璃浪的笑容,在突如其來的驚喜中綻放如蓮花般,盪漾而開,一瞬的豔麗濃香刻入骨髓,隨後豔麗消淡開始雅緻無雙,濃香如沁入水底,再也不能忘懷。
我們久久地靜默着,凝視着,享受着這難得的無聲的境界。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良久,終於靜默的夠了,我的笑臉也快要僵了,璃浪才猛然想起來,將我拉到暖乎乎的炕上,憐惜地揉着我凍得通紅的雙手,雪白嬌嫩的小手襯着他修長如冰雕的手,也別有一種美感。
“倒問我,怎麼不去問問你爹?”我扁扁嘴。
我算明白了,我就是被他爹算計了,故意讓我知道他兒子對我有多好,想讓我徹底拋開鳳谷的立場,站上錫勒的立場,讓我夾在家和情之間選擇兩難。對於這個時代三從四德的女人而言,若是聽到了璃浪那樣情深意重的肺腑之言,還不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站到情郎身邊,不但徹底忘記自己的根紮在哪裡,甚至不惜跟孃家反目成仇,美其名曰爲愛犧牲,其實整個就是一被騙了還幫人數錢的主,老祖宗留下的那《詩經*衛風*氓》就是一個最佳反面榜樣。
璃浪卻伸手颳了一下我的小翹鼻子,深邃的眸中盛着滿滿的寵溺的笑意,俊美絕倫的面龐上彷彿盪漾出一層高潔的聖光,將我深情地籠罩,可是,承受着這種情意的我卻不由自主地頭皮一炸,覺得一串麻麻的感覺從頭頂直衝向腳底,原本滑膩的肌膚上頓時浮起一層……
璃浪的容忽然收起,眼眸半眯,烏沉沉的銳光直射向我雪白耳後的一小塊肌膚——
“你很不樂意見到我?”
“啊?”我滿頭霧水,話題怎麼變得這麼快?
他伸手往我耳後一搓,我還是不解,歪頭望着他,最後他在我澄澈得如同小鹿般的無邪眼光中敗下陣來,好氣又好笑。
“有時候聰明敏感得像個精怪,有時候又天真乾淨得如同嬰兒,你到底是善於僞裝還是天性矛盾?”
他邊搖頭邊嘆氣,輕鬆了氛圍,我那一身雞皮疙瘩也悄然地化去。
“那你呢?當初我認識的憂國憂民的優雅貴公子璃浪哪裡去了?現在這到底是錫勒王爺呢,還是江湖奇人?”
我纔不甘示弱呢,他想找我算帳,也得沒有把柄在我手裡才行。
“得,我說不過你,剛纔一出來就直奔某人的住處,沒看到某人,心都吊到嗓子眼,恨不得把王宮掘個底朝天,本來還想冒着大不孝的罪名,晚上去探探我老爹的宮殿,沒想到某人一點都不領情,我這可真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他伸手拍拍我的頭,邊搖頭邊嘆氣,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架勢。
我秀眉一挑,伸手擰住他厚軟如綿渾圓如珠的耳垂,嘖,第一次親密接觸,手感還滿好的,他立刻低哼起來。
“糟糕,我怎麼惹瞭如此悍婦,以後哪裡還能有好日子過?!”
聞言,我手上頓時用力,秀眉邪惡地飛揚。
“悍婦?不夠味兒,乾脆叫惡婦得了!”
以爲我會爲區區‘悍婦’兩個字制住,也太小瞧了我無憂!
“說,我要知道你的計劃——”
“咦,不對,你這個冬天都像在冬眠似的,今天怎麼力氣這麼大,還精氣神十足——啊,你,你,你,你什麼時候恢復了內力?……”
“哼,還一心一意就要我一個——這麼大的事都忽略我如斯,那小事上還不得把我看成跳蚤?”
“不敢,不敢——別用力,看你小小的,力氣怎麼這麼大——別,唉,你身子剛恢復,可千萬不要消耗內息,別讓我們擔心——怎麼敢把你看成跳蚤?起碼也是一隻貓呢——嘶——”
一段話說得斷斷續續,璃浪和我的臉色更是瞬息萬變,好不容易唧唧呱呱說完了今天的歷險記,我長出了一口氣,‘仁慈’地放開了璃浪已經紅得不成樣子的耳朵。
說他有王者之氣,可我怎麼就一點也不怕他呢?也許是因爲太瞭解他神聖而又妖孽的矛盾本性,瞭解他風情腹黑的一面,他在別人面前雖也沉沉穩穩的,不亞於納龍庭的威嚴,可是在我面前,唉,不提也罷。
而今,我算是放開了心胸,真真正正地接納了他,不再瞻前顧後,搖擺不定,可是,卻又在朦朦朧朧中預感到,未來真的遍地坎坷啊!
