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寞爲防有人跟蹤,與影分開躲藏,一路迂迴繞了很久纔到竹屋。今天他和影上道觀是爲了準備進山的乾糧,沒想到被人發現,看來對方已經找到他們了。
“真是天不亡我們啊,幸好已進了洞口,未免夜長夢多,今晚子時我們就帶人進山。去之前我先去向師傅辭行。”葉退之的師傅便是玄妙觀的長生道長,葉退之是葉相最小的兒子,天生體弱多病,得人指點在其三歲的時候便送往蒼山玄妙觀拜師學藝,一直到長大成人回京探親的次數屈指可數。葉家出事的時候他正好隨師傅雲遊,僥倖逃脫,等得知消息趕到相府的時候,府裡就剩下病牀上油盡燈枯的葉相,和在地下密室躲避的葉寞。無奈一路被人追殺,只能再逃到蒼山躲避。
葉退之出了屋子,來到邊上的一片小密林,一路撥開竹子柔軟的腰肢,盡頭赫然出現一塊巨石。葉退之繞到巨石的背後進入石洞,石洞內黑漆漆一片,葉退之點燃火摺子,手扶着光滑的石壁,慢慢前進。漸漸地洞內的空間越來越大,最後在一道石門前停住,“篤篤篤”敲了三聲石門,從懷裡取出一塊球形的黑石嵌入石門上蒼鷹的眼洞,石門豁然打開。走進石門就是一件密室,琉璃燈將密室照的雪亮,長生道長已經在座。
“師傅,今晚我們就進山,對方已經來了。這次的機會千載難逢。”
“好!你要小心,不得已的時候保住自己的命最重要,懂嗎?”長生道長捋了捋白鬍須。
“徒兒明白。師傅,徒兒有一事相求,若是這次我不能活着回來,還請師傅代爲照顧寞兒。這孩子一生飄搖,但是心志堅定,將來必成大器。”
“生死有命,能不能成大事,上天自有定數,莫要強求。乾糧已經準備好了,那批人到時間再出密室,否則動靜太大目標更明顯。退之,你好自爲之。”長生道長說完就離開了。
回到竹屋,葉退之做最後的部署:“寞兒,洞內情形不明,危險難測。我不能讓你冒險,大家進了山洞,你在洞口守着,如果遇到敵人,就封住洞口自己逃走,知道嗎?”
“不,我……”。
“這是命令,我要保住葉家最後一點血脈,你是所有人的希望。”葉退之喝道。
葉寞目無表情的臉上泛起一絲愧疚,半晌道:“好。”
霍府書房內,王猛正事無鉅細地向霍休宜彙報:“大人,我們已經找到他們的落腳點了,就在蒼山的玄妙觀,看來長生道長不是個簡單的出家人。”
“還有什麼發現?”
“在後廚房發現許多食物,與道觀用餐人數的分量差異很大,顯然有很大一部分食物是要送出去的。我們的人在後山還發現一個女人,行蹤可疑,正待追上去,可……”王猛看了霍休宜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可是什麼,說。”
“那時候小姐出現了,好似是迷了路,派出去的人只好作罷。大人,既然蹤跡已經查到,這兩天我們就安排人在北山一帶隱蔽,守株待兔。”王猛建議道。
“今晚就行動,我們可能已經打草驚蛇了。”霍休宜擔憂地說。
子時,葉寞跟隨葉退之,帶着從密室出來的近百人快速地抵達了北山。山洞非常隱蔽,洞口覆着厚厚一層枝葉。葉退之撥開枝葉,環顧四周,一片死寂,低聲對葉寞說道:“寞兒,你守在洞口,我們先去探路。”隨後做了個手勢,一行人個個有序地跟在葉退之貓着身進入洞口。葉寞看着洞口一言不發,待最後一個人的身影進了洞,他立刻尾隨而至。這羣人都視他爲信仰,那是父親留給他的最後一點力量,他不能眼睜睜地看着大家爲他浴血奮戰而自己卻躲在背後坐享其成。要守護的不是名利,而是自己心底那一股不滅的信念。
山洞狹小,成人需要貓腰前行,卻剛好容納了葉寞的身高。他跟在最後一語不發,不時警惕地警戒着身後,百餘人的動作儘管控制的輕微,但伴隨着前行,洞穴仍不時有細微的塵土往下掉落。一行人走了一炷香的時間,葉退之感覺稀薄的空氣充實起來,點亮火把,洞內的情形一覽無餘,出現在眼前的是一片很大的湖泊,這不是一潭死水,上游有個泉眼,清澈的泉水叮叮咚咚跌落下來,下游不知通往哪裡,大家剛想上前看個究竟,卻聽到一陣尖銳的聲音由遠而近鋪面而來,轉眼間成羣的蝙蝠黑壓壓一片壓過來,然後分散開來,一隻只橫衝直撞,打亂了所有人的步調。
“別怕,蝙蝠怕光,大家把火把點起來驅趕它們。”身後的葉寞在混亂中叫道。
