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我們一路上什麼也沒有遇上?
是因爲四夷內部自己顧不上來,還是因爲鐵參可汗知道了烏木齊的行動,所以,聽之任之?還是因爲長公主想放我們一馬?
一路上,我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在心底祈禱,也許老天爺這一次當真將心偏向我們這一邊。
進入雙井谷的時候,天氣是極好的,天空一片碧藍,一絲兒風都沒有,雙井谷並非是谷內有兩口井而命名,卻是因爲谷內十里之地,谷中有一塊巨大的圓石,形如一口突出的井,而谷中,也有一塊巨大的圓石,形狀與前一塊差不多,因而被命名爲雙井谷。
兩山之間有小溪隱於青草之間,對於雨水並不充足的四夷來說,這可是極寶貴的飲水。
我們出了斷義嶺,便是草原和半沙之地,所以,在斷義嶺,就要準備充足的食水。
對這些,八駿和小六小七都輕車就熟的了,小七知道情況險惡,就打破了平日不殺生的規矩,勇往直前,他以前是野獸的朋友,熟知獸路,隨地取材,張織陷阱,雖是身上武功未復,但一日裡獵殺的野獸比八駿加起來還多,使得八駿大感失了面子,因而更加勤奮的去捕獵,等得我與夏候商察覺之時,他們之間的競賽已經進行得如火如荼了。
野獸也捕獲得五花八門起來,小至山鼠,大至棕熊,地下爬的,天上飛的,地裡鑽的,即使剝皮風乾了那幾匹馬負重越來越多,終讓我與夏候商忍無可忍,下了禁殺令。
此令一下,比賽便有了結果,八駿露在外邊的半邊臉人人皆有意猶未盡之感,而小七,臉色淡定,眼睛斜睨了八駿幾人一下,那表情很顯示地表示:你們輸了。
綠耳則是幸有榮焉,他把自己當成七星的一份子呢。
雙方雖沒有說什麼,但站在那裡你一個眼神過去,我一個眼神過來,數着地上馬上所獵之物的數目……他們以前就鬥來鬥去的,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正值此時,超影忽地出了聲:“滿這!我倒忘了,加上這個,平手!”
他從腰間取下一個布袋子,丟在地上。
小七很輕視地道:“別是裡面裝了幾隻雀卵吧?咱們可先都聲明瞭的,沒出生的不算,前幾次你們拿剛出生的老鼠湊數,我可都放了你們一馬了的。”
八駿對着七星,臉皮是較厚的,聽了此話,露出的半邊臉無一人有愧色,然而人人很自得地擡頭仰望了天上白雲,顯是規矩沒定好,讓他們鑽了個空子,他們則把兵不厭詐表現到了極致,他們鑽這個空子鑽得很有成就感。
超影哼了一聲道:“怎麼會?我們是這樣的人嗎?守規矩是我們第一要務,只是七校尉到底年紀大了,想東西不如當年敏捷,一不留心地,就用八隻黑狼對上了我們八隻粉紅小鼠,第二場打和了,怪得了誰?”
我目瞪口呆,深感這平日裡一板一眼的世家子弟八駿如果耍起心眼而來,把我這本出身於市井流氓的七星都要氣得眼冒金星。
我看見小七額頭上的青筋又冒了。
小六則是咬牙切齒地咕噥:“他孃的,幾年不見,這幫人全不厚道了!都是那內鬼教的!”
綠耳把自己當成了七星的一份子,又當成八駿的一份子,忙在中間作和事佬:“六弟,七哥,咱們先看看袋子裡面是什麼,再討論,好吧?”
小六自是又答了一聲:“誰是你六弟,死內鬼!”
小七較厚道,走過去欲解開那皮袋子的拉繩。
超影忙阻止:“解不得,這東西極兇猛,我可花了不少心神才捉到呢。”
小七呲地一聲:“噢,你們捉的東西,居然有比那粉紅肉色的小老鼠還兇猛的?”
超影嘆道:“有什麼辦法,咱們粉紅肉色的小老鼠價值和黑狼等同,花的力氣和流的汗雖比不上七校尉的,可古時候有諸葛亮搖了搖羽扇,就抵得過關羽張飛汗流浹背,這表明,流出的汗花的力氣如果不是地方,也就白花了。”
超影平日話不多的啊,怎麼諷刺起人來不顯山不露水的?
小七忍着氣停下了腳步,道:“那你來,你來解!”
