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 訓話
書房。
陳厚蘊和沈柔凝並肩而立。
老爺子端着熱茶沒有開口，兩人便靜靜地站着。
良久，老爺子的目光從嫋嫋熱茶的霧氣中收回，在二人身上細細停留許久，纔開口道：“說實話，我之前沒有想過，你們二人之間，有着夫妻緣分。”
最開始的時候，他思念女兒，看到外孫女與女兒生的一般模樣，懂事的讓人心疼，他是萌發過沖動，想讓外孫女嫁回陳府，至少他能夠照應十幾年，不至於嫁入不知哪裡的人家去，遭受不知怎樣的苦！
那時候，陳厚蘊也尚未定親。
但他們二人之間的年齡相差八年之多，陳厚蘊已經二十及冠，等不及沈柔凝長大不說，這年齡上也是十分不般配的！老爺子當年考慮的是陳厚績和陳厚溫……但隨着他對沈柔凝的瞭解，卻越來越覺得，自己兩個孫子，似乎配不上外孫女兒……而沈柔凝年紀還小，他心中就將這件事情放下了，沒想到幾經波折之後，卻還是陳厚蘊與沈柔凝走到了一起！
只能說是，天意如此。
老爺子眼底有唏噓感慨，道：“你們要清楚，是因爲你們情投意合，所以我才同意了這樁親事，而不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那些原因，都不重要。”
“我這裡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老爺子看向沈柔凝，慈和地道：“讓你做了繼室，我心底總覺得有些對不起你……”他還是偏疼女兒和外孫女兒。
沈柔凝忙道：“您千萬別這麼說……能嫁進來，是阿凝的福氣。”若不是陳厚蘊，她的確不會嫁給誰做繼室。但老爺子說的沒錯，因爲有了情。所以在有些方面，就要看的開。
老爺子搖搖頭：“阿凝，這世俗之禮往往對女子要求太多太嚴格，是因爲制定這些俗禮的往往都是男子罷了，而女子卻難以發出自己的聲音……我想要對你說的是，阿凝你並不是需要依賴男子依賴家族才能活下去的女子……你要記住，你能夠謙卑持家。但心底去要有自持和驕傲。萬不能丟棄！”
“便是情投意合，也不能。”老爺子深深地看向二人。
他言語的深意，讓陳厚蘊和沈柔凝都不禁有了沉思。
片刻。陳厚蘊首先回神，慎重地向老爺子道：“祖父請放心。”
面對老爺子如此真摯的“偏愛”，沈柔凝此時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彷彿說什麼。都不足以表示她心中的感情，只是跟着陳厚蘊行了一禮。
老爺子面露欣慰。又道：“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只是告誡你們，便是情投意合，許多時候也會在生活之中消磨掉……你們兩個都是十分聰明又理智的人，我希望你們能夠彼此敬重彼此珍惜又能彼此體諒忍讓。”
“要記住。這忍讓，也決不能是單方面某個人的忍讓。”
不然，歲月就會輕易地改了兩個人的模樣。驀然回首。就會發覺，對方竟然已經不再是記憶中熟悉的那個人！
陳厚蘊和沈柔凝躬身受教。
陳老爺子揮揮手。讓二人離去了。二人走後，他打開了抽屜，拿出一份畫軸展開，久久凝視畫中人，後又閉上眼睛。有一滴淚，順着眼角滾落了下來。
再說陳厚蘊和沈柔凝被老爺子留下之後，衆人三三兩兩走出餘蔭堂，彼此交談，氣氛十分歡喜熱鬧。陳大太太和陳二太太要去安排家宴，所以就走在了一起——
陳大太太的確要去安排家宴。至於陳二太太，她只是單純地跟着去，好讓人覺得，她在這個府中還是有點兒地位和作用，不是什麼都不做的懶人而已。
“沒想到，承方那麼喜歡阿凝。”陳二太太語含嘆息，道：“這一回，我真的要恭喜大嫂了！”見陳大太太不答，她又繼續講下去：“阿凝在咱們府上一共住了不短的日子，再知根知底不過，心善又溫順，實在再好沒有了。”
這樣的話，她最近不知道在陳大太太面前讚歎過多少次了。陳大太太聽得膩煩，不禁開口道：“既然阿凝這麼好，弟妹怎麼從來都沒有替我兩個侄兒打算打算？”
陳二太太噎了一下，立即惱了，道：“大嫂說話做事一向有分寸，怎麼突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了！阿凝與厚蘊的親事早兩年就定下了，你居然還說這樣的話，那我們二房一家人也沒法子在這個府裡住下去了！我要去老爺子那裡評評理，是不是現在就覺得我們一家四口多餘了！他老人家要個是，我們立即就搬走！”
沈柔凝再好，也已經與陳厚蘊成親了！她如今是陳厚溫和陳厚琪的大嫂！若是傳出來說他們肖想自己的大嫂……那陳府還有臉沒有了！
陳二太太還沒有忘記，曾經陳厚溫的確同她試探地談起過沈柔凝，說沈柔凝長得好看，應該是生出過些心思。只是，那時候，她堅定地沒有同意而已。
不過，眼下卻是一向什麼都好的陳大太太說錯了話！
陳二太太抓住了把柄，心中生出得意，這會兒腦子也轉動的快起來，突然間恍然大悟一般：“大嫂不會是不滿意這親事吧？”
陳大太太終於從陳二太太這一通話中回過神，聞言忙安撫陳二太太道：“怎麼會？我當然對阿凝再滿意不過。若是厚蘊娶回來的不知是什麼人，承方又怎麼能與其親近起來？”
“我剛纔的意思是，‘一家有女百家求’……畢竟按照年紀上看的話……”陳大太太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來，因爲的確是已經不合適了。她頓了一頓，笑着抓住陳二太太，道：“說起來，還要多謝弟妹早年沒有想到這一點上來……不然，承方真不知道要攤上個什麼樣的做母親了。難能有現在這樣，高高興興的。”
她說的情真意切，陳二太太心思不多，聽着順耳，心氣兒就下去了許多，只是依舊沒有開口。
陳大太太靠近她，低聲嘆息道：“弟妹，實話說吧，剛纔我也是順口就……你說給你聽，你就能理解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