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手中的長槍擲出——長槍帶着滿腔的怒火呼嘯着從一片攢動的人頭上飛過,“撲赤”一聲**了劉俊義的癩蛤蟆大肚皮裡……
張權、上官金龍慌忙救起劉俊義,向北方落荒而逃。楊賢傑也率軍衝出城來,乘勢掩殺,直殺得二十萬**丟盔棄甲、一潰千里……
柳雲嬌擲出那一槍之後人已經虛弱到了極點。她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迸,一陣頭暈目眩,軟軟地栽下馬去……在昏過去的一瞬間,她看清了楊賢傑如離弦之箭般奔到她的身邊,穩穩地接住了她下墜的身軀,然後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但這一回她卻很放鬆,她確信自己是躺到了楊賢傑懷裡,她可以放心地休息了,她實在是太累了……
戰鬥如風捲殘雲地結束了。
楊賢傑一面將雲嬌抱到後營醫治,一面派人從堆積如山的屍體和快死的人中找到了血染戰袍、閹閹一息的柳雲嬌的幾員親信大將顏如雪、韓青、屈通、陳子善、王大力等人。他們竟然都還活着,足見他們的武功、毅力都非比尋常。他們雖然被圍在千軍萬馬之中,但要想殺死他們也是不容易的。
這時周柱向楊賢傑報告了戰況:打死**三萬,俘虜五萬,逆軍犧牲二千人;柳雲嬌的一萬名士卒基本上損失殆盡,僅剩一千餘人了。兩軍總共不足三千人(大本營的五千水軍除外)。昨晚的戰鬥加上前天的戰鬥,逆軍士卒折損了兩萬六、七千人!
我軍的兵力已經嚴重不足!
周柱請示能不能從俘虜中招募新軍。賢傑表示同意,但一定要遵循自願原則,不得強行徵兵。同時還要向他們講清出海東征的偉大意義。
周柱遵照指示去了。結果有點出乎周柱意料,周柱原以爲能招募到三五千人、七、八千人已算不錯了,沒想到竟招募到了三萬多人,僅有一萬餘人散去。
這時探子來報告說,**主力駐紮在臨海、三門、溫嶺一帶,構築成了一個縱深達幾百裡的環形防禦圈,深溝高壑、防範森嚴。賢傑明白,敵人現在元氣大傷,明顯採取了守勢——這說明臺州大戰的勝利已經極大地震懾了敵軍。
賢傑一面令探子繼續監視敵情,一有情況隨時報告;一面派人到大本營請軍師到台州來議事。
處理完軍務,賢傑來到後營探望雲嬌和她的部屬,指示軍醫一定要盡全力搶救。
當晚,賢傑守候在雲嬌牀邊,喂湯喂藥,盡心伺候。雲嬌下午就已經醒來,她第一眼就看見了賢傑站在身邊。她心裡雖然很歡喜,但不知爲何卻忽然惱恨起賢傑不在第一時間去救她,因此對賢傑來了個冷屁股對熱面孔。不但不喝賢傑給她精心煎熬的藥,還打翻了藥碗,摔杯摔盞、氣憤難當。
賢傑毫無怨言,臉色一直謙和着,任雲嬌發脾氣。守了一夜,直熬得眼睛通紅、血絲滿布、人也瘦了一圈。
上午,士卒報告說,軍師已經來到,是不是宣佈開會。賢傑打了個哈欠道:“好吧,通知大家,準備開會。”
周柱勸道:“大哥,你已經兩天兩夜沒閤眼了,先休息休息,晚上再開會吧。”
賢傑道:“不行!當今**雖退,但仍對我虎視眈眈,我軍必須及早制定對策!”賢傑說着,正要起身,忽然被人拽住了胳膊,強拉他坐了下去。他偏頭一看,原來是雲嬌。
只見雲嬌眼裡已沒有了半點惱恨之意,代之的是一種關切的神情,似嗔似怨道:“你又瞎忙乎什麼?這會兒用得着去掙命嗎?”
