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瞳一驚,忙閃身躲過了這一劍,銀環蛇又起身再刺,絳瞳剛要側身再躲,猛地一陣眩暈襲來,整個人跟着一僵,劍身便直直沒入左肩,絳瞳頓時吃痛的清醒了不少,拔出劍扔了回去,劍柄狠猛地頂向銀環蛇的胸口,那銀環蛇頓時噴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
那銀環蛇本就妖力大減,如今自然不堪一擊,只得伏在地上怨毒的瞪向絳瞳,“你和那道士害我夫君至此,你今日若不殺了我,他日我定會……找你報仇!”
“你走吧!只要你不再作傷天害理的事,我便不會殺你。”
絳瞳自然沒有殺它的打算,只覺自己腳下有些虛浮,怕對方看出來再補自己一劍,它還不一定再接得住,看來靠坤元花孕子的消耗比它想象中要大得多。
那銀環蛇見對方有心放自己走,自然也不再糾纏,拾起劍起身便離開了,留下那籃碎了一半的雞蛋。
“孩子,你受傷了,沒事吧?”
那婦人也沒去管自己的雞蛋,倒是更擔心起這個年輕人身上的傷來,她沒想到剛纔那弱女子竟如此狠毒,身上還帶着利劍,幸虧自己沒追得太緊,否則說不定自己這把老骨頭就這麼一命歸西了。
絳瞳笑着搖了搖頭,剛想轉身離開,那眩暈感又再次襲來,頓時一陣天旋地轉,然後便失去了知覺。等它昏昏沉沉再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一張木板牀上,身上還蓋着一牀薄薄的棉被,剛想起身,肩上立刻傳來一陣抽痛又讓它又倒了回去,它這纔想起自己被那銀環蛇刺了一劍,然後呢?然後自己好像昏過去了。這裡是哪裡?
絳瞳轉動着眼珠四周打量着,一間簡陋的屋子,裡面有些簡陋的陳設,和自己當初與辰住在骨林的小茅屋有幾分相似,絳瞳又摸了摸自己受傷的左肩,傷口已經被人包紮過了。
難道是辰回來了麼?絳瞳有些不自覺的這麼期待着,但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這個念頭,辰已經那麼討厭自己了,怎麼可能再回來呢?
“孩子,你醒啦?”
忽然一個胖乎乎的身影走進屋來,正是先前那被銀環蛇搶了雞蛋的婦人,手中還端着一碗冒着熱氣的藥湯。
“別起身、別起身!你還傷着哪!”婦人邊說邊走到牀邊坐了下來,小心的扶起了絳瞳,“大夫說你身體很虛,來,喝點補身子的!”
絳瞳怔了怔,見對方把碗都送自己嘴邊了,也就乖乖的張嘴喝藥了,進了嘴裡才知道藥苦,不禁皺了皺眉,想起辰煎的藥總是會放很多甘草,爲的就是哄自己全喝下去。
“你不是我們這兒人吧?有地方住沒?沒地方住就在我老婆子這住着吧!”
那婦人邊幫絳瞳託着藥碗餵它喝藥,邊又自說自話似的問東問西,絳瞳想回答也騰不出嘴來,一直到一碗藥完全下肚。絳瞳正點頭感激,屋裡又進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男孩手裡還拿抱了一大把蓮蓬,一見絳瞳就咧開嘴笑了起來,門牙還缺了一顆。
“恩人,謝謝你救了我外婆!”
“恩人?”
“是啊,你是我恩人啊!早上我外婆拿雞蛋出去賣,她說碰上個很兇惡的女人搶她的雞蛋,是恩人你把她打跑了,結果自己還受傷了!”小男孩邊幫絳瞳回顧邊順手剝起了蓮子,“外婆,隔壁蔡婆婆找你去聊天,您去吧,家裡事兒我來忙。”
那婦人於是又絮絮叨叨交代了幾句,便出門去了。小男孩又接着跟絳瞳搭起了話, “我叫小陌,恩人貴姓,是哪裡人啊?”
