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精彩四選一
曾停的日漸消瘦自然不會是因爲什麼消息而茶不思飯不想。
他是思來想去，輾轉反側，愣是沒將虞青莞潑了他一盆髒水這件事給想明白。農夫和蛇的故事，終歸是故事，有血有肉的虞青莞怎麼就變成了一條冷血的毒蛇呢？
於是，他就瘦了。
近幾日，他時常摸着肚子感慨萬分，胃口不佳，吃飯不香，拋了一身肥膘，虧！
撇開曾停不談。
雲岫已幾日不出院子了，不，甚至可以說她沒踏出房門，就連三餐都由得蒙絡端來放到她臥房外，待她取用後再將空碗放回原地，得空來收走便好。
也許會有人好奇她在房中做什麼。
其實她什麼也沒做。
每日發發呆而已。
躺牀上，瞪着雙眼，發呆。
坐在桌前，捉着筆，單手撐頭，發呆。
若說葉驚闌算是厚臉厚皮，那麼蒙歌那層臉皮比葉驚闌還要厚些，可謂是刀槍不入。
他的指尖加重力道，捏了一把。
雲岫吃痛地捂住臉頰。
“雲姑娘，你再不出屋子，就要發黴了，長綠毛了！”
一隻手撫上她的臉，額上落下淺淺的一個吻，“我怎能讓他對你存有非分之想呢。”
“哎！”一聲嗟嘆，他跨出門檻，回自己屋中收拾包袱去了。
他感覺自己已經騰雲駕霧，飛往了花朝城，落腳在了金銀江上的一葉扁舟中，小舟晃盪着，順着那條最美的河流，往更爲廣闊的天地進發。
葉驚闌又道：“我特地派人給他遞了一個消息，告訴他，你在花朝城。”
蒙歌僵着脖子回頭，他順着金銀江而下的痛快在這一刻由喜轉悲，仿若在半道上被那戳過他屁股的神捕緒風給截了，船頭坐了一隻鬼，船尾還躺着葉驚闌……
他們之間，只一眼便能洞悉彼此的想法。
在恢復記憶之前那匆匆一眼，竟那麼悲痛，使得她久久不能忘懷。
而門外有人輕敲木門。
樁樁件件，好似都沒關聯，又像有一條暗伏的線把這些事盡數串在了一起。
她敲敲腦袋。
他只想安安靜靜地做一個美男子，迷倒萬千少女……這樣不好嗎？
蒙絡啃食着雲岫前兩日丟給她的甜糕，說起來，花朝暮家的廚子手藝不錯，不僅做的漂亮，味道也是不差的。若是能去暮家小住半月，她要想盡辦法盜出廚子的獨門秘籍。
還沒給出精彩二選一答案的蒙歌抱頭跌坐在地面，靠着雲岫的房門，一臉恍惚。他不停地追問自己，這是個夢吧，一定是個夢吧？
葉驚闌遞出了第三個答案：“蒙大人可想先行一步去花朝城裡見見神捕大人？”
他哪個都不選！
“神捕大人正在捉賊呢，其餘兩個的話……選什麼呀，哥哥對大人可是一片忠心，可表日月。天可憐見的，仁慈的老天爺是不會忍心讓哥哥去倒夜香，切命根子的。”
可是盜出秘籍後，誰給她做呢？
她似有感應一般，往後一瞧。
想了想那個陰鷙的女帝，蒙歌的身子猛地一顫，還不如去和緒風聊聊人生談談理想呢。
該死的。她暗罵。
“是嗎……”她啞着嗓子。
雲岫“噗嗤”一笑，誰要做那勞什子的葉府的當家主母。
“咿呀——”那扇門終於開啓。
厚臉厚皮的葉大人怎會因一句揶揄就退縮呢？
最好能飄到海外，那裡有着金髮碧眼的妞兒，白白嫩嫩的大長腿……
蒙絡眨巴眨巴眼，“我去盯着蒙歌。”
蒙歌瞪大了雙眼，怎麼這麼容易就同意了，他這個當事人可還沒點頭呢。
“等你喲，哥哥。”門檻上坐着一個腦袋上扎着許多花花綠綠的小辮兒的丫頭。她時不時地往院門處觀望，遲遲沒等到一人的身影。
蒙絡來了興致，眼眸一亮，將糕點收好，紙包一裹，收進了腰上的布袋之中。有句俗話是，跟好人學好人，在沙城這塊土地上則是跟着曾停學如何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
