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你們是怎麼打跑他們的?”成明星問。
“小城城消滅了他們不少兵卒。”尤良說,“三位長老拼着命帶兵殺到外面,阻斷了外面的援兵。”
“起主要作用的,還是肥良哥。”考步城說,“多虧那一箭只是射中了肩膀,不然一切都完了。關鍵時刻,還是肥良哥讓小劍大展神威,凌仙會的那個長老一死,敵人就退了。”
“辛苦你了。”成明星輕輕拍了拍尤良的另一個肩膀,“這個仇一定是要報的!”
“我看你提我兒子當副門主都不爲過。”尤文圖氣哼哼地說,“啥個長老,出了事情時,不全是我家尤良一個人在這裡給你們擋災?”
“爹!”這次尤良是真生氣了,深深地皺起了眉。“這裡就是我的家,他們就是我的兄弟姐妹,你不能這麼說他們!”
尤文圖怔怔地看了兒子,搖頭嘆氣:“好好的孩子,全跟他們學壞了,還會跟老爹發脾氣了!”隨後又笑了起來:“不過這纔好啊!男子漢,就是得有點脾氣!你過去就是太老實了。”
幾人不由莞爾。
“除了山中那些兄弟,門裡還有死難者嗎?”成明星這時又緊張地問。
“有十來個吧。”考步城黯然,“都是好樣的,爲了擋住衝擊大門的敵人……”
“那些閃電傘沒用上?”成明星問。
“大家還沒琢磨它的用法。”考步城慚愧地說,“也怪我,以爲神妙門受到官府保護,誰也不敢來招惹咱們了,所以也沒去研究這閃電傘。如果我提早搞明白了它們,說不定……不過那兩個血蓮花都用掉了。我本來是想留一個,好研究它的製造法,但當時情急下也顧不得許多了。那東西威力真大。不過現在應該沒事了,出事後,我們立刻報了官,鎮守沒敢耽擱,立刻將情況向上面報上去了。我想,官家一定會嚴懲凌仙會的。”
“這幫混蛋……”成明星咬着牙,想到那些離世的兄弟們,他心裡一酸。他在神妙門裡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了,而他又沒門主架子,常和大家鬧成一片,門內大多數人他都已經熟悉。他不敢細問都有誰在這次襲擊中遇難,他怕那些名字讓他的眼淚流個不停。
“還有件事……”考步城遲疑着想張口,但尤良衝他搖了搖頭。
“什麼事?”成明星追問。
“沒什麼。”考步城笑了笑。
“吞吞吐吐的幹什麼呀。”尤文圖不耐煩地嘟囔着,“不就是誰的墳被刨了嘛。”
“爹!”尤良又瞪起了眼,嚇得尤文圖急忙收聲,但話已出口,成明星也已聽到。
一剎那間,一種不好的感覺襲上心頭,成明星看着考步城,低聲問:“墳?”
“說了吧。”考步城一咬牙,“他們將……將單老伯的墳給刨了。不過……不過我們已經將老人家的屍體重新安葬了……”
“成明星,冷靜!”穆蘭氣憤得不行,但仍是先一步上前拉住了成明星的手。她知道單林華在成明星心中的位置,那和龍老多少有些相似。
成明星顫抖着,一直被他壓制的怒火,在得知這一消息後全面爆發。
“王八蛋!有種衝我來啊,折騰屍骨算什麼能耐?混蛋,混蛋!”
他怒吼着,那憤怒的樣子將尤文圖嚇得直哆嗦,穆蘭驚慌地拉住他,拼命地安慰他。但他只是一甩手,奪門而出。
穆蘭追了出去,肋部的傷口牽動下,她跑不快。但她還是追上了他,因爲他先衝回了自己房裡,拎出了那把“十刃”,所以在速度上打了折扣。
“你要去哪兒?”穆蘭攔住他。成明星盯着穆蘭,只說了一句:“你和小城加緊研究閃電傘,多造雷電針。小雪還有門裡的安危,就全靠你們了!”
穆蘭攔不住他,與兵卒力量相合,使他的移動速度與跳躍力都達到了超人的地步,只一個起縱,他就已經躍過了穆蘭,直接跳出了門主宅的大門。
“別莽撞!”穆蘭想這樣喊,但看着成明星的背影,最終出口的卻是這句:“家裡的事你放心,自己在外面小心些!”
“怎麼了?”考步城這時才拄着拐走出屋。
“他……去報仇了……”穆蘭怔怔地說,半晌後,突然轉向考步城:“小城,咱們兩個必須儘快把閃電傘研究明白,製造出大量的雷電針,使閃電傘可以發揮它的威力!”
成明星一路狂奔,如同一道旋風,又好似是一道閃電,片刻工夫就從龍音山上衝了下來,來到了花圃。
此時已是秋天,微寒的風把鮮花吹成了過去的記憶,曾經美麗的花圃中,是一片零落的冷清。一座墳孤零零地立在花圃中央,看上去像是新墳,因爲不論是墳上的土石,還是墳前的墓碑,都是嶄新的。
成明星靜靜地站在單林華的墓前,注視着那比從前更結實的墳包,比從前更厚重的碑石。那些東西似乎在告訴別人,這人的後代很有孝心,還知道爲他翻新墳墓。
成明星只覺得羞恥。他要爲老人報仇,結果呢?害得老人的屍骨,還要被從地下翻出來!
