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天霰峰頂鳳來宮的宮殿式華貴凜然,山腰的鳳棲院更像莊嚴氣派卻平易近人的莊院。
莊內大片的開闊前院,在高聳險峻的山腰處有方圓近半里的平地,着實要費一番心血方能成功。
二門後房屋連着房屋,院落鄰着院落,高低錯落,依山勢而建,便是同時容納上數千人也輕而易舉,各處佈置風格各異,匠心獨具。弟子僕從川流不息,往來待客,聲勢不凡。
三天後,武林大會便要在這裡正式舉行,前院也搭好了高高的比武臺子,一些獨來獨往的俠客和江湖地位較低的江湖人已經紛紛來到,武林五大奇人也只有狂劍蕭麟還未看到蹤影,剩下的便是一些自持身份的名門大派掌舵人。
好在鳳竹邪骨子裡根本就是個怕麻煩的主,還巴不得他們不來,一個人躲在角落偷着樂,也因此看到各地的名掌門人在這三天陸陸續續地姍姍出現,臉色一天比一天臭,變成了江湖上所謂的“深沉莫測,喜怒不行於色”。
嘻嘻,臭臉都擺在明處了,還叫“喜怒不行於色”,這些人的眼睛也不知道怎麼長的,不過看到鳳竹邪投向我的警告眼神,我摸摸鼻子,決定還是不要自討沒趣了。
至於我,我當然是哪裡有熱鬧往哪裡鑽,鳳來宮早就待不住了,早早地溜下來躲在一邊,我現在還是頂着一張無害的俊秀的少年臉龐,誰也不會把我和酒仙子無憂聯繫到一起,最多是每個人看到我都眼神古怪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於是我明白那日山道上發生的事情果然傳播得比什麼都快,連身爲無名小卒的當事人的容貌都被‘刻骨銘心’——可是我怎麼覺得,那些眼光帶來的壓力大得我快要投降自首了……
話說回來,自從那天匆匆一別後,我就再也沒見到琉璃公子——呃,璃浪,明明天霰峰就這麼大,不知道是不是鳳竹邪這傢伙吃飽了撐着沒事幹故意隔開我們,我可是記得璃浪說他手頭有不少不亞於‘媚情’的好酒,要是被別人捷足先登就糟了——我憤憤地瞪了一眼易容成八弟子之一站在門口迎客的面無表情的鳳竹邪,只見那飛揚霸氣的劍眉細不可查地一動,瞥給我一個超級挑釁的眼神,氣得我差點從蝸居的樹冠上滾下來。
這一動,搞出來一些動靜,因爲終於承受不住那些江湖人曖昧的可怕眼光而躲到樹上的我,在一聲小小的歡呼聲中狼狽地摔了下來。
“啊,兄臺,你在這裡?我找了你好幾天了——”
還好我反應快,一個挺身,在衣裳還沒沾地的千鈞一髮之際穩穩站住,在鳳竹邪嘲笑的眼光中長吐了一口氣,然後怒目瞪向讓我出糗的小子!
一個十二三歲、錦衣寶帶、眼神天真單‘蠢’、一看就是寵壞了的小孩,身後還跟着一個比他大一兩歲神情比較壓抑的男孩,好像就是茶棚裡身手太慢來不及被我騙出去的那兩個錦衣少年。
剛纔開口陷害我的就是這壞小孩!
在心裡拼命腹誹人家的時候,我壓根忘了我也不比人家大幾歲,很有優越感地看着我比矮大半個頭的小孩……
“好功夫,兄臺,我就做不到這麼利索呢!”小孩拍手大笑,笑聲稚氣卻也不失江湖豪邁。
我翻翻白眼,你才幾歲,敢跟我比?
漫不經心地瞟過去,我微微一頓。
這小孩一身湖藍的錦緞箭衣,束着白玉帶,看起來是真正的天真爛漫,光風霽月,粉嫩如玉的臉蛋,水靈靈的黑眼珠又大又圓,小小紅紅的櫻桃嘴,漂亮得彷彿玉娃娃一般——要不是那兩道無法忽視的天生濃眉,我真要把他當成女扮男裝了。
他身後那男孩十三四歲,一身青灰緞衣,腰束絲絛,比起小孩的光芒耀眼要收斂得多,容貌也平淡一些,稚氣猶存,不過算得上眉清目秀,眼神冷淡平靜,還有着一絲戒備,但通身的氣質清冷儒雅,絲毫不遜於前面的小孩。
但讓我一頓不是他們的氣質或容貌——也不對,還是跟他們的容貌有關,只是他們的容貌讓我想起了別人……
“等你像我這麼大的時候,只怕比我厲害多了,畢竟你的家傳武學可是武林聞名,而我不過是無名小卒。”
我懶洋洋地靠着樹坐下,反正只是一身青衣布袍,也不怕弄髒,而且這兩小子穿成這樣,肯定是不會隨便席地而坐的,正好擺脫他們。
誰料到那玉娃娃小孩興致勃勃地擠到我身邊,二話不說,一屁股坐了下來,絲毫不以爲意,那清冷男孩聽我提到‘家傳武學’四個字,眼中霎時迸出一股凌厲殺氣,待看到玉娃娃的不避嫌舉動,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一般,他迅速收斂殺氣,慢吞吞踱過來,在我和玉娃娃面前坐下來,眼睛卻緊盯着玉娃娃和我挨着的地方,似乎在提防我向玉娃娃下手一般。
我心頭一哂,我要是向這個玉娃娃動手,憑你也想阻止我,沒長大的孩子。
“兄臺,你怎麼知道我家傳武學很厲害?你認識我嗎?”小孩迷糊地問,一臉天真。
我剋制住翻白眼的衝動,察覺那清冷男孩也在袖裡攥緊了拳頭,看樣子,蛋白質小孩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
“你跟你娘一模一樣,就這兩道眉像你爹,要是我沒猜錯,你是越國桃家的小公子吧?聽說令父並沒有來天霰峰,怎麼又讓你和你表哥兩個小孩過來?”
我很自然地詢問,一口道破他的身份——以長輩的熟捻口吻,那清冷男孩吃了一驚。
小孩更加迷糊,皺起眉毛,顯然被我這番話給弄糊塗了,“爹爹讓我和表哥來找盟主,其他……”
“桃琅——”那清冷男孩猛然低喝一聲,小孩被一嚇,縮了縮頭,顯然平時就很怕這個表哥,後面的話也就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