裡邊傳來一句：“葉大人要是知道自己長得像一根柱子，指不定會撞死在一塊豆腐上。”
好生熟悉的味兒。
蒙歌一個勁兒地拋着媚眼，瘋狂暗示葉驚闌。
“……”這話聽起來，怎得感覺怪怪的？蒙歌沒深想，畢竟聽上去沒什麼問題，他的主子是葉驚闌，葉驚闌的主子當然是元清洄，他保護元清洄……沒毛病！
蒙絡近來也不愛鬧騰了，沒有了她和蒙歌的打打鬧鬧，倒顯得有些冷清了。
“虞青莞還在對面屋中。”雲岫壓低了聲音說道。
嘿，老天爺顯靈，就像打瞌睡時有人給她送上了軟枕頭，這種難以言喻的快樂，她對着站在她身後示意她噤聲的人點點頭。
而此時的蒙歌開始飄飄然了。
葉驚闌沒再往下接話，他另起了一個話茬，“析墨在沙城。”
蒙歌沒聽見裡頭的迴音，趕忙又接了一句：“呸呸呸，瞧我這張破嘴，待我重新來過！”
“大人，聽我解釋。”
“許是我聽岔了吧。”雲岫稍一蹙額，在蒙歌送飯來之前，她還聽見對面屋子裡有着細碎的腳步聲，怎麼一晃眼便空了。
“事情正如你想的那樣。”
虞青莞當年失怙，雖是有冤情，雲岫對她曲折多舛的身世也抱有同情。但在沙城這一連串的事裡，本該就事論事，把兩件事拎清了單算。
“不如，去到敬事房替內務府分擔分擔？”葉驚闌拿起蒙絡捧到他跟前的花狀糕點，嗅了嗅，又放回了紙包裡。
一切的一切，她在彀中，無法定論自己的對錯。
她不是不懂葉驚闌的言外之意。
蒙絡癡癡地笑起，又舔了舔手中的糕點，“纔不是呢。”
他吞嚥着唾沫，欲哭無淚。
葉驚闌正想說些什麼。
葉驚闌似笑非笑地看着那個扒拉在門上諂媚笑着的憨憨男子。
蒙歌兩指一夾，從碗裡飛快地拈了一片肉，往嘴裡一塞，齒縫生香。
蒙歌免去了思考，挺了挺胸，大聲說道：“我說啊，要是我家膚白貌美大長腿的大人願意，他一個人就能撐起陛下的後宮！”
蒙絡竟然主動喚他哥哥，由心底而起的爽能讓他保持心情愉悅好幾天。
蒙歌看着不懷好意的蒙絡，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就知這丫頭沒安好心，她這壞心眼的妮子哪能主動喚他哥哥呢？用腳趾頭想想，也是她挖了一個坑，等着他往裡面縱身一跳，再狠狠地丟上幾鏟子土，埋了他。
“雲姑娘請講。”葉驚闌眉眼含笑，見着她總是歡喜的。
“哥哥，你方纔說了什麼？”蒙絡揚聲說道。
葉驚闌將她垂落的碎髮別到耳後，輕聲說道：“雲岫，你要知道，可憐人必有可恨之處。”
“盛京城裡洗夜香桶正缺一人。”
偷貓一事留下的陰影至今未去，蒙歌一想到緒風，再認真思考了一番前面兩個提議，似乎都挺不錯的？
那麼……
這小姑娘一向聰明。
蒙絡點頭如小雞啄米，“暮小姐給雲姑娘，雲姑娘再轉到我手中的。”
“說不定，她是無辜的，很無辜的。”特地在“很無辜”三字上加重了音，彷彿在勸說身前站着的葉驚闌，也在堅定自己的想法，她害怕自己有所動搖，憑主觀情感去判斷。
只是，路過。
葉驚闌垂眸，笑意漸濃，“我知道蒙大人一心爲主，那麼便請蒙大人爲了主子的主子奉獻一段時日吧。”
那麼對面弄出些微聲響的是誰？
虞青莞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罷了，虞姑娘自有她的想法。”雲岫不想深究，有些事越往深處去挖，越是使得自己心煩意亂。
“是你討的吧？”他擡手點在了蒙絡的鼻尖上。
“我認爲葉大人應當再添個選擇。”
蒙歌舔舔脣，激動地大聲說道：“要是我家大人願意，他一人便能撐起陛下的後宮！”
葉驚闌在袖袋中掏掏，找出那日雲岫留下的紙卷。
蒙絡的小辮子晃晃，“哥哥，等你喲。”
