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披戰甲
“五月初五,是進攻的時候了,收復山河,在此一戰。”葉昭披着戰甲,看看尚未大亮的天色,走出軍營,站在全軍面前,對着所有將領發出號令,然後轉身帶着幾個親信,回帳做最後準備,帳內等着的是她的替身——胡青。
夏玉瑾出發前,就將可能出現的險惡情況統統考慮周到,帶來的人都是能爲葉昭打掩護用的。
上京鬥彩樓的苗仙兒,年近三十,才從紅花魁位置上退下來,除丹青絕技外,憑的是手點石成金的化妝好功夫,畫貓畫虎畫男畫女畫美人,只要兩人輪廓相差不遠,她就有本事裝扮出個**成。戰場風險,弱質女子,本是不願,奈何夏玉瑾重金相邀,承諾爲她去除賤籍,勉強成行。如今她親眼見東夏虎狼,衆志成城,亦起了愛國之心,使盡全身本事,將胡青打扮成葉將軍的模樣。
同樣被請來的還有上京百戲樓的霍玉郎,貌嫵媚,善口技,能變百聲,曾被強權威迫之際,受南平郡王解救,蒙恩圖報,隨行江北,冒險跟在僞冒葉將軍的身邊,負責替“她”開口說話。
五月初五,是東夏王死期,東夏內亂,次日進攻爲最佳時機。
葉昭相信柳惜音的手段,卻也相信變數。
爲了她的計劃,這消息不到事成,決不能透露分毫。
“東夏王已死,哈爾墩有勇無謀,伊諾兩次被我所敗,執念極深,混亂之際,難能下準確判斷。由胡參將領十萬大軍,借我的身姿,叫戰西門,可吸引東夏大軍主力的注意。”葉昭再次重複今天的計劃,“祈王按捺不住,派兵試探,已被秋老虎截下,昨日是東夏的朝聖節,他們糧食即將耗盡,吳將軍以送糧之名,已帶七八個高手混入城內,與安插的暗探匯合,趁亂向東門去。今夜,我帶三千精兵,守在東門外,待城內信號響起,強攻東門。”
夏玉瑾問:“吳將軍的能力還不足以打開大門吧?”
葉昭指着地圖道道:“他只要引起混亂,吸引這段城牆的守城官兵的注意力就夠了,這段城牆下面是大片蘆葦荷塘,如今冰面融化,攀登不易,故守備略鬆懈,只要他們注意力轉移半刻,我的輕功可攀上城牆,垂下吊索,讓其餘高手乘小舟來,登壁後,隨我一起攻向大門,其餘士兵在外強攻,待東門開後,我確認形式後,會發出信號,十萬大軍立即進攻,內外相逼,打得他措手不及。”
胡青問:“如果柳姑娘沒成功呢?”
葉昭道:“三個時辰收不到信號,不必等我回來,立即改大軍圍城,進入持久戰。”
若柳惜音失敗,東夏設下埋伏陷阱,她冒險攻入,九死一生。
夏玉瑾訕訕問:“柳姑娘還活着嗎?”
葉昭:“難說,如果她沒自盡……”
胡青補充:“如果她沒自盡,東夏就會拷問她的幕後主使人,未必會讓她那麼輕鬆死。”
弒君之罪,千刀萬剮,拷問會比死更痛苦。
葉昭武功最高,兇名赫赫,幾場大戰下來,東夏大軍聞風喪膽。由她來聲東擊西,能讓敵人措手不及,是強攻城牆的最適合人選。另一方面,夏玉瑾也相信,她還抱着萬一的希望,想嘗試趁亂將柳惜音救出。
柳惜音爲家國大義犧牲,可敬可嘆,爲奇女子。
夏玉瑾想着一無是處的自己,自相形穢,心頭陣陣發堵,不敢阻止葉昭的做法,只能強顏歡笑,爲大家送行。
他憂鬱問呂大夫:“我媳婦蹦上蹦下,肚子裡那個沒事吧?”
