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雪在城下是聽得清清楚楚。她當即氣得粉臉發白,掛下雙錘,彎下一張硬弓,搭上一枝羽箭,“嗖”地往城上射去……
那華元山措手不及,被一箭正中人中,當即射落兩顆門牙,疼得他哇哇怪叫不止:“唉喲,這娘們可真毒啊!賢安,快去教訓你‘老婆’,爲愚兄報仇!唉喲、唉喲……”
衆軍士都掩嘴偷樂。賢安也笑道:“華大哥,誰叫你胡說八道?活該!”不過他還是向龍彪討了將令,出城去戰顏如雪。
顏如雪見賢安馳馬衝來,忙把雙錘一擺,狠狠砸了過去……
賢安揮錘相迎,兩人“呯呯呯呯”又是一場好殺——賢安這回卻多了個心眼,一面招架,一面偷眼打量對方。果見那顏如雪長得美貌無比,雖是武女打扮,卻一點也不粗魯,若穿成閨閣裝扮,不知有多水靈雋秀、靚麗芬芳、惹人愛憐。賢安雖然年少,卻也漸懂人事,情竇初開,當下見了這美貌少女不覺也激發了愛情的漣漪,對這少女心生愛慕之情,成了愛神的俘虜——但自己卻並未察覺。
因此他已不忍心與這少女死拼,動了說服她退兵的念頭。戰了十幾個回合,他將錘一掛,開口叫道:“女將,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苦在這裡做無謂的拼殺呢?不若化了干戈爲玉帛,各自收兵,自保其界,井水不犯河水,豈不是很好?”
顏如雪啐道:“胡說!誰說咱們沒有怨仇?我和我師姐興兵,就是爲吳巧姐姐報仇來的!”
“在下相信你和你那吳巧姐姐感情很深,你爲她報仇天經地義,但是戰場上撕殺,難免會死人,不是我被你殺死,就是你被我殺死,刀劍無眼,怨不得哪一個人。何況你吳巧姐姐是自己看不開,撞死在我妹妹賢寶的刀上的(賢安爲何對吳巧的死這麼清楚?當然是聽見當時在場的謝志君、齊大召等人說的,謝、齊等人曾將吳巧撞死一節原原本本告訴了賢傑,賢安也在場旁聽),這如何能怨別人?現在逆、唐已經講和,你們也應收起這無名之師,咱們兩家和好,豈不美哉?”
“廢話!你們害死了我師姐,我反正跟你們勢不兩立,你招打吧!”顏如雪粉臉紫漲,舞錘又砸了過來。賢安只得出錘招架。
鬥了四、五十個回合,賢安又叫道:“女將,我勸你還是不要打了,和你的師姐柳雲嬌退兵吧!要不,你們乾脆投降過來,柳雲嬌的哥哥柳雲飛就在我們這邊做事,說來說去我們還是一家人呢……”
“放屁!誰跟你們是一家人?你再耍貧嘴,我叫你去枉死城!”顏如雪更加氣憤,那錘越發又重又狠。
賢安見嘴皮磨幹,就是打動不了對方,不由心頭火起,也使出狠招,認真鬥了起來——但見他雙錘一併,使創見了一個絕招“雙龍搶珠”,兩隻錘重疊在一起旋風般地砸向顏如雪的頭臉。顏如雪急擡錘一擋,“當”地一聲,只覺手臂**無比,坐下馬也倒退了十幾步。
不等她反應過來,賢安的錘接連攻到,恰似急風暴雨,打得顏如雪手忙腳亂、應接不暇。顏如雪怎麼也沒想到對方的力氣又增加了許多。她硬着頭皮又接了十幾招,漸漸覺得力不從心了……
雲嬌在後陣看出如雪不行了,急令鳴金收兵。如雪只得虛晃一錘,打馬奔回本陣。
賢安卻忽生奇念,想要把對方俘虜過來,便縱馬緊追而去。如雪聽到馬蹄聲,急忙掛下錘,彎弓搭箭,“嗖”地回馬射去——
賢安聽見弓弦響,急忙一低頭,那箭便射在了他的頭盔上,插入了髮束裡!賢安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再追,掃興地勒馬回城。
那柳雲嬌收了兵,一面讓顏如雪去休息,一面同衆將商議道:“逆賊拒險頑抗,又有蠻力武將,我們打了這麼久,還打不下,大家說該怎麼辦?”
韓青道:“既然強攻不行,不若智取,末將有一個‘暗渡陳倉’之計,可破逆軍!”