賢傑心頭一暖。他知道堅冰已經融化了……
周柱等人知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地掩上房門。雲嬌柔聲道:“我要你陪着我,這會兒哪兒也不許去……”賢傑只得坐下來,將雲嬌的手輕輕掖回被窩裡。雲嬌凝視着他,眼裡晶瑩的淚花閃動,喃喃道:“我還以爲這一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賢傑也深情地凝視着她,看着雲嬌憔悴的面龐,只覺無比心痛:“你呀,爲什麼食言?你不是說過要和我‘較量’一輩子的嗎?怎麼才過了幾天你就要離開我呢?”
“我高興,我樂意呀,我愛怎麼做就怎麼做……誰叫你老是對人家不鹹不淡的?”
“好了好了,別說話,別用力氣,你現在的身子還虛得很……我已叫廚師老王去燉一鍋老黿烏鳳靈芝湯,聽說補得很呢,你可不要再把湯潑了……”
“你要我不潑也可以,不過得有個條件……”
“什麼條件?”
“你餵我。”雲嬌臉上現出一絲羞雲,焉然笑道。
“好!”賢傑喜上楣梢。
當天晚上,中軍帳裡燈火通明,楊賢傑主持召開軍事會議。
首先由孔亮報告了兩個消息:一個是遠征東荒的部隊因受困日久,又得不到支援,感到不能再支持下去了,派人送了信來,稱他們已經撤離了東荒,正在回大陸的途中。另一個消息是,唐朝已經接受新羅邀請,派大軍入朝鮮半島作戰,討伐高麗、百濟等國。接着孔亮作了當前的形勢和任務的報告:“現在的形勢是,我們打了勝仗,殲滅了八萬**,基本上打垮了二十萬**的主力,我們已經在臺州站穩腳跟了。浙江省要想打敗我們,必須重新集結三十萬人以上的兵力,但是在短時期內他們不可能集結這麼多的兵力——就算集結到這麼多壯丁,要訓練成熟、投入作戰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此外,唐朝主力東調討伐高麗,還要應對西北突厥的壓力,也不可能騰出手來打咱們。我們可以利用這一有利的時機抓緊進行休整。”
單鐵勇道:“咱們是不是可以重新豎起反唐的旗號?”龍彪、蔣才勇、井鳳安、石明亮也表示贊成。
賢傑道:“弟兄們哪,造反不得人心!我楊賢傑今生不會再反唐!”
龍彪道:“不造反,就得東征。但是現在缺乏渡海的條件,首先我們的戰船太少,糧食、彈藥都儲備不足;其次,就算我們不反,人家也會來逼我們造反!”
周柱道:“我不贊成造反!首先如大哥所說,造反不得人心;其次**雖然被我們打敗,但他們如果聯合蘇、皖、閩、贛、湖廣、兩廣等省的幾十萬軍隊來對付咱們,咱們可就夠嗆!所以,出海東征纔是唯一的出路!”
高應龍道:“那咱們是不是應該退出台州,跟唐朝講和?”
龍彪道:“退出台州,咱們就無立錐之地了,我絕不贊成退出台州!”
軍師道:“我也不贊成退出台州。我的意見是,暫時佔據台州,保持同**的對峙,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同時抓緊時間督造戰船、屯積糧草、擴充兵源……這在兵法上叫做以靜制動、以逸待勞!”
賢傑道:“我同意軍師的意見。此外,我必須強調一點,那就是一定要嚴格遵守紀律、不得騷擾百姓,凡有姦淫虜掠者,一律處斬!”
卻說逆軍攻下臺州後,對浙江**的震動果然很大,十幾天內未見敵人兵動。
雲嬌的身體在賢傑的精心調理呵護下也恢復得很快,幾乎每日山珍海味不絕,更不用說那源源不斷的各式補品,把雲嬌調理得比打仗前還胖了好幾斤。要不是雲嬌愛苗條、不肯再吃補品,說不定還真吃成了個胖子!
