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第四十三新盟主Roger遲慷慨捧場……)
徐心庵黃昏時就帶着幾人沿着金砂溝南面的溪灘地,一路蹣跚的將二十名新收編的賊衆,送到金砂溝來。
雖然柳瓊兒表示不介意都接收老弱病殘,雖然徐武江也不怎麼贊同這邊急着別治一寨,但徐武江還是從歇馬山挑選二十名新收編的賊衆最快速度送過來。
這些人裡有五六個傷殘,但基本不影響勞作;其他人更是歇馬山那邊都缺的壯勞力。
徐懷練過一趟刀槍,與柳瓊兒扒柵牆邊,看着徐心庵將這二十人驅趕進寨子裡來。
徐武坤、徐武良落過草、從過軍,也帶過兵卒,金砂溝寨內部要怎麼劃分區間,這二十人要怎麼立規矩、要怎麼管束他以及安排來做事,都不需要徐懷、柳瓊兒去插手,看着就行;也看得出徐武坤、徐武良對徐武江送來的這批人手還是相當滿意的。
“你小子真孤身潛入軍寨去殺郭曹齡了?”徐心庵將人都交給徐武坤、徐武良接管,他有些興奮的跑過來,隔着柵牆問徐懷,“你怎麼下的手,怎麼逃出來,盧爺有出手不,鄧珪那廝都沒能奈何你?”
鄧珪平時在軍寨不怎麼管事,但武舉出身的他,在徐心庵等人心目裡還是很有積威的。
與他爹徐灌山以及蘇老常等人不同,十八歲剛出頭的徐心庵是初生牛犢不畏虎,正值氣血最旺盛之年,心裡沒有多少畏懼,但從徐武江那裡確知新上任的巡檢使郭曹齡竟是柳瓊兒慫恿徐懷潛去刺殺的,他心裡更多是興奮。
再者說,他最初對王萱有些念想,跑王稟那邊特別勤,可能是這麼多人裡,最不希望看到王稟橫死淮源的。
而要說有什麼不樂意的,那就是柳瓊兒竟然沒有找他跟徐懷一起出手,這壓根就是瞧不起他嘛!
“我藏屋裡偷襲他的,沒什麼難殺的。”徐懷輕描淡寫的說道。
“那也不簡單的啊,”徐心庵好奇的問道,“你受盧爺點撥兩個多月,身手到底有多強,要不我們倆來再過過招?”
除了那日在柳樹林裡爲了揭開真相,徐懷在徐心庵面前小露一手外,之後不管是大鬧獲鹿堂,還是在鹿臺寨前斬殺賊衆,徐心庵他要麼藏獅駝嶺後寨或金砂溝,要麼藏歇馬山,都無緣得見。
聽別人轉述徐懷武勇,乃桐柏山裡歷年罕見,總覺得會言過其實,而這次徐心庵又聽到徐懷行刺郭曹齡,就再也忍不住技癢,想要找徐懷過招了。
行刺郭曹齡,徐懷更加明徹曉得技擊的精微之處,非要在生死懸於一線之間才能徹底激發出來,而這兩天對武道也有更深的體悟。
徐心庵其實還沒有經歷這樣的淬練,徐懷這時候要跟他過招,純粹拿他當徐忱、徐忻一樣欺負,便笑道:“我腰傷還沒好,你想欺負我不成?我大鬧獲鹿堂,將徐忱、徐忻等人像狗一樣打得屁滾尿流,你什麼時候能將他們十五六人一起打殺得屁滾尿流,再來找我比試!”