“我……沒有姓。”
“哦,沒事,那我還叫你恩人吧。恩人要是不嫌棄,就在這裡住到你傷好吧。我們家就我和我外婆,我們家蓮子賣得好,雞蛋也賣得好,還是有好吃的可以招待你的。”
那小男孩和他外婆一樣,和人聊天有些像自說自話,即使不沒人搭話也能一直說個不停,絳瞳於是就聽他一個人說個不停,聽着聽着就想象起自己以後的孩子來,然後不覺的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
離開蓮城之後,曾雨辰依舊沉默少語,每天行屍走肉一般吃飯睡覺趕路,面容也一天比一天憔悴下去。姚沁雪對他這樣子也是束手無策,只希望自己的師兄能儘早想通放下。
路上遇上的同門師兄弟也漸漸多了起來,他們見過去最愛說笑的曾雨辰如今竟總是繃着一張臉鮮少開口,還以爲是這十年的歷練讓他轉了性子,一個個都調侃着說衆弟子歸山只有曾師兄修得了正果。姚沁雪則總是適時的出言制止這些人的調侃,不讓他們拿曾雨辰打趣。畢竟她的師兄之所以變成這副樣子她也有責任,是她說看謊離間了師兄與那妖怪,讓師兄以爲是那妖怪背叛他在先。
被至愛之人背叛的痛苦一定不是尋常人可以承受的吧,姚沁雪不知道還要過多久自己的師兄纔會重新振作起來,弱真的就這樣一直消沉下去了,或許自己不騙他還更好……
然而事實卻與姚沁雪預料的相反,似乎是忽然之間,曾雨辰竟像是茅塞頓開翻然醒悟一般,又重新變回了原來那個開朗豁達的曾雨辰。姚沁雪一開始還以爲他是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可是眼見着自己的師兄氣色一天比一天好起來,她又不得不相信他的確是想開了,不禁感慨,看來只要自己願意放,沒有什麼事是放不下的。
“曾師兄,這麼晚還不睡,在幹什麼呢?”
是夜,姚沁雪出門起夜,見曾雨辰房裡深夜還亮着燈,以爲他又在想那妖怪的事想得睡不着,於是推了門進去看他,卻見曾雨辰正奮筆疾書寫着些什麼。
“哦,我在寫赤麒麟的功績。”
“赤麒麟?就是你說的那個因爲吃了人被貶到人間的神獸麼?你寫它的功績做什麼?”
“赤麒麟雖然犯了天規,但本質仍然純善無邪,而且它也幫我做了不少好事,我想把它的功績列出來,到時好讓師父上天庭替它說情,把它再召回天界去。”
“師兄果然好心腸,看來真離正果不遠了。”
“連你也拿我打趣了。快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趕路。”
“嗯,那師兄也早些睡。”
曾雨辰點了點頭,將姚沁雪打發走之後又拿了張乾淨的紙過來繼續埋頭接着寫,一直到天明屋子內的燈也未曾熄滅過。
在小陌家住的這幾日,絳瞳的確被照顧得十分周到,小陌雖然只是個小孩子,說話做事情卻是十二分的老道,絳瞳反而像個小孩子總是跟在他身邊看他忙東忙西,偶爾幫忙打打下手,那情形就跟它當初和曾雨辰在一起的時候一模一樣。
“那些柴還是我來拿吧,你這麼細皮嫩肉的,肯定一會兒就會被刺破手。”
小陌話還未說完,絳瞳已經倏地從那堆柴薪中收回了自己的手,小陌一看就知道它是□□柴上的棘給刺破手指了,於是從容的走過去拉過絳瞳的手,將那根被刺傷的手指含入口中用力吮了吮。
“恩人你是不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啊,生得那麼好看,又什麼農活兒都不懂。”
一般來說,小陌問出的問題是不用回答的,因爲他並不關心問題的答案,絳瞳也就訕訕的沒有回答,只是看着這個比自己矮了半截的孩子替自己處理傷口。以前辰在的時候也總是這樣,幾乎什麼事都一手包辦了,粗一點的活從來讓沒讓它幹過,甚至完全禁止它入竈房,理由是那裡危險太多,導致的結果就是它至今還不會自己做飯。
一想到曾雨辰,絳瞳就覺得心裡一陣沉甸甸的,好想再過回被辰寵着的那些日子,想再看他對自己笑……
“你看你又發呆了!算了,你還是早些去休息吧!這裡交給我來就行了!”
小陌有些無奈的道,每次說話他說話說上興頭,他的恩人就不知道去哪神遊了,難道自己的話題就這麼無聊?隔壁蔡婆婆可是很喜歡和自己聊天的。
絳瞳笑着點了點頭,乖乖轉身離開竈屋出去了。小陌其實挺喜歡這個恩人的,話不多,卻很好相處,幸好吃得也不多,又願意幫自己幹活,他都有些想讓他常住在自己家了。可惜不是女的,不然自己就娶他當媳婦兒了。對,娶媳婦兒就該娶這樣又溫柔又美麗的。
於是乎,小陌一個人在竈屋裡邊添着柴火熬着藥,邊兀自的幻想着自己未來的媳婦兒,越想越來勁,差點把藥罐子裡的藥都給熬幹了。
“小陌啊!藥好了沒?”
“噢,就好了,外婆!”
小陌將藥分成了兩碗,打算將剩下那碗給他的媳婦兒,不是,是給他的恩人,恩人的氣色總是不太好,該多補補,於是先端了一碗出去給他外婆了,留下了另一碗擱在竈臺上。等小陌出去之後,一個悄無聲息的身影忽然從夜色中摸了進來,在剩下的那碗藥中撒了些黃色的粉末進去,然後又悄然離開了。
等小陌再回來端另一碗藥時,那些黃色粉末早已沉入碗底,他自然也就沒被察覺出什麼異狀來,徑直將藥端到絳瞳睡的房裡去了。
“恩人,還沒睡吧,把這個喝了吧,很好的補藥哦!”
