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51

“軍醫!軍醫在哪?”定國公等人擡着趙元嵩往城牆下跑,他們終於找了個安全地方將他放下來。

鄧勉要去找軍醫,一回身聽到陳縣令亂喊亂叫,當下大喝道:“閉嘴,你身爲縣太爺,竟敢擾亂軍心!”他腳下正好踩到一根水火棍,腳掌一碾腳尖一挑,水火棍就勢騰空而起,被他一把接住,反手就對着陳縣令的頭打去。啪啪啪,棍子疾風驟雨般落下,將陳縣令打成了大豬頭。

陳縣令見他兇狠之態,這是想將他直接殺死啊!他抱頭嚎叫:“嗚嗚,不敢不敢,小將軍饒命。”他跪坐在地上,無出可躲,直接嚇尿了。

“黑子,別管他,快去找軍醫!”定國公吼完鄧勉,再看面無人色的趙元嵩,他腦後已流出一灘血。定國公心裡一緊,急忙半跪下.身體,用手試探他鼻息,竟是越來越弱了。

定國公眼圈一紅,悲慼道:“孩子,你千萬不能有事啊,要不然爲父如何向德兒交待!”要不是這孩子,今日躺在這裡的就是他。

他不怕死,可是他倒下,長陽關的民心怎麼辦?外面的匈奴大軍又怎麼辦?周剛雖有幾分急智,卻是個膽小謹慎的,自己如果出了事,憑他這點小智,很難守不住長陽的。長陽要是失守,德兒那邊便更加危險。

所以,這是一環扣一環的,趙元嵩不單單隻救了他一命,而是救了整個長陽以及關內附近的兩州三郡。

城牆另一邊,周剛正快速組織防守戰。

第一波火攻,烈酒已灑完,油鍋也被打翻,他們手中僅剩婦人們提前做好的裹了油棉絮的箭矢,數量不多,每人只有三四支。

這種箭火力小,射出後容易在半途熄滅,能打到人身上的,也只是那種如燈的小火苗,製造不成多大傷害,也就給匈奴人制造點小麻煩。所以,他們只有等待,等之前那些被他們淋過一身酒的匈奴人靠近,他們再以火攻,準確把握時機,定點射箭,才能造成大面積殺傷。

雖然城牆已被開出一道口子,但匈奴人卻不會傻到直接往裡鑽。周剛則想利用這斷壁缺口之間的狹隘,在特定位置安插幾十名弓箭手,將這塊殘垣變成對己方有利的防守地形,還可稍稍延緩匈奴大軍的入侵。

當然,匈奴人一定有好幾招破城之法。可定國公也有事先安排,他的親衛所佔之地,正好與城牆兩邊石階成有利夾角,只要匈奴人敢再翻城牆衝下來,他們的利箭絕對可以捅他們個對穿。

只是,他們如今只有百十來號弓箭手,長時間作戰下是扛不住近五千匈奴連續攻擊的。

周剛看了眼身邊的將士們,也只能在心底呵呵了,但他表面不顯憂色,還要給士兵們鼓舞士氣,“衆將士,別看匈奴人人高馬大的,但他們沒腦子,按照計劃,咱們一定能頂住,大家有沒有信心?”

“有。”

“好,那一會兒等匈奴人過來,你們一定要擦亮眼睛看準些,只射那些身上有溼痕的。當然,重點是保護好你們自己,少射幾個賊寇也不打緊,聽清楚了沒?”

“聽清了!”

“很好,大家各就各位。全城百姓能不能安全撤離,就靠咱們了!”

“是!”

定國公不在身邊,周剛也是第一次指揮全部守軍。他希望第一波阻擊能多攔下點匈奴人,給城下百姓多爭取一些時間。他也聽到陳縣令亂叫,當下讓手下騎兵,拿令牌去開北城門了。

守城只是軍人的指責,與這些平民百姓無關。

“周大人,大帥讓你過去。”

周剛一愣,然後馬上跑到第二道防禦線,與定國公匯合。看鄧勉又踹了陳縣令一腳,他不免幸災樂禍道:“哼,這種只會貪污受賄,榨取民脂民膏,又貪生怕死的玩意兒,直接殺了完事!”

陳縣令只能聽着,他一點都不敢與他再對着幹了。

這時,有人找來了軍醫,忙叫道:“大家讓讓,軍醫在這兒呢!”

就這樣,在兵荒馬亂中,軍醫終於出現了。他先檢查了趙元嵩的傷勢,又馬上給他頭部止血。軍醫在看到那傷口時,一臉凝重眉頭緊蹙。

定國公抓住軍醫的手,急切問:“怎麼樣?能治麼?”