大家聽言連忙點燃了手裡的火把,拼命地揮舞起來,無奈蝙蝠數量太大,好不容易驅趕點一些,葉退之大聲叫道:“快過河,儘快離開這兒。”然後自己先跳入湖內,拼命往下游的方向走,湖底都是岩石,葉寞深一腳淺一腳地混在隊伍裡。下游是蝙蝠飛來的方向,不知道黑暗中還有多少數量,果然越往下游走得越是艱難,橫衝直撞的蝙蝠不時地衝倒前方的人,有的人已經耐不住拔出劍揮舞起來,試圖減少這些“麻煩”的數量,大家一邊走一邊撕殺,不一會兒湖水裡就黑乎乎一片飄滿了蝙蝠的屍體,一時間,洞內彌散着一股血腥味。
就在快要上岸的時候,葉寞聽到接連幾聲的慘叫,回身一看,水面上浮動着幾雙野性肅殺的眼睛,伴隨着不時從水裡甩出來的尾巴。葉寞沒想到這裡竟然會有鱷魚。來不及多想,大聲喊道:“快上岸,水裡有食人鱷。”蝙蝠的血挑起了鱷魚的嗅覺,大批的人走在水裡等於是送到鱷魚嘴裡的晚餐,血盆大口張開的一瞬間,已經失去了幾條人命。場面一下混亂起來,大家拼命地跑向岸邊,紛亂逃竄的人影將葉寞這個不及成人高的身影一下衝倒,葉寞呼吸一窒沉入湖底,所幸湖水不深,雙腳用力蹬起便浮出了水面。扭頭一看,一雙綠油油的眼睛近在咫尺,葉寞呆住了,整個人不能動彈,眼睜睜地看着那張嘴巴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寞兒,殺了它。”葉退之混亂中發現了葉寞,無奈岸上的葉退之離得太遠。
葉寞回過神,想翻身擒住鱷魚的嘴巴,可距離太近,鱷魚的嘴巴甚至已經碰到了葉寞的臉,張開的嘴巴露出鋒利的牙齒,一顆顆就像利刃,葉寞甚至能聞到鱷魚嘴裡一股股的腐肉臭味和濃厚的血腥味。
“寞兒……”,葉退之歇斯底里地喊道。
葉寞從懷中拔出那把刻着朱雀的匕首,打算扎進鱷魚的嘴巴。突然眼前一黑,一個士兵撲了過來,將葉寞往水下壓,說了句:“主子,你不能有事。”葉寞屏住呼吸,睜開眼除了一片濃重的血色什麼都看不到,血色散開,鱷魚合上嘴巴的同時零星掉落下來一些殘手短腳。葉寞覺得快要窒息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燒紅了他的眼睛。父親千辛萬苦培植的力量,這些人有血有肉,有爹有娘,卻爲了自己甘願赴死,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氣,一下子沉入了池底,游到鱷魚的頸部下方,舉起匕首從鱷魚的脖子徑直地插入進去,隨後狠狠往後一拽,鱷魚的身體瞬間被切開,掉出一堆五臟六腑。這樣猛烈的殺戮顯然激怒了另外幾條,它們放棄了嘴邊的獵物,紛紛往葉寞的方向聚攏,一瞬間剩下的五隻兇獸就將葉寞團團圍住。嘈雜的人羣剎時變得分外死寂,所有人都上了岸,只剩下一池紅色湖水裡被圍困住的葉寞。
葉寞聽不到周圍的聲音,紅着眼睛環顧一圈,內心只有一個執念:殺了它們。巨鱷在慢慢靠近,葉寞突然鑽進了水裡,想要以同樣的方式殺死其餘的鱷魚。鱷魚本就是高智商的動物,同伴的被殺讓它們識破了葉寞的意圖,笨重的身體在水裡異常靈活地散開沉下水,由包圍式的攻勢變成了方陣式。水裡的葉寞睜開眼,卻見五條鱷魚變成兩列與他對視,並且蓄勢待發,不留給他攻擊它們下部的任何機會。
咬咬牙,迅速冷靜下來,踏着腳底下的一塊圓滑的湖石一個縱身便站在了爲首一條鱷魚的背上,當機立斷舉起匕首狠狠地插入鱷魚厚實堅硬的背脊,順勢一陣翻攪,將其一切爲二。未等其它反應過來,快速地跳躍至末尾那條的背上,同樣的手法殺得利落乾脆。剩下的鱷魚突然變得異常發狂,尾巴將背上的葉寞掃入水裡,立刻沉入水裡。被掃落的葉寞揹着池底撞在湖底尖銳的石頭上,一陣悶疼,睜開眼卻見三條龐然大物已經兇狠地游過來。在水裡快速地翻了個身,一把抱住其中一條的身體,被抱住的鱷魚發狠地轉起身子,葉寞被甩得頭暈腦脹,身子根本穩不住,眼看快下掉落,右手飛快地用匕首在鱷魚的身子上劃開了一道口子,左手透過傷口緊緊地抓住鱷魚,身體飛轉的時候,騰出右手用力插進了近身的另一隻的眼睛,同時左手猛地伸進鱷魚的身體扯出內臟。不待喘息的空間,背後的最後一隻已經張開了大嘴,鼻子發出哼哧哼哧的粗喘,葉寞感受到這股熱氣,一個飛身騎在鱷魚的背上,趁着鱷魚張大的嘴巴,雙手掰住上齶,大吼一聲,用盡力氣將匕首插進了鱷魚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