“您放心吧。”成明星站在墓前,表情獰厲,聲音低沉地發誓:“這次,我會讓他們再沒有報仇的能力!這次,我會做到徹底!”
然後,他就走了,沒有一星半點的猶豫。方向,是位於艾曲府東部,天音國最東邊的一個州――蓬州。蓬州是天音國的最東邊,再往東,就是無邊的大海。凌仙會的本部,就設在海中的一座島上。
按理說,要到達蓬州,應該先順官道去艾曲,但成明星不想因爲這耽誤時間。
直線!這就是存在於成明星腦海中的路徑。他固執地想着“兩點間直線最短”這句話,不顧一切地向着東方衝去。山林在他眼中不是阻礙,他不斷地將鬼兵的力量和自己連在一起,一次四人,兩個用來加強自己的腿部力量,好讓自己跑得更快,兩個作爲油箱,爲他源源不斷地提供體力。
他沒了時間的概念。時間的變換在他眼裡看來,只是周圍的明亮與黑暗變化而已。他只有在餓了、渴了和困了時才停下,吃飽喝足稍作休息後,就又再次出發。
因此,除了吃、喝和睡之外,他一直處於使用將神術的狀態中,他的身體始終和那些強大的兵卒們連在一起,他幾乎養成了一種習慣――只要睜着眼,就必然要在體內使用將神術。
他不知道,這種連續地使用,已經讓他的身體發生了某些變化。他不會注意到這些,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就是早日到達凌仙會的總部,親手爲這段仇恨畫一個句號。他不在乎別人會說自己什麼,諸如惡魔、兇手、邪惡的反派……他只在意一件事――如果不讓對方倒下,對方就會再次傷害他的夥伴。
他不是梟雄,也不是大英雄,他永遠學不會用戰略的眼光看待身邊的事,並決定自己的行爲。他只懂用普通人的思考方式思考――敵人傷害了我的夥伴,我就必須消滅敵人。
一天、兩天、三天……他在狂奔中度過了將近十天的時間,終於來到了靠海的蓬州。
蓬州,比穆州更爲繁華,因爲近海的關係,蓬州的貨運業發達,漁業更是無人可比。然而這繁華怎麼看,都只是表面,因爲生活在這裡的大多數人,眼神與表情和穆州的百姓都沒什麼區別,彷彿一切的繁華都與他們無關。
真到了這裡,成明星的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不再那麼着急了。他在蓬州城裡緩步慢行,一邊看着街頭上虛僞的熱鬧景象,一邊感慨着民生的艱難。
結束了這件事後,我真的應該去帝都。一切,結束得越早越好,那樣天下的老百姓都能早一刻鬆一口氣。
“大叔,你出海嗎?”他在一個港口,向一艘漁船上的老漢詢問。
老漢搖了搖頭:“出不了海。官家給我下了令,不補交上這兩個月的漁稅,我的船就不能出海。不讓出海,我拿什麼來交稅?”
老人嘆息,蹲在船上搖頭。
“兄弟,你出海嗎?”他在岸邊,問一個漁船上的小夥子。
“半個月內出不了。”小夥子搖頭,“官家不讓。”
“爲什麼?”他問。
小夥子笑而不語。那笑是苦笑。
他一連問了幾十條船上的漁民,但整整一天時間裡,沒有一個人能開船出海,也沒有一個人告訴他,爲什麼官家不讓他們出海。
天黑了,他有些失望地坐在一個港口岸邊,望着那好像沒有邊際一樣的大海,忍不住喃喃自語:“這是怎麼回事?”
“小哥,夜裡風涼,你穿這麼點衣服,恐怕要得病啊。”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成明星迴過頭,發現那是一位六十多歲的老漁夫。
“沒事,扛凍着呢。”成明星說,“傻小子睡涼炕,全憑火力壯。”
“看樣子你是個練武的?”老人站在他身邊,笑着問。
“您怎麼知道?”成明星問得隨便。
“刀啊。”老人笑着指了指成明星懷裡抱着的長傢伙。成明星樂了。
“我看你好像有心事?”老人問。
“是啊。”成明星指着茫茫大海,又指了指港口的幾條船:“我想到海上,可沒一艘船能載我去。也不知這裡是怎麼了,所有的漁船都不下海,難道漁民都不用打魚?”
“你找錯地方了。”老人笑了笑。
“什麼?”成明星一怔。
老人手指着南方:“你看,你順着海岸朝南一直走,走個一里左右,就能看到一個挺大的碼頭,那裡停着差不多有百十來艘船吧,那裡每條船都出海。”
“真的?”成明星眼睛一亮。
“真的。”老人點了點頭,“只不過不知你有沒有能耐,讓他們拉你去。”
“這是什麼意思?”成明星不解。
“你知道爲什麼那些漁民都不敢出海嗎?”老人笑問。
“請老伯指教。”成明星站了起來,很認真地抱拳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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