絳瞳這會兒正坐在牀邊研究那些女紅,見小陌來了立刻就拉開了一個淡淡的笑容。小陌平時有事沒事喜歡晚上來找它說話,其實爲的也不過是這樣淺淺的笑意罷了,他媳婦兒,不是,他恩人笑起來還真是好看,比城裡最好看的姑娘還好看。
“不用了。”
絳瞳推了推小陌端過來的藥丸,它實在不想再喝這些苦苦的補藥了。
“別客氣了,我特意熬了兩碗,你不喝就浪費我一番心意了!”
見小陌堅持,絳瞳只好接過藥碗,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閉着眼將碗口湊到了嘴邊。小陌其實早就看出絳瞳怕苦,他就是帶着想欺負它的心情喜滋滋的等着看它把藥灌下去,誰知對方剛喝下一口就臉色大變的全吐了出來,藥碗也被打翻在地。小陌還呆了一下,見絳瞳趴在牀邊乾嘔不止才知道是出了什麼問題。
“你、你怎麼了?”
小陌剛想過去幫絳瞳順順背,以爲它只是對這碗藥過敏,吐出來就會沒事了,然而接着發生的情況卻讓他震驚得好半晌都沒回過神來。絳瞳只是躺在牀上難耐的輾轉□□着,絲毫不覺自己的下半身已經漸漸化成了蛇形,直到發現小陌滿臉驚恐的在盯着自己的下身看着。
“別看……”
絳瞳想收回蛇形,卻發現自己根本毫無多餘的力量,只得儘量將全身的真氣都護在腹部,不讓藥性侵蝕到腹中那個尚未成形的小生命。
在原地僵了半晌的小陌,見絳瞳仍然神情痛苦的在牀上翻轉着,忽然又回過神來,迅速跑到牀邊拿被子蓋住了那條長長的蛇尾。絳瞳又是驚異又是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然而很快又被那幾乎將自己活活拆開般的難受感分去了注意力。
“你……是妖怪?”
小陌仍是不太相信的問了一句,這麼好的一個人怎麼會是妖怪呢?然而對方卻很誠實的點了點頭。
“是不是……藥有什麼問題?”
“藥裡有……雄黃!”
絳瞳原來也不知道什麼是雄黃,直到有一次無意間被人撒了一些在身上,那一次有辰在它身邊,所以沒出什麼事,可是這一次卻沒有人來幫自己了……
“雄黃?不會啊!我不記得有放啊!”
小陌正回想着大夫開的方子,忽然就聽到外面有人叫道:“有妖怪啊!快來人啊!有妖怪啊!”
不多時,小陌的家門口就聚集了不少左鄰右舍,一個個都在問妖怪在哪,然後就聽到方纔那個大叫有妖怪的人大聲答道:“就在……就在那間屋子裡!一隻蛇妖!”
絳瞳早已聽出門外那個聲音正是那銀環蛇妖的,自然不難推測這雄黃也是它弄來故意害自己的了。
小陌於是急忙堵到門口不讓其他人進來,說這裡沒什麼妖怪,然而他畢竟只是個孩子,根本沒人聽的他話,仍是一窩蜂硬闖進屋去,不少人手上還拿着菜刀鋤頭一類的東西。
“哪有什麼妖怪?”
先進來的人在屋子裡四周找尋了一番,也只見一個臥在牀上的病人而已,只是那人面色蒼白,長髮披散,病弱之姿倒是異樣的惹人憐愛,於是有人不禁問:“小陌啊,你們傢什麼時候來了個這麼美若天仙的親戚啊?”
“什麼天仙?它就是妖怪!”
一名村婦也跟着擠進屋來,指着牀上的絳瞳厲聲道。那村婦自然就是那銀環蛇妖幻化假扮的。見衆人不信,那銀環蛇於是又道:“我剛剛明明看到它長了一條蛇尾巴的!”
衆人這才又向絳瞳已經被被子遮掩好的下半身望去。小陌忙又從衆人中擠了出來,擋在絳瞳跟前,“他不是什麼妖怪,他是我一個遠房親戚,你們沒見他生了重病麼,快別在這打擾人養病了!”
“我看你這小鬼是中了妖怪的蠱術了吧!各位要是不信,掀開它的被子瞧瞧不就知道了!”
銀環蛇仍是繼續慫恿着其他人。果然有膽子大的上前拉開了攔在前面小陌,將被子狠狠一掀,一條仍在緩緩蠕動的烏黑蛇尾就這麼展露在人前。
那掀被子的人嚇得立時後退了幾大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衆人也都跟着發出聲驚呼,他們幾時看到過這麼大一條蛇,而且這蛇的上半身還是人的樣子。
“各位,它就是那個吃了我們城裡不少小孩的妖怪,我上次見它被曾道長打傷了,看樣子它現在還很虛弱,我們要趁它還沒恢復趕快燒死它,否則晚了它又能出來作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