“那是他們沒有防備你;我現在去找他們一挑十五,我活膩味了啊!”徐心庵纔不會輕易上當,嫌棄道。
“要是你一個去挑徐忱、徐忻、徐志三人呢?你要是連這個都不敢,實在是沒資格找我過招啊!”徐懷撇嘴說道。
徐懷沒有興趣再去找徐氏年輕一輩立威了,但徐氏年輕一代,總要有一個人站出來繼續收拾,唯有一遍接一遍的蹂躪,才能叫他們心服口服。
徐心庵最是合適。
雖然徐心庵這時候也不方便公開露面,但徐武富在如此危機之時,會從徐氏年輕一代挑選最傑出的子弟,參與諸多機密事;徐心庵要做的,就是跟這些人爭高下。
“有機會我會收拾他們的!”徐心庵對上房徐子弟也早就看不順眼,想到一事問徐懷,“你去刺殺郭曹齡,怎麼沒有想着將王老相公接到玉皇嶺來?現在郭曹齡是死了,但他背後的人不可能就此罷休啊!”
“你不怕受牽涉?”徐懷問道。
“怕有鳥用?”徐心庵啐了一口氣,說道,“再說,都他娘落草爲寇了,哪需要再瞻前顧後的?說不定王老相公日後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我得王老相公提攜,混個一官半職,豈不美哉?”
徐心庵這時候已經想明白了,王萱這樣的官家小姐壓根就沒有將他放在眼底,以後更不可能看上落草爲寇的他了,但他對王稟東山再起有可能給他們帶來的機會,卻充滿渴望。
徐懷擡起頭,見柳瓊兒也正朝他看過來,明眸灼灼。
很顯然,柳瓊兒也意識到他們之前太在乎徐武江乃至徐灌山、蘇老常以及徐武富等徐氏掌權者的姿態了,卻忽視了徐心庵這些人的想法其實是不一樣的,他們內心深處對王稟東山再起,是真正有所期待的。
這或許就是初生牛犢不畏虎,又或者說叫不恥於有夢想?
徐懷這一刻想到,他對徐武富、徐武磧這些人保持警惕是對的,但不應該忽視到徐心庵他們的存在。
徐懷這時候朝柵牆外看去,隨徐心庵押送收編賊衆到金砂溝的這幾人正在柵牆外說笑。
與其他逃軍武卒相比,這幾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南寨的年輕一代,都是這兩三年應募進入巡檢司的,平時跟徐心庵最爲投契,所以落草爲寇後,也是都跟着徐心庵,負責斥候敵情等事。
他們這時候說着話,放眼打量溪澗山峪,還不時往柳瓊兒那嬌豔的臉、娉婷身姿瞥上兩眼,眼睛裡有着生澀的熱情,卻沒有多少畏懼,也不覺得眼前的處境有什麼難熬的。
而那些老成持重、多少顯得暮氣、油滑的武卒,則是由徐四虎統領,平時就留守在歇馬山崇皇觀裡。
徐懷扒柵牆上,稍作沉吟,問徐心庵:“徐氏這次面臨的危機,有多嚴峻,十七叔今天有找你跟四虎談過沒有?”
“說過。”徐心庵點頭道。
“你跟四虎是怎麼看這事的?”徐懷問道。
“之前躲這溝子裡,心裡還有些慌,整天想着潘成虎多厲害的人物,怎麼可能容我們在這裡棲身,他要是來驅趕我們,該怎辦?最後發現潘成虎沒什麼了不起的啊,奪魂槍,奪個鳥毛槍啊!”徐心庵笑道,“這一關都熬過去了,今天十七叔清早回到歇馬山,說到虎頭寨的事,徐四虎還有點心虛,我就沒有什麼感覺啊——你都敢在寨前手刃十數強賊,我總不能連你不如吧!”
“……”徐懷笑起來,說道,“等我腰傷好起來,卻要跟你過過招,看看誰不如誰——不過說真的,心底無畏是好,但歇馬山跟鹿臺寨這邊的部署,你有沒有什麼看法?”
徐心庵皺着眉頭說道:“我也說不上來,就覺得家主那邊跟十七叔現在所有考慮的,都是怕別人會打到家門口,好似所有的部署都是等着捱揍,這感覺可不好!”
