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從奇府跟奇棻一起吐槽完穆子安後，兩人的友誼因爲有共同的話題而有了歷史性的跨越。這樣的跨越當真是以一種極其詭異的方式產生，瑞禕事後想想也是覺得無語了。
女人的友誼總會以千奇百怪的方式開始，也會以千奇百怪的理由結束。
不管如何，奇棻跟瑞禕以一種十分與衆不同的方式至少不再是敵人了，也讓瑞禕覺得有些輕鬆，以後再見到奇勳的時候，就不會覺得難麼爲難了。
見過奇棻後的第三天，瑞禕等到了湛意蘊的帖子。
湖藍色的紙箋上，描繪着灑金牡丹紋，娟秀的字體落於紙上，瑞禕低頭掃過，淡淡花香映入鼻間。
收到帖子，瑞禕的心情很平靜，平靜的就好像自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一樣。
上次湛意蘊的邀約她推辭了，這次她想見一見她，不知道是爲了心底的執着，還是想要知道爲什麼到了這一步她還不肯放手。
帖子上說的很大方，地點由瑞禕來定，瑞禕想湛意蘊怕是自己如上次一樣不肯答應見面，故而纔會這般的大方。不過反過來想想，如果這是湛意蘊定的地方，瑞禕還真是會遲疑要不要去。
拿着帖子去見了大夫人，想要聽聽她的意見。大夫人沉默半響，這才說道：“你想見一見也沒什麼不可以的，不過去的時候多帶幾個人，以防萬一吧。狗急跳牆，誰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這兩日國師的處境越發的不妙，牆倒衆人推，越來越多的所謂“知情人”前來揭發他的罪狀。就連瑞禕冷眼旁觀，也有些心涼。當初國師勢盛，這些人靠他而生，現如今大廈將傾，這些人反而補上一刀，可見人心涼薄。
不過自來不缺這樣的人，就算是今兒個這人換成呼赤炎，只怕這些人爲了自己的前程也會做同樣的事情。
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這等小人。
“嗯，女兒記住了，到時候我會讓袁於華帶着幾個人隨我一同去，她的身手您是見過的，放心就是。”瑞禕開口應道。
“如此，便好。”大夫人點點頭，“那日出門你有什麼需要的只管說來，我提前與你準備好。訂好了在哪裡見面了嗎？”
瑞禕點點頭，“思來想去，女兒覺得還是去馬場比較好，那裡畢竟是自己的地方。”
大夫人聞言放心的鬆口氣，“既然這樣就更加放心了，就這麼辦吧。”
瑞禕跟大夫人說定，這纔回了自己院子。
約的時間是兩天後，瑞禕到了那一天早早的就起了牀。尉大娘昨兒個就回了馬場先去安排一切，今兒個跟前就是袁於華帶着幾個丫頭伺候在跟前。馬車門房早就備好了，公府的車駕威儀十足，駕車的車伕也是袁於華帶來的人，當真是萬無一失。
一早就出了城，等到了萬騎苑的時候，文樂和已經帶着人在候着了，等馬車停下來，就帶着人上前，“給大姑娘請安。”
“大掌櫃快起來。”瑞禕下了馬車笑着看着大家說道。
大家簇擁着瑞禕剛要進馬場，就看到遠處又有馬車往這邊駛來。
瑞禕頓住腳，笑着說道：“看來咱們的貴客到了。”
馬車很快就在大家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車簾被掀起來，湛意蘊走了出來。
下了馬車，身邊跟着的只有一個侍女，跟瑞禕被人團團簇擁形成鮮明的對比。
今日的湛意蘊一身月白的衣衫，束了織錦腰帶，頭髮綰成單刀髻，倒是多了幾分英氣。跟那日在隨安公府見過的模樣大有不同。
瑞禕往前走了兩步迎上去，笑着跟湛意蘊打招呼，“湛姑娘。”
“裴姑娘。”湛意蘊看了瑞禕一眼，笑着應了一聲。
“請。”瑞禕笑着請人進去，今日的湛意蘊應該是特意收拾過得，倒是沒有奇棻那日說過的憔悴之色。想來也是，若是自己去見敵人，也必然是要打扮的鮮亮，氣勢上也不能輸了。
一路走進萬騎苑，在尋常待客用的花廳坐下，尉大娘早已經備好茶點，人一到就帶着人奉了上來。
