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主簿大人依舊面容平靜,老神在在地在廊下等候,沒有絲毫焦躁。
對於王夜的態度,這頭老狐狸完全心知肚明。
他知道這段時間已把王夜給得罪了個透頂,這位性格凌厲的衙內就算不報復他一下多少也得給他點兒殺威棒,否則以後在刺史府的政務就不好開展。
主簿也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狐狸,閱人無數,新上任的刺史大人與他兒子都是標準的強硬派。
只不過比起刺史大人來,這位衙內手段更加詭秘強硬,出手穩準狠,剛剛回到崖州不動聲色之間就把久臥病榻的楚邁給治好了,並且成功掌握了兵權,很顯然他是準備要在崖州掀起一陣驚濤駭浪了。
一想到這裡,主簿就是一陣頭疼。
無論如何都要把這個衙內給拖住,崖州如今好不容易維持的秩序絕不容許破壞!
主簿倒也有耐性,足足在門外的廊下等了足足有半個時辰,才聽到王夜睡醒的聲音,懶洋洋地召喚他進來了。
“傳主簿進來吧。”
王夜舒展了個懶腰,懶洋洋地站起來身來。
在王夜的注視之下,一個年過四旬的中年人已經從外面走了過來。
王夜眯起眼睛,輕輕放下手裡的卷宗,打量着這個並不怎麼起眼的中年男子。
這個主簿身材微微發福,模樣青雋樸實,實在看不出有什麼高手風範,只是微微眯起的眼瞳隱約閃過一抹精明神色。
原來這個傢伙就是刺史府的主簿。
誰能想到,就是這個不起眼的主簿竟然就這麼把他老爹的權利給架空了呢?
“主簿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情麼?”王夜只打量了他一眼,接着低頭翻着手中卷宗,漫不經心地道。
主簿也不廢話,毫不客氣地直奔主題道:“衙內,請您告訴我,那鬼面劍客在何處?”
“鬼面劍客?”王夜把手中筆墨一投,冷笑道:“你是準備緝捕他麼?”
“還有。”他從案几後面站起,微微俯身冷笑道:“你爲什麼認爲我會知道這人?”
“衙內,這件事必然跟你有關係。”主簿斷然道:“衙內,我剛已查過所有的卷宗,衙內您最近更改了所有懸賞的賞格,而這些改過賞格的任務,無一例外的都被鬼面劍客給完成,您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爲什麼嗎?”
“嗯?”王夜一怔,眯起眼睛仔細打量着面前的這主簿。
他本以爲這位主簿只是一個魚腩人物,沒想到他竟然精明至此,從這一點蛛絲馬跡就看出破綻。
“讓我來跟你解釋?憑什麼?”
打量他半晌,王夜才冷笑一聲:“你很精明啊主簿,你有這份精明不用在政務上,卻用在這方面?您這是在威脅我麼?”
“衙內,老夫不敢,也只是爲了崖州上下着想而已。”主簿面無表情地道。
“鬼面劍客在何處,還請衙內告知。”
“衙內!”主簿刻意強調了一下語氣,鄭重道:“老夫這是爲崖州上下着想!”
他語氣之中已經透着些許凌厲。
王夜很清楚這個眼神之中蘊含的意思,就連自己的老爹都被他給架空了,自己區區一個衙內又能做些什麼呢?
這種表情讓王夜格外的不爽,非常的不爽。
看來是有必要殺一殺他的威風了。
“來人。”王夜指着主簿,淡淡道:“把主簿拖下去,重責二十大板再說。”
在場所有人都愕然。
主簿心中一驚,冷靜地開口道:“衙內大人,爲何要重責於我?”
“重責不重責的,打了再說!”王夜對左右喝道:“還不動手?”
旁邊衙役們面面相覷,他們到底還是職業打手,執行命令沒有二話,直接就把主簿按倒在地上重責十大板,打的他皮開肉綻。
啪啪的板子起落聲音響起,其中夾雜着主簿強自壓抑的慘叫。
主簿被拖了下去,強咬着牙忍着二十大板打完,已經被打的屁股開花,然後就被旁邊衙役用水火棍叉起來,如同塊牛排般吧唧一聲,放到他面前。
王夜冷冷地打量着主簿。
從書房裡出來后王夜就開始清查刺史府內的政務了。
王復禮這段日子以來也過的很不舒坦,不僅是因爲王夜不給他半點好臉色,而且如今崖州府衙裡面的事務多如牛毛,整天忙得不可開交。
以王夜精明稍稍查勘一遍就明白過來,府衙裡面的這幫主簿幕僚們架空了王復禮!
主簿屁股後面有鮮血浸溼了褲子,趴在地上如同一頭老蛤蟆般,眼神陰冷地看着王夜。
好半晌,主簿趴在地上長長吸了一口氣:“現在敢問衙內大人,爲何要打我?”
