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喃蹙蹙眉,想來四爺是有什麼要緊事,正好她想找他借人來跟蹤焦嬤嬤,遂吩咐小柔,“咱倆互換衣裳,我進去後,你坐着馬車去汴河邊上繞一圈再回來。”
燕喃穿上小柔的衣裳,藉着馬車的掩護,躡手躡腳進了此前租下來的院子。
金豆在門邊守着,替她關上門一指後頭,“師父在裡頭,我在這兒給你們放風。”
放風……
燕喃抽抽嘴角,也對,她是快要議親的人,要見外男,可不得放風嘛。
“四爺?”燕喃進了門,見元崢揹着雙手在廳內踱着步子。
“昨日他們可告訴你了?那院子裡的人確實是春柳!”燕喃迫不及待又親自說了一遍。
元崢彎了脣角點點頭,二人圍着廳中圓桌坐下。
“他們都說了,能遇見鹿神醫,可見你運氣不錯。”元崢笑着又嘆出一口氣,“我找你來,是想問問你具體情形,還有,明日去唐府還需不需要什麼幫助?”
燕喃先搖搖頭,“唐府這邊應該沒問題,我已經和鹿神醫說好了,扮作藥僮跟着他,我暫時不會妄動,只要能跟春柳搭上話就行。”
她說着微蹙起眉,“鹿神醫說他問診另有其人,那人似乎纔是住在小院裡頭的人,春柳究竟在唐府是什麼身份,還得去親口問問她才知道。”
元崢也皺起眉來,其他人?
那神秘小院中,春柳不是主角?
他腦中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似乎自己漏了點什麼線索?
燕喃見他發呆,張張嘴,想着要如何告訴他自己已經接受了和忠親王府婚約的事兒。
那天才說不會接受,轉眼就變了卦,還真不好開口。
“四爺。”燕喃抿了抿嘴脣,只覺嘴皮有千斤重。
“對,還有這個。”元崢被她一喊,從思索中回過神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裹好的卷軸放到燕喃面前,“這是我之前畫好的唐府院落地形圖,你看看記在心裡,萬一明日有什麼情況,或許能用得上。”
燕喃點點頭,將那牛皮卷收入袖中,“多謝四爺。”
“不必客氣,你剛剛想說什麼?”
燕喃的話又吞回肚子來,轉了話題:“燕喃還想找四爺借人一用。”
說着,把想跟蹤焦嬤嬤的前後經過說了一遍。
元崢一聽說跟蹤,立即想起那日元太師的那位客人來,他沉吟片刻,“好,你等我消息。明日你見完春柳,若有事,可到寶慶樓找我。”
燕喃一想,再老這麼和他見面,已是不妥,咬咬牙,還是開口道:“四爺。”
“嗯?”元崢擡起眼眸看向她。
燕喃看着他深不見底的黑瞳,心跳莫名快了幾分,忙垂下眼,聲似蚊嚶:“我爹說,快要和忠親王府議親了……”
元崢倏然僵住,手指下意識扣緊了桌沿,燕喃突如其來的話像塊巨石猛地砸到胸口,這丫頭不是說不嫁人?
隨即又爲那莫名而生的情緒着惱,她嫁不嫁,還是嫁給誰,他爲什麼要管?
不過是萍水相逢的朋友而已,不過是比旁人多了些瞭解而已。
她的婚姻大事,他終究是管不着的,也犯不着管不是?
只是,心頭那滋味……
“我。”燕喃也不知爲何,只覺說這番話格外艱難,舔了舔嘴脣,“我本來不想嫁,可父母之命……”
元崢忽嘴角輕輕一勾,笑了笑,“也好。”
他這麼一說一笑,生生將燕喃解釋的話都堵在了胸口。
她垂着頭,手指擺弄着腰間禁步絲絛,一鼓作氣道:“以後,可能不便這麼見四爺了。”
元崢也低下頭,看着面前桌案上木刻的一支斜梅,“是,應該如此。往後有什麼消息要通知我,便讓尾巴傳話吧。”
這本是燕喃想說的話,可從四爺口中說出,燕喃只覺情緒像結冰一般,一點一點凍起來。
“嗯。”她低低應了一聲,心裡那控制不住的難過的情緒,是怎麼回事?
二人再無話,相對無言,卻又不說離開。
屋內靜了半晌,終於燕喃站起身,凳子輕輕一聲響動,元崢方擡起頭來,目光落到燕喃扶着桌案的手上。
那手指尖的指甲是淡淡的粉,閃着柔和的光澤,一個一個圓圓的似小貝殼,手指白皙纖長,握住的時候,柔若無骨。
他轉開視線,他在想什麼?!
“走吧,明日小心爲上。”元崢也站起身來,帶頭往外走去。
不一會兒大力駕着馬車繞了過來,燕喃先上了車。
馬車緩緩往樑府角門駛去。
元崢等馬車離開,方出來和金豆上了馬,不近不遠跟在馬車後。
此處離元府的角門最近,片刻後二人便到了門邊。
元崢下了馬來,並不進門,靜靜看着遠處燕喃的馬車走到路盡頭,拐了彎不見影,才轉身往裡走去。
他心思沉沉,全沒察覺他身後不遠處,也跟着一輛馬車。
安陽是回來路上無意看見前頭那像是三房的馬車,後又發現跟在馬車後頭的元崢二人。
她本以爲大夥兒都是回府,剛好順路。
直到看見元崢下馬不進府,反而愣在原地目送三房那馬車遠去,才生出懷疑來。
端午那日,她也覺得這元四爺和樑燕喃似乎與旁人關係不同,也沒什麼原因,就是一種直覺。
特別是在燕喃從龍舟落水的剎那,元四爺追着跳下去的速度比救人的那些婆子都快,元四爺真有那麼古道俠義?
安陽喝停馬車,靜靜看着元崢一副失意落寞的模樣進了門,方又往前行去。
燕喃回了燕回閣,晚膳後照例先去陪孃親在鏡湖邊散步走了一圈,回來後便收到元崢的消息,讓她把要跟蹤的人姓名體貌特徵等告訴他,自會有人跟上。
燕喃讓小柔把焦嬤嬤的消息送了出去,回到屋內,取了支三頭燭臺來,坐到桌前,慢慢展開牛皮卷中包裹的紙軸。
隨着手頭卷軸展開,一張唐府的完整院落佈局圖漸漸出現在眼前。
燕喃映着燭光,仔細看着那圖,待目光落到圖中間代表院落門的標識時,呼吸驟然停在胸口,腦袋似被人一拳給打懵了,瞬間一片空白!
這是……淵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