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姐。”看見夏無邪嘟着小臉走近,季貴人謙和地施以一禮。
夏無邪沒接話,徑直走到季貴人面前,站定之後便直視着季貴人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男人長成這樣確實需要老天格外的偏愛,不同於剛纔大殿上的恐懼,夏無邪細細地從頭到腳打量着季貴人。
被夏無邪這樣完全不同於剛纔的態度弄得難得懵住的右相大人饒有興趣地回看着夏無邪。
小姑娘今年才13歲多一點,身量不足他三分之二,一雙暗金色的貓眼毫無懼怕地直視着他。有多少年沒有人敢直視他了,季貴人記不得了。印象中只有左相越傾城和當今聖上敢和他直視而對。剛纔明明怕的掉下眼淚的小丫頭現在反而像換了一個人一樣,着實有趣。
“你現在一定在想,這個小丫頭果然有趣,剛纔還嚇得哭鼻子現在卻敢直視你對吧?”夏無邪沒有移開視線,淡然開口。
微怔,季貴人嘴邊的笑意更深了,這個小丫頭果然有意思。
“確實。一點不錯。”大方地承認,季貴人並沒什麼可怕的。
“我剛纔確實怕你,因爲我知道只要跟你扯上關係我一定會萬劫不復。”夏無邪的語調裡透着堅定。
季貴人微微一怔,這丫頭說什麼?萬劫不復?
夏無邪深深嘆了口氣,彷彿看開了什麼一般:“我不是一個鑽牛角尖的人。既然已經遇到了你,我不會逃走的。”
“額……容在下說一句,姑娘,你已經在鑽牛角尖了。”季貴人笑着開口,這個小丫頭不知道自己現在一副認命的表情麼?
夏無邪搖搖頭:“你不會懂得,人生只有一次一期一會。錯過了就不會有了。”
一期一會?季貴人淡淡地咀嚼着這四個字,秀氣的雙眉有些微皺。
“反正我孤身一人,既然見到你了就不會放過你的,你做好心理準備吧。”夏無邪淡淡地撂下一句話。一身輕鬆地朝着崇陽門走去。留下原地發愣的季貴人。
半晌,夏無邪已經走得不見人影了。季貴人朗聲大笑起來。
彷彿把多年的煞氣笑光了一樣撕心裂肺的笑聲聽得人背後發涼。季貴人的笑聲裡彷彿滲出血絲一般,痛快且痛苦着。
“好一個不會放過你。”季貴人幾乎笑啞了嗓子,纖長的手指抹掉眼角笑出的淚珠。多少年沒遇到這樣的硬茬子了。當年跟他叫囂過的如今可都餵了池塘裡的錦鯉了。
你可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啊,戰帖就這樣撂下了。不怕真的萬劫不復麼?這丫頭果然是個有趣的,那日看她雨中殺敵,他便知道這個丫頭腦子跟其他人不一樣。
季貴人彷彿將胸口的空氣都笑光了一般,淺淺地喘息着。再擡頭,臉上已經掛上了淡淡的笑容,慢悠悠地朝着崇陽門走過去。
剛走到宮門口,便看見騎着黑馬的紅衣佳人。似乎等候多時。
“笑的這麼難聽,你以前日子過的是有多苦啊。”夏無邪揶揄地看着愣在原地的季貴人。
“你……爲何沒走?”季貴人覺得這次他有點被這個小丫頭嚇着了,這明擺着是要往牛角尖裡鑽的架勢啊。
“我?”夏無邪一招手。一匹白如雪的駿馬被蓮生牽了過來:“送你回家啊。”
季貴人:……
偏蓮生看熱鬧不怕事大,一臉嚴肅地對着季貴人行禮:“請右相大人上馬。”
季貴人:……
於是,第二天京都裡傳的最盛的新聞就是憑空出現在街上的紅衣美人兒騎着黑馬牽着白馬將右相大人送到右相府。
“再說一遍?”皇帝以爲自己幻聽了。
季貴人?是季貴人沒錯吧?竟然讓人家小丫頭牽着馬送到家門口?omg一定是他耳朵出問題了。
跪在地上的小太監頭頂全是汗,這有啥辦法嘛,那麼多人都看見了。也不是他能瞎編出來的啊。
“回皇上,確實屬實,當時有很多人都看見了。右相大人騎了匹白馬。”天啊,一個雷劈死他算了。
“那個小丫頭當真對右相說,不會放過右相?”皇帝皺着眉,夏家這個小丫頭果然不是一般人啊。有多少年沒人敢跟貴人嗆聲了。他已經記不清了,當年跟季貴人當面對着幹的。如今就剩下左相還活着,其他人早就餵了春江的魚蝦了。這個小丫頭明明看見貴人嚇得失聲痛哭,怎麼去了一趟玉音宮連演員都換了啊。
“回皇上,確實如此,右相大人足足笑了一刻鐘才停下來。結果剛出宮門就被夏小姐接走了。”小太監心裡除了佩服就是佩服啊,這哪是貴女啊。這簡直就是山大王啊。
“下去吧。”夜清塵心裡好奇死了,轉身進了書房暖閣就宣了暗衛出來,問在玉音宮發生了什麼。
暗衛跪在地上心裡也各種打鼓:“回萬歲,夏家貴女剛進玉音宮的時候還嚇得全身發抖,任憑七皇子如何規勸安慰也不管用。後來突然像是想開了似的放鬆下來了。後來皇后就問是否願意做七皇子妃。夏家貴女搖頭不願。然後……”
有些艱難地止住了話頭,然後那個丫頭就把七皇子打暈了啊!!!!!!