超影#笑,拔出腰間軟劍,神形緊張起來,問道:“它一出來還是把它斬成兩截的好,七校尉,你站開一點,別讓它咬到了你,你的身手可不如以前。”
小七呲了一聲,我素知超影不會胡亂打誑語,便叫道:“小七,我有些不適,你幫我把把脈。”
小七這才走了過來,坐在了我的身邊,我的心思,他是清楚地,所以他憤憤地道:“你不知道,以前他們還有點兒君子風度,如今,簡直是羣無賴。”
我道:“以前你們不是叫他們傻子嗎?”
他摸了摸鼻頭沒有說話。
一陣風吹過,將遮在我頭頂上的樹葉吹開,有陽光從樹葉之處射了下來,耀得我滿眼生花,不由眯了眼想避開,卻不經意地看見獨坐於一塊方石上的烏木齊眼裡忽露了緊張之色。
因是休息間歇,他上半身的穴道並未被封住,一連幾日,他的言語也並不像以前那麼囂張了,加上週圍皆是我們的人,我怕行進途中出了什麼狀況,他如果有聲發出,從中可知蹊蹺,所以,並沒有封住他的啞穴。
於是問道:“烏木齊,怎麼啦,這野狼肉不合胃口?”
順着他的視線望過去,他看的,竟是那個皮袋子,袋子裡的東西左突右衝,可瞧不出是什麼。
正值此時,超影軟劍貫注內力,劍尖點於繩帶之處,欲害斷那袋子的繩子。
我忽然看見,烏木齊眼神之間露出一絲害怕,忙道:“慢着。”
超影回頭望我:“怎麼啦?”
“你捉的東西,到底是什麼?”
我來問,超影自是說的,他道:“其實,也不過是條奇怪的小蛇而已,它彷彿被什麼東西擊昏了,躺在那圓石頭上,我原來不想捉它的,可看它還能動,就隨手裝進了皮袋子裡,哪想到,這小蛇恢復了之後,精力充沛,而且力氣極大,在我的皮袋子裡左衝右突的,闖過不停,我在第一個皮袋子外面帶套了一個,纔沒讓它衝了出來。”
烏木齊沒有回答我的話,只是將手裡的狼肉放入嘴裡撕咬,眼神更是鎮定如常,漠不關心,我素知此人善於僞裝,他生於西夷,熟知西夷物產,說不定心裡早猜出了那是什麼,卻故意不說,好讓我們受到損傷?
我對超影道:“超影,將那皮袋子給我。”
超影從地上拿了皮袋子,小心地提着它,我剛欲接,卻被小七接着了。
他也太小心了一點吧?
“烏木齊,吃飽了吧?你看看,我們一路帶着你,讓你吃好,喝好,卻什麼也不讓你做,你也該爲我們做點事以付你的飯資吧?”我笑了笑道。
烏木齊警惕地望着我,忽爾一笑,答道:“的確,你養這麼大羣人也不容易,出了這斷義嶺,還要過百里草原,消耗巨大,不如這樣,你讓人解了我的穴,讓我自生自滅,無論啃草根也好,吃腐肉也好,皆不勞你操心,可好?”
想想他對夏候商所爲,再想想他那時舔在我臉上的舌頭,還有他指鹿爲馬,挑撥離間,居然說我腹中之子是他的,我想,如果他真被這袋子裡的東西咬死了,那可怨不得我。
殺意,在心底很早就有了,卻沒有此刻這麼強烈。
我示意小七將那袋子遞了過去,笑道:“不過解開繩子而已,你這都不願意?”
他臉色平靜之極,笑了:“我還以爲什麼事呢,原來是解開繩子,早說嘛,可你總得給我一把刀子才行,這繩子可是韌牛筋製成,打的又是死結……”
他越是找藉口不願意解開,我越是心中懷疑,那條蛇,肯定是速度極快且極毒的。
其他人也看出了其中古怪,皆以目瞪他,超影道:“王妃叫你解你就解,你不解,老子將你的手指砍了下來!”
夏候商在另一邊的岩石陰處小憩,聽到動靜,走了出來,皺眉道:“我聽聞西夷地勢乾燥,不比陰溼之處,所產蛇類並不多,但有一種相思蛇卻是極厲害的,身形細小,渾身鱗片極堅硬,可鑽入鬆土,卻不能在陽光下暴曬,這袋子裡的,莫非是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