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傅儀看着氣得不行的薛弘,只得低着頭看着自己的腳尖。說起來溫傅儀比薛弘更是不能接受自己被辭去將軍一職這件事,可看着薛雉那含了笑的眼,她就是覺得這一次沒辦法不交出自己手上的權力了。
薛弘關着書房門,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下人們看着薛弘帶了怒氣回來,又看着跟在他身後乖乖踏進府的溫傅儀,誰也不敢上前去找抽。
“爲何當時不讓我開口。”薛弘坐了許久纔是開了口,擡了頭來看着溫傅儀,溫傅儀依舊低了頭,只看着自己的腳尖,什麼也不說。
薛弘看着溫傅儀不開口,平日裡也不見這個人是隻悶葫蘆,平時嘰嘰咕咕就如一隻麻雀,現在好了,什麼也不說,只來堵自己的氣。
“問你話呢!說話!”
薛弘一吼,嚇得溫傅儀一抖,而後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薛弘,她的眼裡帶了淚花,閃閃的,亮亮的,這般竟是讓薛弘嚇了一跳。
他忙站起了身來,拉過了溫傅儀,也不好再兇上她半句,只到處找着手帕,許是着急竟是什麼也沒有找到,只得伸出自己的手,用那長長寬寬的朝服小心地擦拭着溫傅儀臉上的淚痕。
“莫哭莫哭,哪裡不舒服告訴我。”薛弘當真是手足無措了,他有些心疼溫傅儀,竟是連責備的話,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溫傅儀是當真心頭難受,雖是一介高高在上的將軍,從不曾在外人面前落過淚,可畢竟還是一個姑娘家。這將軍一職是她打小就混跡了出來的,如今天子的一句收回就是將她從前的功績全都做了曾經。
若是說難過,她比薛弘更是難過,她從今往後怕是不得再入朝堂,不得再上戰場。她會同其他閨閣小姐那般,嫁作了人婦,自此以夫君爲天,以家爲重。
想到這裡她就是苦苦地笑了起來,可拉着薛弘的衣服竟是哭得更加大聲了起來。薛弘摟着溫傅儀,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只小聲地哄着。站在外面的寧壽因着耳力極好,也是將溫傅儀的哭盡數聽在了耳中,再想了想溫傅那些個狠辣的手段,忙又跳遠了些,直到再也聽不到溫傅儀的哭這才放下了心來。
溫傅儀哭得累了,直拉着薛弘的衣襬輕輕地啜泣着。薛弘無奈,只得由着她,什麼哄人話也都不會了,只靜靜地陪着,任由溫傅儀都發泄夠了,才擡起了她的頭來小心地擦拭着她臉上的淚。
這且當是溫傅儀最爲馴順的一次了,由着薛弘動作,也不動,直直地看着,眼中含淚,眉間輕蹙,好看的劍眉擰得薛弘的心也跟着疼了起來。
“莫哭了,若還想做將軍,上戰場,我老子不讓你去,我帶着你可好。”薛弘說罷又是輕輕地拍了拍溫傅儀的背,如哄小孩子般輕輕地哄着,也忘了剛剛回到書房裡明明就是想要教訓着她來着。這般倒是好,被溫傅儀這樣一哭,他的整顆心跟着也是軟了下來。
“王爺這些日子,還是莫要回去告訴我爹爹。”
“就是本王不告知,你爹還是會知道的。”薛弘嘴上雖是頂着溫傅儀,可畢竟又還是擔心着,怕她難受只執了她的手帶着她出了書房。
房門一開,寧壽一看薛弘執着溫傅儀出來,就是立馬拔腿就飛了出去,薛弘不是沒看到,一瞥眼間看到寧壽飛了出去也不作聲,想來還是不爲難他的好。
薛弘吩咐下人打了水後就將其都譴了下去,只自己動手來擰了布爲溫傅儀擦拭着臉上的淚。因着未曾做過這些事,薛弘做起來有些不稱手,手忙腳亂間將水灑得滿地都是。溫傅儀見罷破涕爲笑,自然地接過薛弘手中的布擰乾了自己將淚都擦了去。
“就王爺這樣,還能帶着我去打仗?”
“你也且莫要小看了我,你若是想去,老子拼了命也帶着你去。”
薛弘脫口而出,溫傅儀怔怔地看着他出神,他竟是被溫傅儀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來。
“王爺可知,聖上的身體如何?”溫傅儀看着薛弘微紅的臉,自己的臉竟也是跟着臉了起來,這般才轉了話頭。
“據我所知,這父皇的身體一向康健,未曾有過大的病症。”
溫傅儀點了點頭:“今日朝上你欲爲我辯駁的時候,我側頭間看到了大皇子。”說到這裡薛弘跟着蹙起眉來,溫傅儀自然是想不到不是因着自己的話,還是在朝堂上薛弘幫着自己說話的時候,自己竟然是在看着薛雉的!不能忍!