皇帝正聽的起勁,哪肯放過:“然後怎麼了?”
他那個兒子他知道,雖然心性不壞,但是脾氣過於暴烈,一個不如意可是要殺人的。所以當初看見老七在一個小女兒前沒處做手腳的時候他很是幸災樂禍了一番,總算有個人能制住老七,退一萬步說,等那丫頭及笄了,就是做王妃也未嘗不可啊。
“然後七皇子就發怒了,夏家貴女將七皇子打暈了。”暗衛艱難地彙報完畢。
皇帝愣住了。臥槽!他還是低估了那個小丫頭啊。竟然在皇后面前就把七皇子打暈了?!她就不怕被降罪麼?
了不起啊!皇帝隱隱有怒氣。夏關山,你這個女兒倒是養的與衆不同啊。
“明日宣夏家貴女入宮,朕就偏要把她指給七皇子做王妃。”皇帝深深覺得皇家尊嚴被那個小丫頭給藐視了啊。果然不爽。
躺在春藤椅上有一下沒一下搖着扇子,季貴人整個人籠罩在一股淡淡的戾氣中。明明是美人春睡圖,可美人身上散發出來的陰森之氣卻令人沒膽子靠近。
夏家的小丫頭……呵,若你知道我的真面目,還敢說不會放過我麼?季貴人嘴邊掛着淡淡的笑容,鳳眼眯起,已經多年不曾遇到這種有意思的事了。
回來的當晚他便得知夏無邪在玉音宮一招之內將七皇子送到後面睡覺去了。七皇子的身手他還是知道的,雖然不如越傾城,也敵不過夏關山父子,但是在京裡也算是往前排的。竟然一個過場都沒走過就被撂倒了。看來夏家小丫頭不是個好對付的。
輕輕搖着扇子,季貴人閉着眼睛,感受着陽光緩慢地移過自己的面頰。
皇帝不會善罷甘休的,一定會想辦法讓夏家那丫頭低頭認輸的,到時候,看你要怎樣做。
突然,一片陰影擋住了日光,季貴人下意識睜開眼睛。
一雙暗金色的貓眼,水靈靈地看着他。
夏無邪拎着一個食盒俏生生地站在季貴人身邊,一臉探究地看着他。
“睡午覺?怎麼不蓋被子?”
季貴人猛然坐起,臉上的戾氣絲毫沒有掩蓋。渾身散發出來的冷氣足以將人凍死。雖然仍然淺淺地笑着,但是任誰都能感受到鋪天蓋地的殺氣。明明沒有任何聲息,她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你的規矩是不能近身?”夏無邪一臉懂行地猜測起來,記得以前看漫畫的時候殺生丸就有這毛病,比如不能站在身後神馬的。
“你……可怕死?”季貴人的聲音清冷如冰。
夏無邪渾不在意地坐在椅子邊放茶壺的小几上,很是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微笑着搖了搖頭。
“死並不可怕,等死纔可怕吧。”手腳利索地打開食盒,將裡面的各色細點一碟一碟拿出來遞到季貴人面前。
“知道你生氣,大不了下次我不近你身就得了唄。”夏無邪擺出一副無辜之極的表情看着季貴人。
季貴人冷冷地看着討好賣萌的夏無邪,猛然起身,一隻冰涼纖長的手瞬息間已經掐住夏無邪白玉般的脖子上,一用力,將夏無邪高高提起。
夏無邪不驚慌也不掙扎,彷彿季貴人就這樣將她掐死了她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兩人就這樣對視着。
守在牆角的蓮生手裡緊緊地攥着短刀,小姐來之前就吩咐了。無論發生任何事,除非小姐召喚他,否則不可輕舉妄動一步。如果違令,小姐就哭給他看。
蓮生不怕夏無邪讓他去死,作爲一個暗衛,待在這樣的主子身邊是他的驕傲,可是那丫頭竟然威脅他要哭給他看,你妹的這誰扛得住啊。白虎營出來的人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是天知道夏無邪哭起來那持久性和肺活量是多麼讓他想去死一死的強悍啊。
蓮生感覺時間過得慢的彷彿靜止了一般。他幾乎是秉住了呼吸,眼睛瞬也不瞬地看着被季貴人提在半空的夏無邪。
所以,你們這算是第一次親密接觸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