“你,再也不離開我了吧?”
就在氣氛軟到一塌糊塗的時候,璃浪緊盯着若有所思地微笑着的我,驀然開口,啪地一聲打破了美麗的幻境。
“啊?哦,奇怪了,這話應該是由女孩子說出口的纔對啊!自顧女子多情癡情,男子負心薄倖,應該是我怕你跑了吧?”我睜大鳳眼,扭了扭身子,看怪物似的望着璃浪。
還是璃浪身上溫暖,剛恢復內力、渾身依然冰冰涼的我忍不住往璃浪的懷裡亂鑽,鑽得束髮的髮帶滑了下來,一頭青絲在璃浪的懷裡緞絲般散開,鋪出一泓美麗的烏柔幽澤,一縷幽幽的暗香隨之縈繞旋散,我卻不管不顧,冰涼的雙手往璃浪的衣襟裡直塞,滿足地嘆了口氣。
璃浪咬牙切齒,恨恨地低頭瞪我,盯着我鼓鼓的雪白腮幫子,恨不得咬我一塊肉出氣。
“你總是說我是妖孽,竟是我吃了外表的悶虧,而你——世人都被你的外表給騙了!”
雖是這麼說,他的雙手卻似乎是有自己的意志一般,撿起我的髮帶,將我的青絲輕輕攏在一掌中,笨拙但專注地繞起髮帶,別有一股溫存和煦。
不知不覺中我偷偷賊笑起來,心裡正要升起一片五彩祥雲的時候,腦門上突然捱了一個暴慄,打散了一切美好的幻想——
“賊笑什麼?虧得現在沒外人,若被人看見,你還想不想要你的名節了?”
我撲通一聲摔倒——名節?他竟然跟我提我的名節?!
“嗚嗚,”我捂着臉假哭,“奴家的名節早已毀於公子之手,而今公子卻故作不知,嗚嗚——叫奴家以後怎麼見人?奴家不活了……”
這次輪到璃浪啪地倒在炕上,一臉忍耐崩潰,眉頭直跳,我放下手,哪有半道淚痕?嘻嘻一笑,伸手捏住璃浪傲挺的鼻樑,不讓他呼吸。
“既然名節已經毀了,又何必在乎再毀一次?”璃浪發出悶悶的聲音,像被誰掐住了嗓門,其實我只是掐住他的鼻子而已……
迅雷不及掩耳地,璃浪一把扯住我往他的懷裡一拉,剛紮好的頭髮驀然再次散開,遮住了我和璃浪的面孔。
一片溫軟的花瓣狀東西輕輕地落在我的脣上,密密地貼着,已經不是第一次,卻依然讓我的臉不由自主地紅了,隨之襲來一縷清香,絲毫不含曖昧或者情色,化作淡淡的酸意鑽進我的鼻尖,眸底開始起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你沒事,真好。”
他喃喃地道,語調是那樣地慶幸,白霧般的熱氣在我的脣邊溢出,一團團地撲上我的面龐,潤潤癢癢的,我下意識地伸舌頭舔了舔乾乾的脣——卻舔到了清甜的花瓣上……
安靜的房內漸漸傳出抑制不住的喘息,直到一聲差點擦搶走火的輕哼,打斷了這段如火如荼如膠似漆的親熱。
我面頰如火,縮在璃浪的懷裡,再也不肯動了——到底還是女孩子,臉皮再厚也抵抗不了這種氣氛啊!
璃浪看着我難得一見的嬌羞,體內深濃的慾望尚未平息,卻只能獨自嚥下,苦笑着清了清嗓子。
“要不,你回去好好休息?”
聽到璃浪這樣煞風景的話,紅暈迅速從我的臉上褪去,我抿脣,迷離熱烈的鳳眼瞬間清冷如冰。
“我要跟你一起去——”我悶悶地道。
“什麼?”璃浪微怔。
“別裝傻了,你跟你父王說的話難道以爲我沒聽見?如今你也得到了鳳女,各國都在虎視眈眈,你還不牽出去炫耀炫耀?”
“……”
“放心,帶我去燕境你絕對不會後悔!”
我一拍胸脯,勾勾嘴脣,笑得頗有幾分竹邪式的邪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