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東聽見鞏輝的問題，臉上並未見到多少愁容，輕聲道：“我已經算過賬了，按照我跟常寬講好的條件，咱們在孝信酒廠拿的第一批酒，是沒有任何利潤的，只是爲了打開市場，所以這個活，咱們賠的主要是人工和運費，等把酒水的成本抽回來之後，咱們就可以用這筆錢繼續拿貨，到時候就可以見到利益了。”
“具體數字呢，需要多少錢？”鞏輝點頭問道。
“大約六十萬吧，我算了一下，其中四十萬是酒水成本，剩下的二十萬，除了十萬塊錢的流動資金，剩下的用來租倉庫，還有投在運輸裡面，雖然紅酒的利潤比啤酒要高，但實際上而言，銷售渠道也太狹窄了，所以我想捨棄紅酒這一塊，主做啤酒的業務。”楊東邏輯清晰的講完自己的計劃，頓了一下繼續道：“現在我手裡有十萬，至於剩下的錢，我想給大L那邊的幾個老朋友打個電話，雖然我現在不在大L了，但是刷臉的話，借出個三五十萬，應該問題不大。”
“我不贊成你這麼幹。”鞏輝略一思忖，微微搖頭：“吳坤出事之後，光耀那邊肯定有人在摸咱們的信息，在沒有徹底站住腳之前，你過早地把身份透露出去，不是好事。”
“五十萬這個數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如果不找大L的朋友，我確實有些吃力……”楊東抿了下嘴脣，有些犯愁的陷入了沉默。
“即便如此，我還是不贊成你用大L的關係，對了，聚鼎集團，已經被拍賣了。”鞏輝插了一句。
“什麼時候的事？”楊東聽見這話，陡然擡頭。
“昨天，被一家國資企業拍走了，一共花了一點二個億，隨後又進行拆分拍賣，集團旗下，像是風電、化工、殯葬這幾個比較賺錢的項目，都被光耀拍走了，他們一共花了四千多萬。”鞏輝語罷，露出了一個自嘲的笑容：“咱們辛辛苦苦拼了好幾年立起來的家業，在他們看來就是無本生意，幾千萬，就買走了大哥的命，買走了咱們全部的心血。”
“艹他媽的！！”楊東聽完鞏輝的話，牙關緊咬，身軀因爲憤怒而變得微微有些抖動，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聚鼎集團，不僅僅是一個利益集合體，更像是大家的一種精神寄託，更像是一個家，雖然早就料到聚鼎集團會有這麼一步，可是真等它分崩離析，土崩瓦解之後，楊東心中在無盡憤怒的同時，也帶着難以言狀的痛楚。
“光耀集團那邊，現在的主事人是原來的一個副總，始終沒有吳坤的消息，看來，他八成是真的沒了，尤其是在吞併聚鼎集團之後，他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只要咱們不過度暴露，他們不會把全部精力盯在咱們身上，這也是我不建議你跟大L那些朋友聯繫的原因。”鞏輝拍了拍楊東的胳膊：“這樣吧，這筆錢你先別急，大家都湊一湊，自從我和雷鋼掛上網逃之後，原來的社交圈子全都受到了嚴密監管，不過我通過一些社會圈子之外的老朋友，幫你湊一些錢，應該不會太難。”
“好，那我這邊也再去想想其他辦法。”楊東被鞏輝溫和的語氣感染，憤怒的情緒淡化了幾分，固然心中滿腔怒火，但對於此刻的他來說，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把憤怒轉化爲前進的動能。
幾分鐘後，楊東結束了與鞏輝的交談，嚼着抑制頭痛的藥物回到了房間裡，進門後還沒等開口，羅漢反而先遞過來了一張銀行卡：“這裡有十二萬，我剛讓家裡人匯過來的，你拿着吧。”
“啥意思？”楊東看着羅漢手裡的卡，微微一怔。
“漢子我們幾個商量了一下，現在咱們的處境挺不好，既然有困難，就一起扛唄。”林天馳也抽出了一張銀行卡：“之前聚鼎沒倒的時候，咱們爲了抽錢談河N的生意，我把自己的五十萬存款都墊進去了，手裡確實沒錢了，這張卡里，是我借的十五萬。”
“好，這錢我收了，等見到利潤之後，會盡快給你們抽出來，這錢，會算成你們入股的股份。”面對二人，楊東也沒客氣，直接把卡抽了出來，他們在外面混了這麼久，雖然此刻比較落魄，但湊個幾十萬出來，也並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所以對於錢的事，楊東其實也並不是特別犯愁。
“東哥，我這有三萬，是我在同學那借的，我知道這錢不多，但也算是一份心意。”張傲嗓音低沉的遞過來了一張銀行卡：“當初如果不是我欠下了那麼多高利，被要賬的堵在電子廠，咱們現在也不至於這麼困難，我……”
