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衆人翹首等待的時候,一陣若有若無的歌聲從山下遙遙傳來,初聽時聲音尚遠,卻字字如珠璣,難掩那飛揚跋扈的狂俠氣概——
“北客天涯遊,燕鉤霜雪明。
玄衣青鴻劍,昂藏性漸平。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
絕殺終有盡,拂衣藏身名。
曾過滅神陣,破陣愧仙翁。
血色污襤褸,金尊笑侯嬴。
我輩重然諾,五嶽倒爲輕。
南望赤天霰,意氣素霓生。
幸遇豪俠客,橫劍三魂驚。
千秋二壯士,烜赫燕瀾城。
縱死俠骨香,不慚世上英。
誰能江湖泛,白首太玄經。”
歌聲起先字字清晰如珠,唱到後來,氣愈盛,心愈狂,只覺一股縱橫捭闔之壓力鋪天蓋地而來,籠罩在數千豪傑頭頂,呼嘯盤桓,隱隱轟鳴如雷聲。
數千人中,那年輕的一輩,早已轟然站起,側頭看向歌聲的來處,年長沉穩的,雖端坐不動,那一雙雙飽經世故的利眼卻頻頻瞥向鳳竹邪。
我身爆好奇心極重的桃琅已經飛快地跳出去,興奮得臉頰如火,要不是南隱用力拉住,只怕早就撲到了門口。
我萎靡地趴在桌爆一口一口地喝酒,臉如朝霞,早已有了七分醉意,朦朧中,看見鳳竹邪穩坐如磐,澈漣眉峰一跳,璃浪側目望着我,我和他兩雙眸膠着地凝視,一瞬間忘記了時間和空間,忘記了周圍暗潮洶涌的人羣,一瞬間時間又回到了那清風流水的幾日,我調戲他,他包容我……
也許,不是酒醉人,而是人借酒,有酒,才能壯膽,我面向璃浪傾國傾城的面龐,般地了自己嫣紅的櫻脣。
他眸色一黯,我無聲地大笑,張狂不能自已!
鳳棲院的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一道血紅的身影如展翅大鵬般飛了進來,朗朗的狂笑頃刻間征服了所有年輕而的心,而他嘴中的歌正好唱到最後一個字,在風中慢慢停歇,餘音繞樑,如癡如狂。
果然是血色污襤褸,果然是金尊笑候贏,世上也真只有他,才配有這樣的才氣,才配有這樣的豪情。
全場霎時靜默,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到了來者的身上!
血影一翻,筆直地立在鳳竹邪面前,胸腹後背佈滿深可見骨的傷口,玄衣血溼,下襬滴血不止,皁靴中灌滿了真正的人血,走到哪裡,哪裡便留下清晰的血腳印,他卻毫不在乎,依然談笑風生。
那一刻的風華狂妄,連他的敵人也不得不爲他喝彩。
“終於在最後一刻鐘趕到,蕭麟總算沒有食言!”
“蕭兄一諾千金,世人皆知!”
鳳竹邪舉起兩個大海碗,一碗遞給血人般的蕭麟,一碗端在自己手裡,兩碗烈酒毫不猶豫地碰撞,然後仰頭一飲而盡,無需言語,英雄本就惺惺相惜。
“蕭大俠,你這是……”澈漣眯眼問出了大家的心聲。
蕭麟杏仁眼一翻,上下打量了一眼澈漣,然後扯出不羈笑容。
“哈哈,澈漣兄有所不知,這全部都是刺客的血,蕭某從京師前來天霰峰,千里之途,共經歷九九八十一次刺殺,我雖不欲取人性命,但也捨不得把這大好頭顱送與別人做了磚,兩相權衡,自然大開殺戒,!”
‘大開殺戒’四個字立刻造成了一股旋風,穿透在場諸人鐵甲般冰冷堅硬的心——
“什麼,大開殺戒?不是說五大奇人一向不輕易取人性命嗎?”
“天啊,這一身都是別人的血?要死多少人才有啊?”
“狂劍客蕭麟,宗師級別的高手,竟然有人敢在他的頭上動土?簡直就是武林公敵!”
“你怎麼知道是武林中人動手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最近一段時間,江湖中破了好幾個大門派,死了不少高手,如金連蕭麟都被刺殺至此,這……”
議論紛紛不絕,眼看場中即將失控,鳳竹邪高舉起右手,場中霎時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望向鳳竹邪,這無聲的召喚,真正體現了一個武林王者的尊貴,比任何語言都來得鄭重肅穆!
看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重新集中,鳳竹邪滿意地放下手,轉身面向蕭麟。
“蕭兄既然能夠活着應諾而來,那麼能否告訴大家,刺殺你的到底是何人?”
“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蕭麟點點頭,微微一笑,看向的衆人,本質裡,人人心裡都藏着一點不息的好奇。
“各位雖是江湖中人,也不會絲毫不知道如金朝廷局勢,蕭某真實身份乃天日狂風將軍莫麟,一個月前家師莫光遭奸相陷害,滿門被斬,雞犬不留,蕭某在外戍守,因此暫保一命,只是心灰意冷,不願再爲朝廷效力,奸相一不做二不休,勾結江湖敗類,欲暗殺蕭某,沒有如願,又派人追殺千里,終於讓蕭某與瀾都甩開他們輾轉上了天霰峰。”
蕭麟話語告一段落,衆人大吃一驚!
若不是今日蕭麟自己主動說破,誰人有這個天大的想象力,會將獨來獨往孤傲狂妄的狂劍客蕭麟和那個智勇雙全戰無不勝的狂風將軍聯繫在一起?
天下四大將軍,天日的狂風將軍莫麟,瀾國第一女將燕霜痕,錫勒貴胄將軍納龍璃,以及燕國穿楊將軍燕千秋,四大將軍中,狂風將軍以百戰無敗的輝煌戰績排在第一位。
蕭麟,竟然不僅是狂劍客蕭麟,還是名動天下的狂風將軍?!
無心的人,都激動得不能自已,爲能和這樣的英雄人物同聚一堂而感到榮耀;有心的人,頓時聯想到,江湖中既然能出一個狂風將軍,自然也能出第二個,第三個,那麼,平靜的江湖中,到底還藏了多少朝廷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