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更替,草木枯榮,轉眼已是四年。
正統十年,早春。
河水徐徐流着,在微風中輕泛起漣漪,映着懶洋洋的春光。
桑乾河畔,吳盛枕着左臂,舒適地靠在老樹幹上,右手拿着酒葫蘆。比起四年前,酒葫蘆更顯老舊,不變的是拔開塞子酒香濃郁依舊。吳盛的人也沒有太大變化,只是鬢角又添了一縷白髮,眼眶顯得更深了。
他看着一旁正練劍的陳軒宇,眼神中滿是關愛。這四年多,吳盛親眼看着眼前之人從一臉稚氣的少年成長到如今英氣勃勃的青年,而他自己,在這小城之中,也住了近五年了。
“這招‘斜飛式’勁力還是老了些。”吳盛點評道。
陳軒宇訕訕地笑了笑,左頰上小酒窩還是那般可愛。
“明日要啓程了,感覺如何?”吳盛問道。
陳軒宇笑道:“不捨。也期待。”
次日,臨行。
陳君朋將行李交在兒子手上,輕輕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這幾年裡,兒子長得已比自己高出一截了。他笑着叮囑道,“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自己走下去吧。下個月京城的會試,我知道這幾年你在讀書上沒下多少功夫,也不指望你能榜上高中,瞎貓說不定能碰上死耗子,濛濛看吧。要是咱們家一門父子兩進士,也是榮耀了。包袱裡的兩身長衫是你孃親手縫製的,還有壺酒。本想給你備上匹好馬的,怕太招搖,就換匹騾子帶步吧。至於盤纏,夠你用上陣子了,用完你還想在外漂泊,就憑着本事去賺。還有,要是累了,倦了,就回來。家,永遠是家。”他說道這裡,微微轉了頭,聲音也有些哽咽。
陳軒宇聽着父親的諄諄囑咐,也溼了眼眶,重重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問道:“娘呢?”
陳君朋清清嗓子笑道:“她多愁善感的,怕見這場面。”
“爹爹也多保重。”
陳軒宇看向吳盛。吳盛依舊是熟悉的打扮,青衣勁裝,酒不離手。他的聲音略顯沙啞,神情沉靜,“有空去趟太行山,拜拜你那師父,順便替我把這封信給他。你要有什麼解決不了的麻煩,就去找他。”
“他就不怕麻煩?”
“從來都是麻煩怕他。”
“這幾年來,什麼承蒙照顧的話就不說了,我也說不出口。”
“不必說。男人,別婆婆媽媽的。”
“吳叔心裡該是在慶幸,終於沒人煩你了吧。”
“盼這天盼了太久,都麻木了。”
“嗯,走了。”
“嗯,走吧。”
陳軒宇跨上騾子,吳盛轉身揮手。
他們背對着,熱淚盈眶。
不約而同地說道,“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