“甚好。”葉驚闌說道，“擇日不如撞日，晚些時候便去陛下的小院守夜吧。”
她可沒有悶在屋子裡太久，她每夜都會坐在屋頂上吹很久的涼風，讓自己清醒一些。
許是蒙絡來送午膳了吧。她如是想着。
端着飯碗，筷子未動，思緒先動，神魂出舍，發呆。
他滿足地發出一聲“嗝”，剛纔在廚房裡偷摸了好一些吃食，將自己喂得飽飽的。
恐怖如斯。
“但他只是路過。”
“世子不在院裡。”葉驚闌順口提了一句。
想到了來沙城的路上，葉驚闌和雲岫之間那“嫁給將軍”的事兒，蒙歌揚起一笑。
“……”
一聽得怪里怪氣的“長綠毛”三個字，就知道今次是蒙歌送飯。
無時無刻不想着沙城這些事兒，從剛踏進沙城那一日開始回憶，一點一滴都不願遺漏。包括暮涯噙着春意的笑，虞青莞往身後藏的手，賽滄陵爲了封她們口而準備的五錠銀子，曾停提前送到的梨花木棺材……
自雲殊城一別，又是很長一段時間沒見過他了。
最怕的幾大巨頭齊聚一堂，好不熱鬧。
“……”
“嘿嘿嘿。”蒙歌摸摸頭頂，笑得跟一朵花兒似的，這朵花，大家通常稱爲食人花。
蒙家兄妹倆適才應該是待在廚房裡偷嘴了。
今日當真是他的幸運日。
“大人……你聽哥哥說一句……”蒙歌死命地搖頭。
“是嗎……”
“請放。”
“我這才知道葉大人的心眼比針尖大不了多少。”她揶揄着。
她在腦海中已經將下一程去到花朝，順利進暮家院子，和廚子搭上線，順走菜譜再交到葉驚闌手中的美滿過程想了無數遍，結果當然是讓大人在一月之中挑幾日給她做幾碟……要不，幾塊便好？
燕南渝早早地便出去了，這事她很清楚。
他看向蒙絡，“花朝城暮家？”
幾人心照不宣地笑起。
“呸呸呸，怎麼能說是管家婆呢，葉府的當家主母可是多少人求不來的！”蒙歌尖着嗓子，不像個女人，倒像個切了是非根的公公，“我家大人可是迷倒了盛京萬千少女，他走一步，倒了一串中年少婦，行一路，趴了一堆母老虎……”
捏着鼻子裝女人聲的蒙歌聲音極爲怪異，他又把嗓子擠得細了些，“我想不出長綠毛的雲姑娘是何種模樣，但哥哥很清楚你端着那張長綠毛的臉就再也做不得我葉府的當家主母。”
她好像瘦了些。葉驚闌摸着下巴想着。
她雙手托腮，眼望窗外，今日是沙城罕見的湛藍的天空。
葉驚闌平靜地說着，與說今天天氣很好，外邊的草長得也好沒什麼差別。
連老友都生分至此。
燕南渝是個喜歡安靜的人，虞青莞恰好也是個安靜的姑娘，那兩人井水不犯河水地生活着。
如果蒙絡能聽到他的無盡腹誹，那麼她定會用雲岫贈給她的金針戳進蒙歌的肚臍眼，搗鼓一番，讓他生不如死，怎得說話的？難道她蒙絡就不該是天生麗質難自棄嗎？
可是她不是蒙歌肚子裡的蛔蟲，無法得知蒙歌這種奇奇怪怪的想法。
“不如去保護陛下，儘管陛下身邊高手如雲，但蒙大人可爲葉大人盡些綿薄之力，聊表忠誠。”
既然蒙歌要裝女人，那麼她便扮個男人吧，她甕聲甕氣地答着：“就算不長綠毛，我也做不得葉大人府上隨時丟腦袋的管家婆，那位置還是留給薛將軍吧。”
葉驚闌往身後緊閉的木門瞥一眼，“她沒在裡面，方纔我打她窗外過，屋子裡空無一人。”
蒙歌聽得蒙絡這麼輕柔的聲音，再瞧着她的面龐，仿若突然就嬌俏可愛起來了呢。
“本就不大，但你這般大剌剌地說出來，會壞了我的名聲。”他的手指在她的嘴角繞着圈，最後移了一段軌跡，摁在了她的脣峰，他略俯身，看進她的眼底，“當一件好不容易得來的寶物被另一人覬覦着，唯有支開他，才能讓人感到安心。”
“葉大人的藏寶閣裡有聚了多少鶯鶯燕燕？”
“不多不少，正好一個你。”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