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清將筷子放下,看着鍾儀道:“是好是壞不能單憑眼睛去看,儀兒,你有什麼感覺?”
鍾儀拿着筷子扒拉着飯道:“就很奇怪,感覺像被人盯上了一樣。”
顧禎不置可否地道:“儀兒,你多慮了,那人可能是覺得你掌門師伯我頭髮奇怪,所以多看了我們幾眼罷了。”
顧禎說完之後,鍾儀也沒再說了,反正那只是一時的感覺。
鍾儀心想:即使那人真的有什麼心思,反正自己師父和掌門師伯都在,誰都不怕。
溫清看着顧禎剛想說話,但是卻被顧禎一個眼神堵住了嘴。
溫清當下就恍然,然後笑道:“來,儀兒,多吃點。”
藍衫公子看到顧禎等人後,不由自主地多看了看兩眼,但他很快收回目光,獨自在一張桌旁坐下。
而那瘦小老頭似乎認識這個藍衫公子一樣。
那藍衫公子一坐下,這瘦小老頭就換了個坐姿,用背對着他。
同時那瘦小老頭還眯着眼看了眼顧禎,然後又灌了一壺酒。
酒樓飯館的跑堂,十九都生成一雙勢利眼。
瞧到藍衫公子氣概非凡,他才一坐定,就有兩個夥計趕了過去,巴結着伺候:“公子爺,要些什麼酒菜?”
藍衣公子仰首向天,徐徐說道:“給我來兩斤花雕,菜要大司務揀拿手的做來就是了。”
兩名夥計連聲應“是。”大着嗓門吩咐下去。
一回工夫,兩名夥計顛着屁股送酒送萊,忙個不停。
好像全堂食客可以不顧,他們是專門伺候這位闊公子的。
藍衫公子獨據一席,桌上已經放滿了七人盤萊餚,他舉起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光這舉杯喝酒的姿態,就和一般人不同。
那種溫文瀟灑的舉止,使人看了誰都會打心眼裡生出優美之感,想模仿他一下。
自從藍衫公子進門之後,那瘦小老頭的桌上不知不覺又添了三四個酒罐。
這老酒鬼,少說也灌下了五六斤黃酒。
顧禎又撇了一眼那瘦小老頭,瞧着那老頭已經醉眼模糊,八成是醉了。
本來像瘦小老頭這種人,是酒樓裡列爲最不歡迎的客人,就是怕他吃了付不出賬,還和你玩賴的。
但瘦小老頭剛來客店那時,肩頭上琵琶還沒放下,就先把腰間的錢袋往桌上一擱。
錢袋與桌子一碰,當時就就碰出了“篤”的一聲,而且聲音還是那麼的沉重有力。
酒樓夥計耳朵是尖的,聽到這聲音後,自然心裡也有了數。
這老頭縱然衣衫破舊,荷包裡可不窮。
於是那瘦小老頭雖然一直叫小二添酒,小二還是照添不誤,根本沒有一絲遲疑。
因爲那聲“篤”,所以不愁他付不出酒賬。
顧禎這會兒沒有喝酒,所以他們三人自然是吃得較快些。
此時,顧禎等人正好吃完,正待起身結賬。
突然,只聽瘦小老頭“哈”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看來我老人家也該走了。”
對這瘦小老頭,顧禎心頭早已存了戒心,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好是壞,但是留個心眼總不會錯。
此時,顧禎一聽瘦小老頭要走,便又再度坐下,同時也招呼溫清坐下。
至於鍾儀,她一直都是坐着的。
只見那瘦小老頭伸手抓起藍布袋,往肩頭一背,一手拿起沉甸甸的錢袋。
是人都看得出,這老頭應該是醉了,因爲他腳下是虛飄飄的,走兩步還帶點踉蹌。
那瘦小老頭打着酒嗝走到櫃前,大聲說到:“喂,掌櫃的,給老頭子算算,一共多少銀子?”
掌櫃一臉笑意地打了幾下算盤,然後忙道:“一共是三錢六分。”
瘦小老頭點點頭,又擺了擺手,笑道:“好,就算四錢銀子,零的不用找了,算是小賬。
對了,我老人家明天還要來,這賬就先掛着吧!”
掌櫃的先前聽說零的不用找了,臉上還滿堆笑容。
但聽到最後“掛着”這兩個字的時候,這掌櫃的臉上的笑容就忽然消失了。
這會兒,掌櫃的一張臉也漸漸拉長了,無奈地說到:“老客官,您在說笑了,小店小本生意,諸親好友,概不掛賬。
您老明天若是再來,小店自然歡迎,只是今天的賬,還請您老先付了再走。”
瘦小老頭兩眼一瞪,大聲道:“怎麼?你怕我白吃了不給錢?告訴你,我老人家活了六七十歲,從沒短少過人家一文半文。
我說過明天再來,明天自會一併付給你的,你還怕什麼?”
掌櫃的道:“您老明天既然要付,那今天付不是一樣麼?”
瘦小老頭瞪着眼道:“我老人家要明天才有錢,今天先掛一掛,有何不可?”
掌櫃的已是不耐,冷聲道:“對不起,小店不掛賬。”
旁邊一個夥計插嘴道:“掌櫃的,他錢袋沉甸甸的,哪裡會沒錢?
我看吶,這老頭就是想吃白餐而已。”
掌櫃的定睛瞧去,沒錯,瘦小老頭那個錢袋,確實沉甸甸的,一望就知裡面裝着不少銀子。
於是掌櫃的又變了一副臉,含笑道:“老客官,你既然有的是銀子,何必和小店開玩笑呢?”
瘦小老頭兩顆眼珠一瞪,氣聲道:“我老人家窮,可窮的有骨氣,從不打腫臉充胖子,你們當我這袋裡裝的是銀子?”
錢袋裡不裝銀子,那裝的還能是什麼?
所以,瘦小老頭說完之後,飯堂裡看熱鬧的人也都是望着他錢袋,沒有作聲。
顧禎也是一樣,拿着茶杯,一副吃瓜羣衆的樣子。
瘦小老頭道:“從前有個人叫金石,一生最愛奇石,我老人家姓鐵,尤巧不巧也取了個石。
而且最巧的是,我竟然和那姓金的朋友,做了連襟。
他愛石如狂,我老人家也愛石成癖;這錢袋裡,正是我老頭從山上揀來的石頭。”
說着,伸手從錢袋中取出大大小小的石頭,約有十四五塊之多,隨手一塊塊在賬櫃上擺開了起來。
金石這個人還算有點名氣,但是大家知道的也只是他愛石頭,其他就知之甚少了。
但金石愛的是奇石,而瘦小老頭只是隨手揀來的亂石,棱角不平,大小不等。
這種石塊,到處都有,有什麼值得愛之成癖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