呂大夫支支吾吾:“可能……大概……也算穩了……”
葉昭沉默片刻,緩緩開口,“惜音用命換來的時機,無論如何都不能錯過。有些東西,還是聽天由命吧。”
夏玉瑾見大家都很緊張,便摸摸她肚子,用最嚴肅的口氣,喝令裡面那個沒出生的傢伙:“小兔崽子,跟着你娘打了那麼多個月的仗,多少也該懂點軍法吧?軍法就是千萬別惹你娘,否則出來起碼會被揍斷三根板子。”
此言一出,打破沉重氣氛,大家臉上都輕鬆了不少。
“不成,”正在給胡青化妝的苗仙兒,忽然停下手,比比葉昭的容貌,長長地嘆了口氣,“胡參將與葉將軍雖肩寬近似,但上身較長,皮膚太黑,眼睛過小,與葉將軍相差甚遠,不熟悉的人遠遠看去尚好,若是熟悉的人來看,怕是難以瞞過。”
胡青和葉昭差不多高,奈何腿短,眼睛又細又長,怎麼瞪也瞪不大,與葉昭的雙眼皮相差甚遠,而且膚色由白變黑易,由黑變白難,兩人容顏差距甚遠,在伊諾皇子面前,難以彌補到不被發現的地步。
葉昭看了半晌胡青的小眼睛,鬱悶道:“換人吧。”
換誰呢?
孫副將熊腰虎背,壯得像小山,秋水身量不足,廖參將方臉且過高。
柳惜音的暗殺計劃是機密,爲避免消息走漏,不敢透露分毫,就連幾個重要將領都是最後關頭才知道真相,何況苗仙兒?他們本以爲胡青身材相似,足以彌補,今日方聞不成。若臨時從普通士兵裡挑個,怎知葉昭的習慣?做出和她相似的表情?
葉昭看看呂大夫:“這個身高夠。”
呂大夫打個哆嗦:“老夫老矣,不會騎馬。”
葉昭看看霍玉郎:“這個長得像。”
霍玉郎嘆息:“小的比將軍矮了太多。”
葉昭看看劉三郎,尚未開口。
劉三郎哭了:“將軍,你先看看小的這身肥膘。”
莫非全盤計劃,就賭在伊諾皇子相隔甚遠,看不清胡青是葉昭的身上?
胡青裝扮完成,硬撐大的眼睛,扭曲了表情,怎麼看怎麼怪。
葉昭不敢賭。
夏玉瑾弱弱舉爪:“阿昭……”
葉昭努力尋思解決方法,無暇理他。
夏玉瑾繼續舉爪:“阿昭……”
葉昭安撫:“有事呆會說。”
夏玉瑾努力舉爪:“阿昭……”
葉昭吩咐孫副將:“找幾個瘦點的親兵來看看。”
夏玉瑾忍無可忍,閃去她腦袋前,大聲道:“阿昭,我去!”
全場俱驚,愣愣地看着他。
夏玉瑾緊張地嚥了咽口水,鼓足所有的勇氣,連珠箭似地說:“我和阿昭有夫妻相,身高差不多,腿長,都是瓜子臉,而且我皮膚白,能弄黑,我知道我媳婦的行爲舉止,我還學會了騎馬!讓我來,我能做到!”
葉昭搖頭:“不。”
主帥是敵軍進攻的主要位置,僞裝成她的主帥更是吸引仇恨的誘餌。
夏玉瑾的身子骨太弱,風險太大。
“讓我來!如果僞裝成你的主帥被揭穿,東夏就會立刻識破計劃,將計就計,讓你陷入危險境地,而與你朝夕相處的我,熟悉你的動作和習慣,比任何人都適合擔任這個角色,”想到此處,夏玉瑾的手忽然不抖了,眼神裡流露出堅定,執著道,“我是大秦的郡王,要保護江山百姓,我是個男人,要保護我的妻子和孩子,讓我去!”
葉昭愣愣地看着他,彷彿初次相見。
“阿昭,佈置戰局有衆將軍在,用霍玉郎冒充你的聲音發號施令,我只要做好誘餌角色,拖延時間,等你號令便成。”
他一遍遍堅持着。
“阿昭,我纔是最適合的人選。”
他一遍遍祈求着。
“阿昭,你若相信我是雄鷹,便讓我去,這是我一生一世的請求。”
有鳥不飛,一飛沖天。
有鳥不鳴,一鳴驚人。
蛻變的時候到了,踏上戰場。
爲守護家園妻兒,無論再懦弱的男人,也不會退縮半步。
就祝大家平安夜快樂。
玩開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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