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是你
用結實的繩子縛住點絳的手腳，由花鈿看守。
這是大家商議後的結果，既然有嫌疑，就應該回避現場，總不能隔空操控人自殺吧？
昔日好友，在今夜，一個成了牢頭，一個成了階下囚。
兩人在後院清冷的月光下，相視而笑。
苦笑。
老驢在馬廄裡啃食糙面。粗重的鼻息，槽中的粗麪被噴薄出的熱氣吹起些許，糊在了它的鼻頭上。
“花鈿，你可信我？”點絳聲音顫抖，不知是夜晚的風太涼了，還是心上已然覆了冰霜。
花鈿沒有正面回答，她別過臉，沉聲說道：“姐姐，我一直都喚你一聲姐姐，我們五人發過誓的……你可莫要忘了！”
她的話如利劍刺進點絳的胸膛，正中了那顆跳動的心。
“從不敢忘。”點絳吸溜着鼻子，好像有些過了風，“自胭脂死後，我日日夜夜都叮囑自己一定要效忠於小姐，與你們三人擰成一條繩，再也不分離……如今，恐怕我要先去了。”
“小姐自有定奪。”
“正是。”
她自然是相信小姐的，可事實擺在了眼前，現在束手束腳，也無從辯駁，只能等到時間。等到小姐一切都查清楚了，水落石出之時她定要手刃兇手。
“你說誰身子骨差？”雲岫撩起半截袖子，露出皓腕，手握成拳，“我看你這瘦弱的身板受不住我這一拳。”
《廣陵散》戛然而止。
掌櫃的早早的歇下了，說是怕睡晚了見着不乾淨的東西。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真正睡着，或許在牀鋪上輾轉反側？畢竟死人還在他頭頂上躺着呢。
雲岫點點頭，“也好，便由我先守着徐小姐吧，你們倆可以稍作歇息。”
他打了個哈欠，眼裡蘊集起水霧。
“……”這是棧渡在懶懶地叩擊着棋桌。
“我們去樓下分出個勝負如何？”棧渡問道。
易棹識趣地去擺好琴桌，焚上了香。
析墨擔憂地看了雲岫一眼，雲岫衝他搖搖頭，“不礙事的。”
先值夜的那人不用守下夜，這女子可精着呢。自己今晚不能養顏了，這未老先衰的賬應該算在雲岫的頭上，至於什麼時候討回來，得是他說了算。棧渡再嘆一口氣。
窗邊燭火搖曳。
“哎，公子，我覺着走這一步更好。”易棹的手在棋盤上撥弄下，自作主張地給析墨放了一顆黑子。
“我還是爲二位公子撫琴一曲吧。”執茶還未離去，她已習慣每夜爲棧渡彈琴。她見易棹總是插手他們的對弈，不由得站出來解圍。
“我體弱，我多病，我風一吹就飛，拳一碰就倒……女俠饒命。”
徐清慧房中。
“……”是析墨輕咳兩聲。
而棧渡和析墨兩人，在棋盤上廝殺。
易棹答道：“須彌子。”
易棹拿出早已準備好的粗繩，將析墨和棧渡捆起，分別系在了兩根屋柱子上，再連點幾處大穴，讓他們無法掙扎。
壯小二倒是樂呵呵地撫摸了一會兒驢子纔回了屋子，他仿若天生就是個樂天派，萬事臨頭也就當撓癢癢了。
析墨拿起小剪子，有模有樣地剪了一截燈芯，再罩上了燈罩。
……
“須彌子清香淡雅，宜安神。”執茶悠悠地說道，她挑着琴絃，如聲聲慨嘆。
析墨含笑着點頭，“扶桑族除了術法聞名天下，制香技術也是出神入化。”
執茶俯身挑起棧渡的下頜，對着他的迷濛的雙眼輕吹一口氣，嗔怪道：“可惜了這張臉，長在了不太靈光的腦袋上，我倒想用柳葉小刀將這張臉皮剔下，覆在另一個聽話的人臉上。”
棋簍子終於在棧渡袍袖拂過的時候，摔在地上。
她提着紗麗，步步輕盈，好似走向王座一般，那種傲視一切的自信。
他們落子的速度越來越慢。
琴音繞樑，別於雲岫胡亂彈奏的技法，這是真正的行雲流水，嫋嫋不絕。
紅色紗麗在她行走的過程中，翩翩而起。
棧渡還在琢磨在哪一處放子能將析墨的城池給圍攻下來，易棹又伸手放了一顆白子。
其實兩人棋技不相伯仲，彼此又都是很有涵養的人。
只有易棹，人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他可不一樣。
每一步都要思慮很久，才能落下棋子。
嘴上是求饒，人卻是微擡下頜，他眼底的傲氣與初見時候的雲岫如出一轍。
他垂眸，輕聲說道：“今晚，輪流值夜吧。”
“棧渡公子請。”
不管是誰殺了誰一個措手不及，或是誰又給了誰一個下馬威，兩人俱是絲毫不動半點聲色，一盤棋下得無聲無息，即便棋盤上金戈鐵馬，氣吞山河，依舊神色自若。
各自有了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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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請。”
點絳自諷地笑笑，她問花鈿不如問問自己，這丫頭歷來都是向着小姐的。若是黛粉在這裡，會否能幫助自己早些洗清嫌疑？
燈火昏黃，映襯在他臉上。
執茶已經跪坐在琴桌前，手指一撥弄，一曲《廣陵散》鋪開了局，由淺至深。
雲岫用腿風橫掃二人，喝道：“滾。”
“只是這安神香……”棧渡用指腹揉揉太陽穴，再晃晃腦袋，“味道還是過重了些。”
相顧無言。
“扶桑所制的須彌子？”
“你先請。”
析墨正想出聲，又被棧渡的話給堵了回去。
他們倆互相禮讓着。
“扶疏公子請。”
棧渡摸摸自己的下巴，“雲姑娘可真是個小機靈，給自己找了個輕鬆的活。這樣也好，女人身子骨差，還是早些休息的好。”
可是拖得越長……
“公子，不用思考太久，就這裡最合適。”
軟底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執茶姿態優雅，緩緩地走在樓梯上。
析墨嗅着瀰漫開來的香味，清冽，幽寂，稍稍偏過頭向易棹問道：“這是什麼香，好生熟悉。”
大堂裡一燈如豆。
今夜有些困頓的雲岫，就着燭火胡亂翻了兩頁書，打着盹兒，手還不忘在易棹送上來的紙袋子裡拈起一顆黏着糖稀的果兒。
滿地散落的白子，被踩在了執茶的腳下。
房門“咿呀”一聲——
及腳踝的紗麗飄起些許，一隻腳踏在了地板上，是執茶邁過門檻。
雲岫猛地擡頭，頭一晃，清醒了許多。
“是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