徐懷說道:“你的感覺沒錯,但目前你要說服大寨的那些人,是不可能的,甚至都不能說他們有多錯……”
“你們在這裡另治一寨,是不是就是不想受家主那邊的制約?”徐心庵問道。
“可以這麼說,面對強敵,我們肯定要共同面對,但不能事事都由宗族那邊說了算,”徐懷說道,“而十七叔想要在歇馬山立足,人手、物資都要仰仗大寨那邊,我們不能叫十七叔日後爲難,所以就另立出來艱苦奮鬥、自力更生。”
“你們卻是爽利,一點都不怕苦啊!”徐心庵看着簡陋的寨子裡,僅有他們之前所建的七八棟木屋,感慨道。
“現在是不可能說服家主、徐仲榆、徐伯鬆那幾個老頑固,但有些事,你在歇馬山是可以堅持去做的。”徐懷說道。
“我能做什麼?”徐心庵疑惑的問道。
“千方百計的找大寨要良馬、甲具,帶着大家練騎戰,但不要跟別人說,這是我教你的餿主意……”徐懷說道。
鹿臺諸寨,現在可以說是徐氏大寨,基本還處於徐武富的掌控之下,要人有人、要糧有糧、要錢有錢。
而歇馬山什麼都缺,因此諸事都不可避免的是徐武富在主導,;然而,徐武富、徐伯鬆、徐仲榆以及徐武磧、周景等人,根本的心思還是在自保。
他們諸多部署,核心思想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來犯我,我叫他丫的啃不動”。
這也是徐心庵所感覺的,一切準備都是等着捱揍。
目前徐氏的準備,主要集中在多儲備糧食,特別是爲最壞的打算作準,就是往歇馬山囤積糧食,後續也會加強新寨以及其他諸寨的寨牆、箭樓等設施的建設,集結族兵寨勇操訓,也以依靠牆寨防守爲主,多準備弓箭。
這一切動作都顯得防守有餘而進攻不足。
徐武富等人甚至怕刺激到虎頭寨以及幕後主導這一切的人,怕落下把柄,在諸多部署裡,有意忽略掉虎頭寨賊衆蜂擁而至時,徐氏族兵有迎頭痛擊的可能。
而說到鎧甲,不要說鐵甲了,熟牛皮所制的皮甲,鹿臺諸寨都湊不足四五十件,此時也沒有收購、糅制熟牛皮製甲的準備。
玉皇嶺北坡諾大的草場牧養騾馬,徐氏族人,特別是幫主家放牧的青壯少年,在桐柏山裡可以說都有相當出色的騎術,但於騎戰並無演練,更不要說組建正式馬兵騎隊。
北坡草場每年能培育數十、上百匹良駒,但主要拿來牟利;少數幾匹會留在宗族,也僅僅是徐武富、徐恆、徐忱等少數炫耀的資本;徐武坤之前在徐武富身邊,都撈不到一匹上等的良馬騎。
之前安安分分做大越子民,壓根沒有人想着去演練騎戰,這沒有什麼;也沒有人能認爲作爲鄉兵參與剿匪,在深山老林裡作戰還需要在馬背上捉對廝殺。
然而,到這時候還刻意不去充分利用徐氏現有的資源,去組織一小隊精銳騎兵出來,就太保守,甚至可以說是怯懦了。
徐懷沒有辦法說服徐武富從根本上改變什麼,但見徐心庵他們心氣可用,則建議他們千方百計的找徐武富討要良馬、皮甲,多演練騎戰,練習騎射,爭取在事態徹底惡化之前,能有一支可以穿插作戰的小隊精銳騎兵可用。
見徐心庵有些猶豫,應是擔心在徐武富這些人面前說話不管用,徐懷笑道:“給你半個月的時間,到時候我與武坤叔上陣,你糾集六七人騎馬與我們對戰,我賭你們還是被我打得屁滾尿流,或許連徐忱他們都不如。”
“扯蛋,我們六七人都幹不翻你跟武坤叔?”徐心庵心氣也高,說道,“我回去就去要馬,不能我們在外面斥候敵情,也只能靠腳力或牽頭騾子騎,我都丟不起那人了!不用等半個月,我討到馬就過來找你比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