“那個時候我注意到大皇子的神色,竟是一種滿意。”溫傅儀說着頓了頓繼續道,“我本想着他拿到兩塊寧玉,調兵遣將已是沒有問題,如今罷了我的職,在王爺的手中已是沒有兵力,大皇子舒心也自是在情理之中。”
“可隨後又是覺着不對,我大哥還在他的手中,以他那黑心腸自也是看透了我大哥與八公主的奸|情,留着我豈不是更好,在朝堂之中與之多多來往,更是能掌控了我。”溫傅儀看着薛弘的笑,笑得明媚得緊,頰邊酒窩竟是能盪出水來。她哪裡能想到一開始說起薛雉的時候他的不順心,之後在聽到溫傅儀說薛雉黑了心腸的時候,心情立馬就變得暢快了起來。
溫傅儀也沒能管他那張表情豐富的臉,只繼續道:“後來聖上堅持時,我又擡起頭來看了看聖上,你老子的心思我自然是不敢去揣度的,可我突然意識到,你老子雖是極喜歡你,可並不代表你老子就是願意把他的位子讓給你。加之他兒媳婦手握重權,他不得不防。你若執意再頂上他兩句,就是當着大臣的面他給你面子不治你我的罪,可接下來咱們倆怎麼死的怕是都不知道。”
溫傅儀雖是一口一個“你老子”,直讓薛弘忍不住想要發笑,可是在聽完了溫傅儀的話後也是慢慢地回過了味兒來,也是明白了剛剛朝堂上的溫傅儀,心頭雖是俱疼,可卻還是擔心着自己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來,竟是一個勁兒地掐着自己的手。
他想到這裡攤開了自己的掌心:“所以你剛剛纔這麼死命地掐我?”
剛剛二人都未在意,此刻再來看薛弘的手,手掌心中早已是血肉模糊。起初還未覺得有什麼,此時來看,薛弘也是被嚇了一跳。
“夫人,你這下手也太狠了些。”
溫傅儀也是急了,忙衝着外面叫了兩聲寧壽,寧壽剛剛見了溫傅儀就跑了,想着還是離着溫傅儀遠些,莫要傷及了自己,這般作想就是去了後院看寧棋的傷去了。此時的溫傅儀又怎麼叫喚得到他。
“王爺你這手下,玩忽職守,也是該辭去了。”
正踏入寧棋房間的寧壽跟着就是打了個噴嚏,心中直呼王爺救命!
尋不到寧壽,溫傅儀只得打開了房門又是去喚了下人來,吩咐着將藥膏給送過來,這才又坐回了薛弘的身側有些羞惱地道:“這些日子我怕是不敢回將軍府了,莫說我爹了,就是齊先生也會廢了我的。”
說着就是垂下了頭去。
薛弘看着她又伸出手來自然地拍了拍她的頭,有些寵溺地笑着:“莫慌,你覺計着這平王府悶,這些日子我便是去請了假不上朝,陪着你出去玩。”
“王爺,這大南訖怕是你也沒我逛得熟。”
薛弘聽罷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也好,那你就帶着我出去見識見識也是行的。”
溫傅儀看着薛弘那臭不要臉的模樣也只好作了罷,待下人拿了藥來就是往桌案上一放,吩咐着薛弘攤開手來。
薛弘哪裡有過這種待遇,忙伸出手放在了溫傅儀的面前。溫傅儀拉着他的手仔細地瞧了瞧,一個男人的手長成薛弘這樣的還真是少見,除了長年累月習武所留下的繭,薛弘的手簡直細膩透了。溫傅儀又瞥了眼自己的手,冷哼了一聲不置他話。
她小心地爲薛弘上着藥,邊塗邊輕吹着,那氣吐在薛弘的掌心中,癢癢地撩動着他。薛弘覺着自己有些異樣,忙正經了神色看着專心的溫傅儀,越看越是覺着有些不太對,又側過了頭去將頭撇向一邊,不再看她。
溫傅儀將藥塗好後又是巴巴地看着薛弘,薛弘有些受不住溫傅儀那可憐兮兮的小眼神,只待輕咳一聲道:“你有話……有話就說。”
“王爺別帶我回將軍府唄。”
“你就算這幾日不回去,過段時間也還是會被你爹訓的。”
可憐:“我會被爹爹和先生抽的。”
薛弘無奈,看着溫傅儀半晌說不出話來,最後搖頭,投了降:“不帶你回去就是了。”
溫傅儀如釋重負地笑了起來,後而跳了起來,讓下人去喚了寧壽來。
寧壽聽說王妃叫他,火急火燎地就趕了回來。一看到溫傅儀含了笑的小眼神就是覺着不太好,忙上前跪道:“王妃叫小人,有何吩咐。”
“寧壽啊,本將看你甚是得閒,手頭上有些事得讓你去做做。”
寧壽一聽,眉頭一跳,微擡起頭來看了看薛弘,薛弘像是不關己事一樣看着自己面前的杯盞,寧壽此時覺得。
完了。
“你去市集幫本將選兩套衣裳回來,這入了冬也是該添置新衣裳了。”說着溫傅儀就是笑了,“對了,是女裝。”
“噗——”這下,連薛弘也是不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