“因爲你欠揍!”王夜撥了撥茶杯蓋,淡淡道:“至於理由,還用我直說麼?不是你們這羣軟了吧唧的牆頭草,縱容這些蠻人,他們至於敢肆意殺戮崖州漢人?而且還明目張膽的勒索?你看看你乾的這些丟人事情,連本衙內都擡不起頭來!”
主簿眼中閃過一抹怒色,旋即又默不作聲。
“主簿,明人不說暗話,今天堂上應該沒外人吧,該說的都說出來吧。”王夜冷冷地道:“你架空我爹倒也罷了,你對待蠻人態度軟弱也必有原因,可你現在居然還敢讓我把鬼面劍客交出來?你他娘是不是以爲我王夜比那些蠻人更好欺負?”
聽到王夜爆了粗口,主簿眼神黯淡。
默然了良久之後,主簿終於開口了。
“衙內是責怪我們架空大人是吧?”
主簿趴在地上嘆口氣,平靜地道:“但衙內您不知道真正的實情,前任刺史大人就是被黑蠻族給害死的,還有負責領兵征剿的楚校尉,當初也是被黑蠻族給害的生不如死。”
王夜面無表情,手指輕輕地撥着茶杯蓋,默不作聲。
“但凡是崖州內,對待蠻族持強硬態度的官員,無一例外不得善終。”
王夜額頭青筋暴起,手中茶杯蓋被他捏出一絲裂痕。
主簿語氣中透着一股憤懣:“更要命的是,現在朝廷對崖州已經置之不理,接連十幾次上奏摺都是石沉大海!”
王夜冷冷地看着神情激憤的主簿。
不用來分辨,他也知道主簿說的是實情,因爲主簿是有權利向朝廷上奏摺的。
雲王爺在朝堂上面也有很大的勢力,而且如今朝堂上在雲王勢力刻意運作下,但凡關於崖州、甘州之地的奏章無一例外全部都被刻意私藏黜落了下來,朝廷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兩個地方。
這麼做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就是爲了給巫神教騰出地方。
雲王雖瞧不起這些江湖教派,也並不認爲這個教派能幹出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來,但是能夠利用到的反對力量,他是斷然不會放過。
國子監與刑部大理寺雖然也有高手,但因過於低調,所以雲王爺並不放在心上,但是朝廷的【龍庭十六衛精銳府兵】可不是吃素的。
這是一股震懾天下的恐怖力量,裡面不知道集中多少兵家高手,雲王如果真的想要造反的話,龍庭府兵那是繞不過去的一個坎。
只有將龍庭府兵引開,他才能更好的利於他起兵。
所以雲王想要利用巫神教,引走十六衛龍庭府兵,然後自己再趁勢起兵。
但前提是巫神教必須要有自己的地盤。
無論是雲王還是王夜,都是深深知道朝廷官員的尿性,朝廷並不在意巫神教起兵作亂死多少人,但是卻絕不會容忍巫神教這麼一個江湖教派割去自己的地盤!
因爲這個惡劣的例子一旦開了,將會造成四處割據,天下大亂。
主簿趴在地上無奈道:“不是我們非要架空刺史大人,而是我們也想活下去而已。”
他的語氣中也透着一股對朝廷的憤懣之意,雖然有些頹然,但還是堅定地道:“就算衙內您今天把我活活杖斃,也改變不了現狀,架空大人的其實並不是我一個,而是整個崖州所有的官紳鄉紳。”
王夜點了點頭,站起身來。
主簿忐忑不安地看着王夜臉上的詭笑,他心裡不知道這位衙內又想出什麼陰招來。
“你這話,倒是說道點子上了。”王夜看着他,呵呵笑起來:“主簿,既然這樣,我今天也把這話給你說到點子上。”
他走到他面前,拿起一團卷宗狠狠摔在他臉上。
啪!
“一羣蠢貨!”
王夜怒罵聲響起:“這麼低劣的栽贓你們都看不出來,你們腦子真的是一坨屎麼?你真的以爲前任刺史是被黑蠻族給害死的?”
主簿神情劇烈一震,驚疑不定看着王夜。
“黑蠻人那是什麼人?一羣不開化的蠻子而已,頂多也就是沾點便宜搶點糧食也就心滿意足了。”王夜冷冷看着他,道:“偷雞摸狗的鼠輩,哪來謀國膽量?”
趴在地上的主簿猛地擡起頭來,眼神一片震驚。
能夠架空王復禮的豈會是蠢材,這個精明透頂的主簿如今被王夜一舉點破關節,仔細一個思量下登時明白過來!
況且,前任刺史的死亡本身就存在太多的疑點。
王夜冷冷地看着他。
這個可惡的主簿不是傻,而是沒見過大場面,更不知道朝廷如今的格局,所以纔會被這麼淺薄的伎倆給嚇住了。
篤,篤,篤。
主簿正驚疑不定的檔口,案几上傳來王夜手指叩擊桌案的聲音。
過了片刻後,他才冷冷問道:“我只問你,本城中有沒有巫神教的人?”