠丟人的了。丟了省心。
“我們家小狗娃還挺帥的呢。白白淨淨的多好看啊，以後可不敢在泥裡滾了哈。就是個子不高，哎。”
“柯，柯，柯，定，一。”
乾孃越看越喜歡，叨叨的念着。小狗娃可不喜歡被幹娘叫小狗娃，費了半天勁才叫出自己的名字。
“哎喲。我們家小狗娃真不錯，會叫自己的名字了。你等着，乾孃獎你塊糖。”
小狗娃抓住要起身的乾孃，再次重複了一遍：“柯定一，我叫柯定一。”
乾孃愣住了，雙手緊緊抓住小狗娃轉了過來，眼淚嘩的流出來，鼻涕掉澡盆裡沒有發現。
“小狗娃......柯定一，柯定一。你會說話了啊？真好，真好。要是你媽媽聽到了該多好。”
說完抱着柯定一使勁的哭，哭累了才發現柯定一還坐在澡盆中，趕緊的跑廚房拎起桶清水衝乾淨，拿了玉陽以前的花衣服給小狗娃穿上。
女兒玉陽現在是個大姑娘了，都讀初中了，學習成績說出來就叫人驕傲，全校第一。脾氣稟性像極了乾媽曉君。
小狗娃笨拙地沒有半點不自然的穿上花衣裳，都被當傻子很多年，反正沒臉沒皮，不在乎穿個什麼衣裳。
“小，柯定一，你坐在這裡別動哈，乾孃給你下碗麪，還有荷包蛋。你走開了就吃不到了哈。”
乾孃抱走那堆臭衣服反鎖着門就往外走。
“傻子，咦，你回來了？唉，你變成小帥哥了哈？”
玉陽放學回家，看到樣子大變的柯定一大吃了一驚。這傻子走了很久，自己可是哭了好幾回。
傻子知道痛人，知道誰對他好，更是個丈義的。
有一回玉陽放學和廠裡的孩子拌嘴，被幾個小孩攔着打了。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傻子抓起紅磚就砸了過去，當場就將一個小孩打得頭破血流。這還不罷手，又拿着磚頭直接追到廠裡的子弟學校去。那次要不是被傻子爸爸攔着還不知道會鬧多大。傻子又一次被狗娃打了個半死，照例躲到外邊很久纔回去。
他是傻子，誰都沒法子算後帳，賠錢了事。這下誰都不敢欺負玉陽了，知道她有個傻子弟弟，打了人白打。玉陽不以爲恥反以爲榮，有事沒事就帶着傻子當保鏢。
“傻子，你是男孩子，不能穿花衣服。我叫娘給你買件哈。”
其實這件衣服是玉陽最喜歡的一件，雖然現在有點穿不下了，但還是喜歡，就想誘導着讓傻子脫下來。傻子無動於衷，哪能猜得到玉陽的小心思。看了看玉陽的書包，還有那抓在手上的小說。
“言情小說？”
傻子開口就嚇人，這真是一本灣灣的小說，楊嫂不認字看不太懂，玉陽 就大大方方當教科書看。這一下被傻子開口點破了，可把自己嚇死了。
“不準亂說，是課本。”
玉陽想去捂傻子的嘴，捂着嘴一想不對啊，這傻子怎麼知道的，他不是傻子嗎？
“你怎麼知道，你不是傻嗎？”
傻子閉嘴不說，過了就不好玩了。丟出一個我只是傻，並不是不認識字的面孔過去，等着乾孃的麪條。
玉陽有點奇怪，這傻子怎麼有點高深起來了，不怎麼好騙了。將小說往旁邊一扔做作業去了。
傻子拎起書邊翻邊想着自己該怎麼辦。好像家裡是不能回去了，乾孃家不能老住着，得想個好辦法纔是。
從作業中轉頭的玉陽看到一個在夕陽下穿花衣的癩子頭正在翻小說，驚着了。完了，以後不能再看小說了，傻子會告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