楊賢安也沒閒着,每日偷偷去看那顏如雪,兩個人常在小河邊、竹林裡僻靜處幽會,卿卿我我、如膠似漆、難捨難分。不過總算格守男女授受不親之古訓,只限於拉拉手什麼的,並沒有做出越軌之事。
轉眼間已經到了十一月中旬。十一月十七這一天,楊賢傑正在和周柱、龍彪以及身體已經恢復的雲嬌商議軍情。忽然孔亮春風滿面走進來道:“報告大家一個好消息……”
原來,孔亮剛剛得到探報,說唐朝忽然革了劉、張、上官等人的官職,連浙江省的最高軍事、行政長官胡達也降了職。**在臨海等地的防禦工事也全部拆毀,同時調走了十萬浙軍北上。又有消息說,唐朝已派了使者到台州來,要跟賢傑談判,內容卻無人知曉。
這時逆軍已經擴充到五萬多人,還陸續有許多從北方趕來的流民要求加入逆軍,混口軍飯。逆軍上下紛紛猜測,認爲一定是同高麗的戰爭打得很厲害,動搖了北方各省的基礎。甚至,戰火可能都已經燒到了遼東。爲了躲避戰禍,這纔有這麼多的流民南下。
龍彪高興道:“看來高麗戰爭已經失去控制,皇帝老兒不得不集中全部兵力去應對。這樣一來,咱們就沒有了任何壓力,可以高枕無憂了!”
高應龍道:“那唐使到來,又有何意圖?”
華元山道:“怕是來向咱們割地求和的,說不定還會把浙江等地割讓給咱們呢!”
周柱道:“我認爲,唐朝絕對不會割地求和。不過,他們想和我們達成某種妥協倒是真的。”
賢傑道:“不管怎樣,咱們仍需要提高警惕,以防不測!”
又等了幾天,十一月二十三日,唐使果然來到了台州。
令楊賢傑吃驚的是,這唐使竟然是當朝宰相——一品大員杜如晦!
見過禮後,賢傑命人排宴招待杜如晦。孔亮、周柱、龍彪、高應龍、韓青等人作陪。
席間,龍彪不無譏諷道:“唐朝難道派不出一個使節,竟要堂堂的宰相大人親自前來,受此風餐露宿、舟車勞頓之苦?”
杜如晦嘆了一口氣道:“如今國家又值多事之秋,上本欲命別人前來,然又恐誤社稷之事,而朝中衆臣又皆各有其責,故遣杜某前來耳!”
賢傑道:“杜大人此行,恐怕不僅僅是爲了要向某宣示一下帝詔吧?”
杜如晦乾笑一聲,飲了一杯,並不言語。
龍彪道:“杜大人你就竹筒倒豆子,痛快說了吧,你家皇帝老兒到底是啥意思?是打呢,咱們就接着幹;是和呢,那也得看看是什麼條件!”
杜如晦道:“我主此番差遣,就是求和平而來……杜某實說了吧,目前我朝徵東大元帥薛仁貴正率領一百萬人馬出兵遼東,與造反的高麗大將蓋蘇臣交戰,仗打得很惡;而突厥的詰利可汗又率兵侵犯我國西北,業已打到河西走廊,即將渡黃河威脅關內。今上已經御駕親征,帶兵征討詰利可汗,目前正在嘉峪關大戰。我朝的擎天之柱魏徵老臣相也病臥在榻,不能料理朝政……現在戰亂不絕,百姓遭難,哀鴻遍野,境況實在悲慘……”杜如晦言訖,竟聲淚俱下。
賢傑連忙好言勸慰,並親自用毛巾替杜如晦擦去了鼻涕。
杜如晦道:“楊將軍,你是深明大義之人,吾皇知將軍是誠信君子,胸懷坦蕩、心繫天下……此番台州衝突,皆是劉俊義一夥假公濟私、矯旨妄爲所至,故此已將一干罪魁全部免職,同時大幅裁減浙江軍備……此外,聖上還降詔赦免了柳雲嬌之罪,只要她不再造反,就不再追究其前罪。”
杜如晦說着,取出一道詔書。賢傑接過看時,果然是赦罪詔書。
賢傑道:“我們也不想造反。只要朝廷能明辨是非,我等自當克守前約。”
杜如晦道:“我們可以立一書面字據,以示雙方信守和平的誠意!”
賢傑道:“可以!”當下找來文房四寶,立字爲據。賢傑和杜如晦分別簽了字——此是唐、逆正式議和了。
簽完和平協議,杜如晦露出了一絲笑容:“好了,杜某剛纔辦的是公事,我現在還有一件私事未了。”
“私事?”賢傑疑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