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很快退了出去,阿林甩掉鞋子上了炕,坐在雙卿對面,問道:“碧兒來說什麼了?”
雙卿抿嘴一笑,道:“碧兒在外頭跟人玩兒,瞧見伯母身邊的嬤嬤請了一個太醫急匆匆的進去了,就趕緊來跟我說一聲。”
阿林咦了一聲:“伯母生病了?早上看見的時候還好好的啊。”
雙卿但笑不語,秦氏上午在蘭桂園門口失態這件事到這會兒大約已經傳遍了府裡吧,阿林不大注意這些,應該還不知道,便也不多說,只道:“石頭兒已經把熙熙酒樓的背後東家查出來了,你要不要聽?”
阿林忙點頭。
雙卿便道:“熙熙酒樓是兩年前纔開業的,據說開業前三天就打響了名號。因爲這三天裡每天去得最早的客人可以得到店家贈送的一面金旗,如此大手筆簡直轟動全城,所以熙熙酒樓很快就家喻戶曉了。
“這家店一下子搶了京城各大酒樓的風頭,但是一直順風順水沒人找事,聽聞是因爲惠安侯府的小世子罩着它,就連店裡的掌櫃也是惠安侯府的人。
“不過這店裡的大廚有兩個是從宮裡出來的,也許熙熙酒樓的東家不止惠安侯府一家……”
阿林眨了眨眼,原來熙熙酒樓背後的東家還真不是一般人,這惠安侯府素來持身甚正,胡家掌權時便沒有同胡家同流合污,及至羅文簡帶着太子來攻城,惠安侯府是京城裡第一家向太子示好的。太子登基爲帝,一切都百廢待興,也是惠安侯府抓住機會出了一份力,現在也是京城裡數得着的勳爵人家了。
雙卿還知道惠安侯府的小世子是睿郡王陸昀的伴讀,不過這個就沒必要同阿林說了。
既然摸清了人家的底細,阿林也沒有信心與根深葉茂的惠安侯府打擂臺,更不用提請到御廚來做菜了,便也熄了開酒樓掙大錢的心思,轉而同雙卿商量起成衣鋪子的事。
阿林過了年就十三歲了,再這麼整日無所事事的,連她自己都看不下去了。本來阿林的志向是想要跟父親哥哥們一樣上戰場,可惜邊關初定,她又來了京城,無論如何也是與戰場無緣了,那就只好做點實在的,比如說掙點零用錢。因此對二嫂提議的成衣鋪子,阿林是極認真的,想着跟二嫂商量好了便去跟沈夫人說。
雙卿經驗相對豐富,對於開鋪子需要準備的也是門兒清,給阿林列了一張單子,再細細的跟她分說明白。索性阿林心思靈透,一竅通百竅通,很快便會舉一反三了,兩個人聊得熱火朝天。
雙卿的大丫鬟春芳站在外面悄悄的把西次間門簾掀開一角向內看了看,正好被雙卿看到,便示意她進來回話。
春芳手裡捧着一個僅比巴掌大一些的的紅色水波紋小甕,進來道:“這是方纔二門上送進來的,說是徐侍郎家姑娘叫人送給二少奶奶和姑娘的梅花雪水,是去年冬上第一場雪從梅花上掃下來的,一直存到今兒下了初雪,因此挖出來給二少奶奶和姑娘送了一甕。”又遞上一張彩色箋紙,雙卿伸手接過,阿林遠遠的便聞到一股幽幽的梅花香,端的是文人雅興。
雙卿看了兩眼便把彩箋放在一旁,揮手道:“梅花雪水太過寒涼,我現下吃着藥呢,你拿下去收着罷。”
春芳便應了一聲捧着小甕下去了。
阿林眼巴巴看着春芳掀了簾子出去,便道:“梅花雪水是個什麼味兒啊?二嫂你嘗過嗎?”
雙卿知道這個族妹徐芳卿來歷蹊蹺,因此不願吃她送來的東西,更別說什麼梅花雪水了——不就是水蒸氣的凝結嗎?有什麼大不了的,下雨的時候接一盆燒開了嚐嚐保證是一個味兒!
看阿林極好奇的樣子,雙卿噗嗤一笑,指着窗戶外面正下着的鵝毛大雪道:“那外面不都是雪嗎?縱是府裡沒有梅花,你從松樹或者竹子上掃了雪下來,煮成水嚐嚐有沒有松針或竹葉的清香?”
阿林猶豫了會兒,搖了搖頭:“算了,我還是喜歡喝鳳凰山的泉水,又清冽又甘甜,小時候偷偷吃過的雪一點味道都沒。”
被這一甕梅花雪水一打岔,阿林想着該回去先跟沈夫人說一聲開成衣鋪子的事,便把炕桌上的幾張紙收了起來,辭別雙卿,回了蘭桂園。
入了臘月以來,阿林一直都在忙着籌備成衣鋪子,沈夫人並不打算事無鉅細的教給她,只叫她去跟她二嫂商量着辦。雖然並未開始動工招人,不過從如何裝修鋪面到去哪裡尋繡娘,以及衣服樣式和繡樣兒等等,都細細的討論了,阿林閒來無事也學着畫兩張繡樣兒,只不過比不得雙卿畫得好看罷了。
二人商量定了明年從這裡搬去靖國公府後再動真格兒的,現在只是每日畫圖積攢一些素材罷了。阿林有了正經事做,更不整日想着要出府,倒叫大太太秦氏有些着急了。
且說大太太出身永嘉侯府,是第二代降等襲爵的永嘉伯秦楠的嫡長女,因本朝只設公侯伯三等爵位,所以永嘉伯的兒子便成了白身,只等永嘉伯一嚥了氣兒,這勳爵之家就變成了普通官宦。
秦氏只有一嫡親的妹子,並無同母兄弟,比她小了八九歲。因秦氏嫁得不好,這永嘉伯在小女兒出嫁前便吸取了大女兒的經驗教訓,不再把閨女投資到讀書人身上,只妥妥當當的找了一家門當戶對的落魄侯府嫁了過去。
小秦氏初嫁過去時還挺高興,一過門就做了侯府少奶奶,夫君還風流俊俏溫柔小意,想起嫁到羅家吃苦的大姐,小秦氏在心裡把自家父親謝了千八百遍。
誰知好景不長,夫君是個風流又解意的,可卻不光對她一個人風流,光府裡的通房就有八九個,被他上過手的小丫頭就更多了,聽聞外頭還有相好的——小秦氏暗暗咬碎了銀牙,決定等先生了兒子再跟他算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