暫不表韓青獻上了一個什麼“暗渡陳倉”之計。卻說楊賢傑一路趕往山東,船在湖上走了一天一夜,又進入大運河航行了兩日,最後在邳州攏了岸,棄船乘馬,走旱路趕往泰山。
賢傑坐下的汗血寶馬腳力可非比尋常,是真正的千里馬,一日之內行程一千三百多裡,天黑時已到泰安境內,離泰山只有幾十裡了。
賢傑見天色已晚,便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一面讓店夥計牽了馬去餵食,一面要了些酒菜吃喝。吃飽喝足,便上榻歇息。
睡到半夜,忽然聽到人有在用刀輕微地拔門栓。賢傑立即警覺地坐了起來,從枕下抽出劍,作好了戒備。一會兒,門栓被拔開了,一名蒙面大漢猛地衝了進來,奔到賢傑牀前惡狠狠地揮刀便砍。
“當”賢傑舉劍急擋,架住了對方的刀,跟着一個“掃膛腿”橫掃過去,那人頓時一個踉蹌被掃倒在地。賢傑一躍下牀去取他的首級。那人卻一個“老虎打滾”,滾到門邊逃了出去。
賢傑撥步便追——剛追到門口,腦門上忽然襲來一股冷風……他偏頭急閃,“喀嚓”一條粗木棍狠狠地砸在了他頭邊的門框上。不等那人砸第二棒,賢傑“刷刷”連削幾劍,將那人的木棍一片片削掉,手中僅剩下很短的一截。
那人慌忙將手中的那截短棍往賢傑面上一丟,飛身往屋頂上躍去。賢傑側身一閃,撈住那截木棍,復往屋頂上擲去——“啪”正中那人屁股!那人“唉呀”一聲,“咕嚕咕嚕”順着瓦面滾了下來,摔在地上不能動彈。
賢傑剛要去料理那人,不料院外忽然傳來了馬叫聲。賢傑藉着淡淡的月光看去,只見先前那人從馬廄裡偷了他的馬,正往外逃去。
賢傑急忙凌空一個前翻,翻躍至馬廄前,解下另一匹馬,緊緊追去……
趕了四、五里,追上了那人。賢傑喝道:“偷馬賊,哪裡走?”那人突然勒住馬,挺一杆長刀砍了過來。賢傑急忙揮劍抵擋——鬥了幾個回合,賢傑看出那人刀法嫺熟,很有力道,竟是一員大將之才。
論武功,那人並非賢傑對手,然而賢傑走得匆忙,忘了帶上長槍,如今用短劍迎敵,自然有些力不從心。又鬥了二十多個回合,賢傑見不能取勝,靈機一動,忽然回馬敗走。那人急忙揮刀追趕。
賢傑用手指撮在口中,打了一個響亮的唿哨——那人的坐騎乃是賢傑的馬,聽到主人招呼,急忙長嘶一聲,揚起四蹄,發瘋似地亂蹦亂竄……
那人駕馭不住,頓時被掀下馬來,摔了個鼻青臉腫、眼冒金星——賢傑勒馬轉了回來,那人卻爬不起來,只好閉眼等死。
賢傑卻喝道:“起來吧,我不殺你!我只問你一句話,爲何要刺殺我?”那人睜開眼睛道:“要殺便殺,何必多問?反正我跟你們大唐勢不兩立!”
“哦?這麼說你是把我當成唐朝的軍將來行刺的囉?”
“哼,我們泰山義軍就是要殺盡你們這些唐朝的狗官!”
賢傑聽他提到泰山二字,心中忽然一動,急忙躍下馬,扶起那人道:“兄弟,你真是泰山來的人嗎?你可認識單鐵勇、井鳳安?”那人疑惑道:“不錯……可是閣下是誰?”
“在下登州楊賢傑。”
那人忽然“撲通”跪下道:“大哥在上,受小弟一拜……望乞恕冒犯之罪!”賢傑道:“請起吧,你還沒告訴我你是誰呢。”
“小弟段維憲,在泰山聚義廳排行第九,方纔在客棧裡的是老八宮平安。”
“你們山寨一共有多少人?”
“大哥周柱,二哥井鳳安、三哥蔣才勇、四哥單鐵勇、五姐楊賢寶、老六李豐、老七陳壽生、老十孔亮、十一弟何不堅、十二弟曾鵬飛、十三弟劉小奇、十四弟張金、十五弟羅文化,還有無名偏將五十多員,大小三軍一萬餘人。”段維憲如數家珍般地將泰山義軍的情況介紹給了賢傑。賢傑暗笑一聲,覺得這段維憲其實很憨厚直爽,不覺多了幾分喜愛。當下又問道:“聽說你們正在攻打濟南,仗打得如何?”
“周大哥正率領兄弟們日夜攻打,已打了十多天。”
“走,上馬吧,去把宮師弟找回來,咱們一起去濟南!”
兩人回到客棧,找到還躺在牆角哼哼唧唧的宮平安,述說了一番,消除了誤會。
宮平安道:“既如此,咱們趕快去助戰吧!”
賢傑卻道:“不,我要去勸他們立即停戰!”段、宮二人都驚愕道:“勸他們停戰?”賢傑便給他們講了一番道理,剖析反唐的利弊,指出目前造反實無出路,也不會得勝。賢傑接着闡述了一番自己的志向,以及去海外發展的光明前途。
段、宮二人將信將疑道:“去海外圖發展,好是好,只是,那邊的情況到底怎麼樣呢?這種世外桃源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何況蠻荒之地,路途遙遠,咱們水土不服,能適應嗎?還有海上航行,更是艱險重重,難於上青天……”
“這些困難都可以克服!現在我擔心的是難以說服你周大哥他們。”
“周大哥好說話,”段維憲道,“就是井二哥、單四哥,還有楊五姐,他們三個性子烈、脾氣犟,只怕不易說服……這次打濟南,就是他們極力鼓動周大哥的。”
宮平安也道:“是啊,他們三個的武功在我們山寨衆弟兄之上,特別是楊五姐,那武藝真是頂呱呱,那一回,她單人獨騎斬了二十三員唐將,打破了官軍圍困我們已久的一字長蛇陣,解了山寨之圍,並使山寨轉守爲攻,扭轉了被動之局!”
賢傑聽他們稱讚賢寶,自然有些高興,但他將高興壓在了心裡,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道:“這些人只是逞匹夫之勇,只知一味蠻幹,卻不知唐朝根基穩固,豈是他們這點點螢光之力就可撼動?”
三人說着話,一路馳馬往濟南方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