“行，錢我收下了，事就別提了！”楊東接過銀行卡，打斷了張傲的話，當年因爲楊鵬的事，楊東對賭博十分反感，但這時候正值多事之秋，他是真的不願意再去提這些煩心的事了。
“我的錢，在離開大L的時候，都打給大胖的家人了，手裡沒有。”騰翔盤着腿搖頭。
“我兜裡倒是還有二百塊錢，但是我感覺拿出來也沒啥用，我就在精神層面支持你們一下得了，一會我在微信上，每人給你們推個妞兒。”黃碩呲牙一笑，扯了句犢子。
“啪！”
就在此時，林天馳猛地一拍大腿，如夢方醒般的開口道：“操！我怎麼把這事忘了！東子，你記沒記着，咱們在渾南，還他媽有塊地呢！”
“你是說，當初姚卓軍抵賬的那塊地？”楊東聽完林天馳的話，也拍了下腦門，把這件事回憶了起來，前幾個月他們來這邊要賬的時候，當初姚卓軍就是把渾南郊區那邊的一塊地，以頂賬的方式過戶到了楊東名下，而楊東還沒等把地過給集團，聚鼎就出事了，而楊東在潛意識裡，始終把那塊地當成了集團的，所以也就沒往心裡去。
“哥，你究竟是幹啥的啊？在大L當酋長啊？咋還有自己的地呢？”黃碩聽見兩人的對話，也跟着有點懵。
“我記着咱們當初對於那塊地的估值，至少得有三百來萬，如果咱們把這塊地賣了，是不是就有錢投資了？”林天馳沒理會黃碩的揶揄，繼續追問道。
“沒錯，那塊地確實還掛在我的名下，但你們也跟我去過那邊，應該知道，那塊地比較偏，所以不太好賣，想要變現的話，除非賠錢往外賣，否則短時間內很難出手，對於咱們眼下的困境來說，幫助不大。”楊東想起這茬，點着頭回應了一句，但是對於賣地的事，並不看好，因爲姚卓軍頂賬的那塊地，地勢實在太偏僻了，但凡有很大的經濟價值，姚卓軍也不會把它隨便出手。
“不管怎麼樣，手裡掐着一塊地，咱們就有了底氣，哪怕這次賣酒的活幹砸了，咱們也不至於餓死！”林天馳笑呵呵的迴應道。
“先湊錢吧，等咱們先把啤酒生意穩定下來再說，至於那塊地，本身就是柴哥名下的產業，即便變現，也應該屬於李俊茹，等這個活穩定了，就把那塊地掛出去，慢慢賣着。”楊東點頭回應了一句。
而林天馳聽說楊東要把賣地的錢給李俊茹，微微一怔過後，也沒有吱聲，他雖然貪財，但還有底線。
當天下午，鞏輝往外打了幾個電話之後，也湊了十三萬，把錢交給了楊東，一下午的時間，一夥人已經湊出了四十三萬，加上楊東在楊鵬那裡拿的錢還剩下八萬，總數已經達到了五十一萬，距離楊東六十萬的預算，僅剩下九萬塊錢的缺口。
晚上五點半，等衆人吃過晚飯以後，楊東走到土炕邊上，看着正在用手機玩遊戲的黃碩，拍了一下他的頭：“穿鞋，跟我出去一趟。”
“去哪啊？是出去找妞不？”黃碩壓低嗓音，賊眉鼠眼的問道。
“找雞毛妞，咱倆去你家一趟，我找你爸借點錢。”楊東笑着迴應道。
“哥，我覺得吧，你要是真想借錢，那就不應該帶着我，因爲在我們家，挾天子以令諸侯這一套，根本不好使，因爲在我爸原本準備把錢給你的情況下，可能一看見我，這個事就黃了。”
“你別跟我扯犢子，你都在這我蹭吃蹭喝幾天了，自己心裡沒數啊，穿鞋，我送你回家！”楊東繼續催促了一句：“我們這邊，眼看着就要幹正事了，我沒時間成天照顧你，你也該回家了。”
“啥意思？合着我陪你東跑西顛的轉悠了一天，你壓根就沒打算帶我玩唄？”黃碩放下手機，瞪眼看着楊東問道。
“我們要乾的行業，你也不是不知道，成天就是像力工一樣到處扛啤酒、送啤酒，你跟着搗什麼亂，藥廠那邊，你爸不是給你找好工作了嗎，你以後少在社會上瞎混，回家消停上班去！”楊東義正言辭的訓了黃碩一句。
“哎呀，我要是真能剎下心來上班，早就工作好幾年了，還用你勸我嗎？我的心思不在工作上，在江湖上，懂不！既然沈城曾經可以有一個柳涌，那我就是下一個黃涌！懂不懂！”黃碩犟了一句。
“我他媽看你像個蠶蛹！”楊東被氣的一笑：“你以爲社會那麼好混呢？再說我就是一個送啤酒的，你跟我這混不着啥前途，你要是願意混，那還是找你那個腦血栓的大哥去吧！沒事還能幫他端端尿盆子啥的！”
“哎呀，哥，你就帶我一個唄，你說你在這邊人生地不熟的，就算送啤酒，不是也需要一個嚮導嗎？”黃碩看着楊東呲牙一笑：“我以前沒少去渾南和沈北那邊玩，認識不少歌廳的小老闆，到時候你要是真去送酒，我不僅能帶路，還能幫你聯繫客戶呢，對吧。”
“別扯淡，走吧，先陪我去你家一趟。”楊東咧嘴一笑，琢磨了一下黃碩的話，居然發現他說的還莫名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