“回大帥,咱們這裡缺醫少藥,小公子胸骨斷裂,頭上的外傷也還能治。只不過,屬下擔心小公子腦內會有淤血,淤血不清,有可能會昏迷不醒,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王管家找來擔架,方便將趙元嵩轉移,他聽到噩耗,上前去扶住定國公,卻被他老人家躲開了。匈奴人喊殺聲越來越近,城牆上的戰鬥已打響。定國公看了眼面無血色的趙元嵩,又看了看鄧勉與王管家,命令道:“我留下,你們看情況帶人突圍。”

“大帥!”兩人面色均是一變,想要勸說,卻在定國公堅定的目光下住了口。

定國公擺擺手,從身邊士兵手中接過一柄長矛,走出掩體,與周剛等人匯合。

鄧勉目光灼灼望着定國公的背影,對王管家道:“王叔,我護你們出城,然後再趕回來救大帥。快,趁還有時間,咱們走吧。”

趕回來救大帥?他一人一騎?真能在五千多匈奴軍中活着救出大帥麼?

王管家紅了眼,只道:“好,標下一定護送二少夫人平安到家!”

城牆之上,弓箭手的火箭已放完,力士們投下幾根燃燒的木頭,數量有限,對匈奴傷害也是微乎其微。匈奴人爬上城牆,弓箭手在百夫長的吆喝下,不得不撤下來,快速分散在城門、石階等要地,與第二道防線的人相互配合,對殺進城裡的匈奴展開阻擊。

定國公手持長矛,領一隊刀盾、長矛兵衝殺在前,嚴守在東城門下。如果城門被打開,匈奴人再無阻擋,敵軍全部蜂擁而至,長陽便是敗了,他們不能退讓。

眼看匈奴人翻過城牆缺口的人越來越多,北軒士兵倒下的也越來越多……

箭矢滿天,血染大地,城內城外尚未融化的雪被踩成爛泥;兵戈撞擊,嘶喊怒吼,武器捲了刃的戰士直接徒手肉搏。

這就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就是軍人,爲守國土,爲保百姓,捨身忘已,用血肉築起新的城牆!

“哈哈哈哈哈!”這時,從落石後爬出一隻滿臉花的豬頭,他指着城牆缺口,瘋癲大笑,並大喊道:“看,援軍,哈哈,我們的援軍到了!啊啊啊,死不了了,援軍來了!”

忙着撤離的鄧勉與王管家均是一愣,回身望去,還真從坍塌的城牆缺口,看到紅底金色虎嘯旗與黑底金色虎嘯旗相互輝映,那正是風敬德與馮玉林率領的天罡軍!

定國公怕空歡喜,並沒放鬆,待他聽到城門口傳來風家特有的呼哨暗語,懸着的心才終於放下。

百姓聽說是虎嘯旗,頓時不再驚慌,還有小片歡呼聲,他們大叫着:是定國公的援軍,是風家的天罡軍!

這一役着實艱難。

起初,風敬德以不足兩千兵力對戰匈奴萬人大軍,守城數日,纔有定國公帶兵前來救援。之後他們人數不足四千,匈奴孛兒只斤海山可還有八千多人,鏖戰下去勝算並不大,故而,風敬德才會選擇鋌而走險,去偷襲敵軍主帳,城裡定國公與周剛手下只剩下一千來士兵,想要防守住匈奴五千多人的進攻,那也是耗盡了他們全部心神與力量。

如果他們任何一方沒能安時完成任務,那後果更加不能想像。

所謂差之毫釐失之千里!

城,絕不能破!

呼,好在援軍到了。定國公大喜大悲下,肝火上炎,眼前突然發黑,要不是有親衛相扶,他差點摔倒。緩了緩,他吼道:“援軍已到,給我殺!”這一聲,氣壯山河,響徹半個長陽城。

“殺!”定國公親衛隨着大聲呼喝,再次舉起手中的大刀,握緊手中的長矛。

“殺!”城外天罡軍亦是發出怒吼,□□、長矛、大刀、箭羽,相互配合,斬匈奴於馬下。

“殺!”聽到喊聲的民壯也跟着大叫,丟下包裹、行囊,他們又一次抄起扁擔、板凳,衝出家門。

多方人員重新彙集到南城門,手中武器千奇百怪,臉上的憤怒卻同出一轍。

辱我兄弟者,殺!

霸我妻女者,殺!

犯我中原者,殺!

他們在咆哮,他們在吶喊!全體將士殺紅了雙眼,全城百姓也用盡自己所有力量。

如豺狼的侵略者啊,今日,長陽全體將士百姓定要讓你們有來無回!

定國公帶兵重新殺回城牆上,在烈烈寒風中,看到風敬德正用長矛挑起一個血淋淋人頭。他氣沉丹田,聲如洪鐘:“匈奴已敗,放下你們的武器!”

匈奴殘兵見那人頭竟是他們頭領孛兒只斤海山的,頓時失了再戰之心,他們相互掩護,快速撤出長陽關。

“啊哈~~~”城內城外一片歡呼。他們勝了,他們保住了自己的家園!

城門大開,百姓們衝出去迎接援軍。

風敬德御馬進城,視線從衆人身上劃過,看見了自家父兄管家,卻唯獨沒見趙元嵩。他視線又在人羣中來回尋覓一圈,還是沒找見他人影,眉頭不由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