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月也不賣關子,直接說道:“我也曾問過無名居士同樣的問題,他給我的答案是‘金母晉桃開綺席,素娥分柱釀瓊漿。天門喜迎百子來,豈料一子返塵間。仙家皆問欲何往,童子乞罪表衷腸。神宮開宴固可羨,家有慈母盼回鄉。’”
“好一個孝順的童子,寧願棄仙家宴席而去,也要回家與母團聚,至純至孝!”老王妃知道了剪紙中少了一子的緣由,心中不免讚歎起來。
“王妃,你又何必羨慕他人之子,你身邊不就有一個對你孝順百倍的好兒子嗎!”宋老爺子哈哈一笑。他這樣一說,老王妃又覺得這詩中返家的童子就是指自己的兒子蕭明,心中對這百子獻壽圖更是喜愛起來。
蕭辰賜睜着一雙圓溜溜的眼睛,看着明德王妃,奶聲奶氣地說道:“孃親,賜兒也要做那個童子,不去什麼神仙宴席,只回家和孃親在一起!”
稚子童語最是動人,明德王妃當即就眼圈紅紅,將兒子摟在懷裡說道:“我兒孝順,孃親甚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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場中衆人也都齊齊誇讚小世子有其父風範,將來必成大器。
靜月看到蕭辰賜,就想到了好友林瑞的女兒,那麼小的人兒,都是那麼懂事、貼心和善良、可愛。
老王爺看着身邊的髮妻孝兒賢媳,還有聰明懂事的孫子,心中甚是滿足,哈哈大笑幾聲,走到宋老爺子面前說道:“老元帥,本王今日可要好好謝謝你!你給我宗親王府送了一份最好的壽禮呀!走走走,我請你後堂單獨喝幾杯。”
老王爺此話一出,衆人看向宋家人的目光更爲複雜。在這溪朝國,誰能單獨和皇族的老族長把酒言歡?這可是無上榮耀的事情,一時嫉妒、羨慕皆有之。
“好,請!”宋老爺子也不客氣,站起來大踏步地跟着老王爺進了後堂。
當天壽宴結束之後,宋家、百子獻壽圖和無名居士就像一陣颶風一樣,瞬間席捲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名噪一時。
靜月從宗親王府回來之後,就一直躺在牀上休息。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地剪紙,讓她在壽宴結束之後,才把緊着的心放下來。身心一放鬆,她就感到十分疲累,吩咐冷雨,不要讓人打攪她,就在自己的房裡補眠。
夜色朦朧,皎月藏空。似夢非夢之間,靜月覺得自己溫暖的手似是放入了冰潭之中,一個激靈,她勉強睜開了眼睛。
“醒了?”
羅帳內不知何時掛上了一顆碩大的夜明珠,蕭辰域線條分明的剛毅俊顏,在柔和的光線中,似是也添上了一層溫暖的外衣。
靜月撐起身子,揉了揉太陽穴,或是還沒有徹底清醒,她說出口的話帶有莫名的親近感和撒嬌意味:“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蕭辰域看着完全侵潤在夜明珠柔光之下的靜月,心內那片常年冰凍的湖面,似是砸裂了一個小口,照進了溫暖的陽光。
忍住想要擁佳人入懷的衝動,蕭辰域擡起靜月的芊芊十指,開始認真專注地給每一根如蔥白的手指塗抹藥膏。
冰冰涼涼的感覺,順着手指傳入靜月的心田。她後背倚着牀頭,雙眼明亮,靜靜地看着蕭辰域爲她的雙手抹藥膏。
靜月的雙手在外人看來,可能和往常沒有什麼不同,但是隻有她自己知道,握了七天的剪刀,手指怎麼可能不會有痠痛之感。但是她親密的家人沒有發現,她貼身的四個丫鬟沒有察覺,只有他,只有他即使不見,亦能放在心上。
這一刻,說不感動,那是假的!
“老王妃壽誕,你爲何沒去?”靜月打破了一室的曖昧。她忽然想起,六哥無意中說起,皇宮的那場爲老王妃祝賀的壽宴,蕭辰域並沒有到場。
她的出聲讓蕭辰域有些失落,他還沒有享受夠兩人這樣安靜相對的溫馨時刻。
蕭辰域也沒有擡頭,依然用心地抹着藥膏,說是“抹”,可靜月總感覺他像是在佔自己便宜的撫摸。
“我不想毀了皇奶奶的壽誕!”蕭辰域的聲音變得清冷了起來。靜月卻聽出他話裡的孤獨和低落,隱隱還有絲渴望。他是想去的吧?
“爲什麼?”靜月不想知道蕭辰域太多的心裡秘密,但終究還是不忍心見他心情不好。
面對靜月的主動提問,蕭辰域擡起頭定定看着她說:“因爲我是隻會殺人的瘋子,沒人願意在喜慶的時候,見到一個瘋子到場搗亂!”
“你不是!”靜月脫口而出。她真的不喜歡蕭辰域眼裡出現受傷的神情,那讓她也會忍不住痛起來。
“爲什麼我不是?”蕭辰域反倒輕聲笑問。
“沒有爲什麼!世上的事情,親耳聽到,親眼見到,有時也未必當的真!”靜月天生就有察人入微的本事。
以前,她的人物畫和人物剪紙,就連爺爺都拍手稱讚,如果不是對人臉上的表情有深入的研究和敏銳的觀察,她是畫不出傳神的畫,剪不出栩栩如生的人的。
眼前的蕭辰域雖稱不上是惡人,但也絕非良善。他與衆不同的人生經歷和敏感身份,影響着他的一言一行,更何況他還有一顆那麼讓人難以靠近的冰凍之心。但他絕不是濫殺無辜之徒。
蕭辰域對她有情,她看得出來。只是這情之十分,有幾分是真,她卻不得而知。或許,他對她一切的關心與愛意,更多的是出於她對他是有用的吧!
“在想什麼?”蕭辰域見靜月因出神而染上一絲愁緒的小臉,忍不住問道。
“沒想什麼!”靜月從蕭辰域的手中,抽出自己的小手,藏進了被子裡。
蕭辰域也不追問,他知道此時的靜月對他還是有很多的防備和懷疑的,哪怕現在他和她是一條船上的盟友。但總有一天,他會讓她完全敞開心扉的。
“你知不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情,你以後的生活再也無法平靜?”蕭辰域想到龍三和龍七給他彙報的情況,現在重新名噪京城的宋家和宋家靜月,已經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靜月點點頭說:“我知道!這就是交易的代價,不是嗎?”
蕭辰域聽靜月這樣說,本想說些什麼,但終究忍住了沒出聲。她還是不信他!
“休息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蕭辰域轉過身坐在牀邊,背對着靜月。
靜月看不到蕭辰域此時臉上的表情,不知爲何,心中有些苦澀,原想要趕人走的話,也變成了一句輕柔的:“好,你也早點回去休息!”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說完這句話,閉上雙眼再次沉入夢鄉的時候,牀邊坐着的男子卻狡詐地笑了,那笑容溫暖了整個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