瑞禕讓人退了下去，作爲主人，看着湛意蘊就笑着說道：“不知道湛姑娘約我一見是爲了何事，說起來你我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好談的。”
湛意蘊並未喝茶，聽着瑞禕這樣說，她神色十分認真地看着她，“不，我認爲我們應該好好地談一談。”
“是嗎？”瑞禕輕輕一笑，“洗耳恭聽，湛姑娘有話就直說吧，你我之間繞來繞去的也沒多大意思。”
“裴姑娘果真是爽快之人，倒是跟傳聞中很是相像。”
“是嗎？多謝誇讚。”瑞禕就道，也沒再說別的話，就這樣看着湛意蘊。
瑞禕的目光略帶着些犀利，湛意蘊卻是毫不躲避，直直的望回去，就道：“裴姑娘，你認爲你瞭解汗王嗎？”
瑞禕聽到湛意蘊這話，一時挑挑眉，略頓了頓，這才反問道：“湛姑娘這是何意？”
“你並不瞭解他，你有信心能在他身邊一輩子嗎？他這樣的男人就是草原上的雄鷹，註定了不是屬於任何一個女人的，他是爲了這一片土地而生。”
沒想到湛意蘊居然會這樣講，不得不說，她這話的確有幾分道理。這男人生下來就沒有一個不喜歡權勢的，根性如此。可是這又如何？
“湛姑娘，你對我說這樣的話是沒有意義的。一個男人如果沒有家國天下的胸懷，你又能對他還有什麼別的奢望呢？”
“你眼中看中的也不過是他的權勢而已，可我不同，在我眼中從來看重的只有他這個人。”
“你並不是我，如何能知道我看中的是什麼？”瑞禕面色微沉，這才恍然明白，今兒個湛意蘊這是要從大道理上來打擊自己的信心的，也真是辛苦她了能想到這一點。
“這還用多想嗎？從你們相識以來，先是用四座城池換了你的自由身，這在以前是他絕對不會做的事情。因你之故，卻差點擔上了昏君的帽子。而後又拋下國事與你尋找馬，因私廢公，豈是明君所爲？用狄戎的利益換取裴家的安全與自由，你可曾想過這樣做會帶給他什麼？你若真的心繫與他，便應當爲他所想，不應當讓人成爲衆矢之的，成爲歷史的罪人。”
這帽子扣得可真大，就差點沒指着她的鼻子罵她紅顏禍水了！
瑞禕面上的神色已然冰冷，看着湛意蘊，然後才說道：“湛姑娘真是懂得大是大非的人，我一個小女子萬不及你的見識與胸懷，真是令人佩服。”
湛意蘊聽到瑞禕這樣講，神色微微一緩，想要說什麼，卻又聽到瑞禕接口說道：“既然這樣，湛姑娘就應當先去勸誡國師大人，讓他趕緊俯首認罪別ying侹着了。因他之故，汗王被認爲是不祥之人，天煞孤星，刑剋六親，年少之時揹負着多少人仇視厭惡的眼神。令尊這樣做，豈不是更污衊了汗王的一世英名，毀了他大好前程，讓他成爲狄戎歷史上的罪人！你當着我的面，是怎麼有勇氣提及大義這兩個字的？”
湛意蘊一愣，沒想到瑞禕居然敢拿着這件事說嘴，抿脣看着她，“我父親既然身擔國師之責，便應當在其位謀其政，天象之說，其實人人都能懂得，若是如此還設觀星局作何？”
“是嗎？這可真有些意思。”瑞禕實在是不知道湛意蘊的腦子是怎麼想的，這明顯的雙層標準啊。“湛姑娘，我只想問一問，你父親如此殘害爲難汗王，你當年是知情還是不知情。若是不知情也就罷了，但是如果你是知情的，你有事以何種心情呆在汗王身邊的？看着他因爲你父親之故所受的磨難跟危險，你就沒有一絲絲的愧疚之感？這些年你瞞着汗王你的真實身份，你就沒有任何的負罪感？你是怎麼做到這樣無動於衷的呢？”
湛意蘊蹙着眉頭看着瑞禕，“這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父親談的是國家政事，而我不過是狄戎的一介子民，我素來不管國事，這些與我無關。而我此次來見你，也並不是要談我父親的事情，是在講你我之間的事情，你這樣混餚是非又有何意？”
瑞禕：……
她終於發現，這位湛姑娘的腦回路跟她們絕對不在一條線上。總之瑞禕是絕對不會用這樣的語氣看着別人說這樣的話，明知道自己家人的行爲對別人造成極大的傷害，還能這樣理直氣壯地說與自己無關的人，瑞禕也真是歎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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